第二十一章 黽

話音剛落，一隻黑色毛筆從莫一煩手中滑落，平淡無奇，頂多8塊錢的樣子，不能再多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藏在衣服里的。

老鬼仰面朝上，看著這隻普通的毛筆，心裡打鼓，這就是傳說中的判官筆么？

辨陰陽，改命運，斷生死，掌乾坤？

感覺被人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自己辛辛苦苦花了幾天時間，排練了一出好戲，醫院的小鬼們都很支持，綵排時群眾反響熱烈，一度爆表。

三十年啊，盼啊盼，希望能夠再次輪迴。

終於，今年中元節鬼門大開，流出了一條不確定的消息。

判官筆現世啦！就在咱們古城！

天大的福利，誰能拿到判官筆，就能改寫自己的命運，投胎轉世為人，甚至翻身做主人都未嘗可知啊！

結果呢。

自己現在被人踩在腳下！

老鬼感覺自己被耍了。很徹底。

「我命由我不由天！嘰嘰嘰~」

老鬼口中發出了耗子般的叫聲，難聽刺耳，卻令莫一煩十分好奇。

「原來是你耗子成精。難怪要躲在廁所！不對啊，耗子精不是應該躲在下水道么？splinter老師，再不把你的幾個烏龜弟子喊出來，我就要踩死你了唷！」

此刻的莫一煩顯得有點意氣風發，完全不將這三十年的老鬼放在眼裡。

自從得了這隻筆，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儘管陸姑娘此時並未現身，一定是在考驗自己的心性。不要動不動就把大神請出來，練級這種事情總要自己親身嘗試一下，慢慢熟悉各種技能，才能在打boss的時候順利通關。

大神說得對！

「嘰嘰嘰~龜兒子們，咋還不來，我要被踩死了！他是玩真的！」

老鬼直接喊了出來，再也不想玩什麼花花腸子了，在絕對實力面前，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都沒用。

事實勝於雄辯！

呼呼~

像是聽到了自己的呼喊，像是小鬼們給了回應。

風聲從窗外呼呼吹來，敲打著窗帘和窗戶，噼里啪啦，氣勢磅礴、聲勢浩大。就差一聲驚雷就能徹底打破沉寂。

莫一煩在等著，他想看看到底還有些什麼妖魔鬼怪來作亂，正好一起收了，省得小鬼難纏，還要自己去找。

大神雖然還沒下任務指標，自己提前打打怪，存點經驗，等到升級的時候，biubiubiu連升三級，豈不快哉！

快了，風聲很緊，絕對有情況。

咔嚓，漆黑的夜，真的亮起了一道光，莫一煩提著老鬼來到窗前。

等了這麼久，終於要來了嗎？

咔嚓，是閃電么，遠處夜空驟然明亮。

一束光升到空中，嘭~炸開，化成點點亮光，很快散於無形。

原來是煙花！誰家的煙花是這聲？

莫一煩看著遠處的動靜，想著哪家新店這個時候鬧動靜，也不怕街坊鄰居舉報他？

「鄭大爺，算了，還是叫你老鬼吧。順口！你還是不說嗎？到底是誰告訴你的消息？你應該能感受到，我的耐性很差！自從當了寫手，一直不能簽約，這種痛苦，你懂嗎？我的耐心都被偉大的編輯們磨光了呢~再不說，真的踩死你了！我說到做到！」

搓搓手，捻了捻手裡的筆，考慮著一會寫個什麼字，既帥氣又好看！

老鬼被人提著，雙腳懸空，在冷酷熱情間遊走，渾身不舒服，只好扭啊扭。

那支筆就像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落下來。

落下來估計就成了終結者。三十年的鬼頭生涯，shutdown！

傳說中的東西，餘威也那麼犀利。

真是越老越怕死。想當年剛成為鬼頭時，統領整棟醫院的小鬼，也是風光無限的。

只是現在看來，風光不在，竟然連個救命的小鬼都找不到一隻。

醫院一片陰暗處，有道人影停在那裡，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到原來這裡還有東西。

人影靜靜矗立，肩膀上一道矮小許多的影子在動。

「阿狸，吃飽了么？你也太貪吃了，把醫院所有的小鬼都一口吞掉，也不怕撐得慌！」

「啊嗚，這些小鬼上去也是送死。上次被他打傷了腿，再讓他把這些小鬼吸收了，豈不是太便宜他？」

一雙賊賊的眼睛從陰暗處探了出來，卻是一雙碧綠色的瞳孔。

「阿狸，你還真是一隻愛記仇的小狐狸！話說，認識我之後，沒把咱倆的事記在小本本上吧？」說話男子聲音有點虛，貌似他也欺負過這隻狐狸無數次，要不是狐狸打不過他，估計跟這些小鬼們一樣的下場，越想越擔心。

想著想著，男子轉身走了，腳步很快，幾下就從醫院消失，似乎想把小狐狸甩下肩膀。

「哎哎哎，你怎麼就走了，不看看他寫什麼字么？判官筆你不要了？」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你有空多看看書！」

「哼，就你有文化！有本事別等我！哎哎哎哎哎……」

樓下歸於沉寂，樓上也歸於沉寂。

「老鬼，你還真是一點也不靠譜！等了這麼半天，你的手下呢，不是說醫院都是你的么？鬼影都見不到一個！」

老鬼掙了一下，依然掙不脫。

「都是白眼狼！靠不住！這次我認栽了，要殺要剮，儘管來。喊一個痛字，我就不姓鄭！」

莫一煩收回目光，外面徹底安靜了，真的是什麼也沒有了，沒人會來，也等不到鬼。

心裡卻想好了一個字，挺有意思的。

嘿嘿~

「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老鬼，再見吧！」

老鬼赴死之相，大義凜然。

身為刀俎的莫一煩，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手握毛筆，凌空唰唰幾下，乾脆利落，瀟洒至極，竟有一番大藝術家的氣息，若有妙齡少女在旁，定然眼睛里全是桃心，大呼：流川煩，我愛你~

很快，空中一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出現，看在老鬼的眼裡，像是一副無比恐怖的景象，比見到西區鬼佬還要恐怖。

「大仙，手下留情，我說！是西區鬼佬故意透出來的消息，也是他通知西區所有鬼魅，打探出你的地址，派出的殺手！我一直都是良民啊！三十年前，我就是良民，是醫院的院長把我害死的，用水泥封在十樓廁所內。幾經變遷，始終不得離開這棟樓！我沒有害過你啊，你殺了我，有違天道！以後成仙，會是心魔！掌控乾坤更是痴人說夢！你不能殺我！我怕疼~」

老鬼張牙舞爪，語無倫次，說了一大通。

「呵呵~你終於全抖了出來？誰是鬼佬，住在哪，是不是想借刀殺人？」莫一煩盯著老鬼的眼睛，對方眼神竟然很純凈，就像個孩子一樣，一心求死的模樣。

唉~

「去吧！」

空中金字往老鬼頭上落下，像一塊通紅的烙鐵，印在冰冷的水中。

一陣嗤嗤聲……

老鬼的魂魄徹底虛淡下去，漸漸消失，就連哀嚎聲也慢慢停止，聽不見了。

「哎呀，尷尬。龜字寫錯了。老鬼應該看不出吧。估計也不重要了！」

他本來想寫龜字，結果寫成了黽！

鄭姓老鬼最終死在了錯別字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