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陷囹圄（4）

丁盛用討好的語氣說：「五爺，他年紀大了，耳朵不好用，再說，他這身子骨哪禁得起打啊。」

五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丁盛，他伸出手，招呼旁邊那個叫阿寶的犯人：「他不聽話，讓嘗嘗不聽話的滋味。」

阿寶將兩記通天炮賞給丁盛，丁盛頓時鼻口竄血。

五爺滿意地笑了，對阿寶說：「你再伺候伺候這個老傢伙。」

阿寶攥緊拳頭，瞧瞧毛濟元，遲遲沒有動手。過了片刻，他轉過身，對五爺說：「五爺，我下不了手。」

阿寶是個敢拿刀捅人的狠角兒，今天竟然說下不了手，同監的人非常意外。

「哦？」五爺眉頭一揚。

阿寶低下頭說：「我認識他，他是汲古閣的毛濟元，我小時候是他開蒙的，他是我的先生。」

五爺又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先生，先生，有了先生就不聽五爺的話了？」

阿寶跪倒在地：「小時候毛先生管教很嚴，只可惜我不爭氣，才落到今天的下場，我可以殺人放火，但絕不會做欺師滅祖的事。五爺，你大人有大量！」

五爺圍著毛濟元轉了一圈，冷笑道：「不錯嘛，有兩個人護著你，看來五爺的位置應該讓給你了。」

阿寶激動地說：「五爺，您別生氣，我想號子里弟兄，要麼是弟兄的親戚，都曾受過汲古閣的開蒙，看在這一層上，五爺就放過毛先生一馬吧！」

五爺脫下鞋，狠狠抽在阿寶的臉上：「小癟三！哪你有求情的份兒！我現在給你個機會，把那個老東西打倒，否則的話——」

阿寶說：「五爺，求您給我一個面子。」

「呸！」五爺真氣著了，他指著另外五個人，「你們，去伺候老王八。」

那五個人略一遲疑，五爺更加惱怒，把鞋子扔過去：「快給我打——」

五人迫於五爺的淫威，朝毛濟元撲過來。阿寶一把護住毛濟元：「要打，先打我！」丁盛見到這一幕，不禁熱血上涌，他也衝過去，和阿寶一道用身體護住毛濟元。

兩人被打得幾度昏厥，但仍然死死抱住毛濟元。那些犯人似乎也不忍下手了。此時獄警過來罵了幾句，五爺恨恨地瞪了他們一眼，就此做罷。

等丁盛傷勢稍微一好，他問毛濟元為什麼身陷囹圄。毛濟元如實相告。原來，毛濟元想要追回被盜古籍，但是這個案件牽扯到日本人，政府不敢向日本人提要求，就對他推脫敷衍。固執的毛濟元雖然知道其中的敏感所在，但是家中藏書是祖宗的家業，他一向視若性命。執拗的脾氣犯了，寫上狀紙，四處上訪，任誰解釋也不行，鬧得常熟乃至蘇州雞犬不寧。由於毛濟元在文化界很有影響，政府生怕激起民憤，於是授意地方長官好好安撫他，還把縣長、學政「借」他的書「還」了，但是毛濟元毫不領情。他執意要求退回贓物、法辦日本人，弄得當局很惱火，最終忍無可忍，給他安了一個「構陷友邦」的罪名，判了他三年監禁。你不是叫囂嗎？把你關進監獄看你還怎麼叫囂？

丁盛自責不已，這事部分因己而起，如果自己不貪圖小便宜，怎麼會被關進監獄？毛濟元也不會這麼大把年紀身陷囹圄。毛濟元知道丁盛只是個幫凶，主犯逍遙法外，他再追究幫凶也很沒有意思。此前丁盛捨命救護，讓毛濟元非常感動，現在兩人更多的是同命相憐。

時間久了，又有兩個犯人說家人曾借閱過汲古閣的圖書，或者家人受過毛家人的開蒙，不肯侮辱毛濟元。五爺見毛濟元並不想挑戰他在號子里的地位，便默認了毛濟元的影響力。其他犯人都對毛濟元恭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