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麥望館書目爭奪戰(6)
周五時,丁盛把威廉、邱掌柜盯上汲古閣的事告訴了趙致庸、盧湛恩,有了玉蘭堂失書的前車之鑒,他們不敢再大意,認真研究了對策,決定還是讓丁盛去接觸毛歡,他們想保住汲古閣的藏書。
最近這幾天的《社會日報》都在含沙射影地諷刺孟學荃,趙致庸不禁替盧湛恩擔心,他讓盧湛恩早點走,怕太晚了不安全。盧湛恩堅持說不要緊。晚上八點左右,他們總結完這周的工作,就各自回家了。
趙致庸剛把最近收購的古籍整理完,外面傳來「啪」的一聲,趙致庸心裡一震,剛才好像是槍響。盧湛恩在《社會日報》發表評論得罪了不少人,他生怕出事,急忙披上衣服出去看。剛走出不遠的丁盛聽到槍聲也回來了,他們順著盧湛恩回家的路走了幾步,就看見他倒在馬路旁邊,他們趕緊跑過去,借著路燈的燈光,盧湛恩頭仰在草地上,雙眼緊閉,臉色慘白,胸口處有個黑色的窟窿,血汩汩地流出。
趙致庸大喊:「盧兄、盧兄!」丁盛試試他的鼻息,「還有呼吸!」他站起來,走到馬路中間,伸手攔車。
趙致庸脫下外套,蓋在盧湛恩身上,想給他止血,盧湛恩緩緩睜開眼,費盡氣力地說:「鄭萍如……」說完,又昏迷過去。
趙致庸紅著眼睛喊道:「鄭萍如,鄭萍如什麼?」
他們攔了一輛黃包車,把盧湛恩拉到了最近的基督教醫院,等他們到達醫院,盧湛恩已經停止了呼吸。基督教醫院的值班醫生告訴他們,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看著這最有思想最具同情心的夥伴轉瞬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他們欲哭無淚。他們連夜去租界巡捕房報案,趙致庸沉痛地說:「盧兄死之前喊過一個人的名字。」
丁盛也聽見趙致庸的呼喊了,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等會兒去巡捕房報案,不要提這件事,因為她的身份比較特殊。」
丁盛點點頭。盧湛恩被殺了,他為什麼被殺?他為什麼在死前喊鄭萍如的名字?如果真是鄭萍如,她為什麼要殺盧湛恩?他這時思緒混亂,什麼都想不清楚,只能聽趙致庸的。
半夜兩點左右,趙致庸回到家中,美鳳睡得正香,他躺在她身邊,雖然非常疲乏,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他又起來,披上睡衣,上了二樓,打開檯燈。書桌的抽屜里存放著半年來的《社會日報》,趙致庸心裡像堵了塊石頭,翻看《社會日報》,再讀盧湛恩的評論和報道,好像他就站在眼前,引經據典,嬉笑怒罵。翻到10月份的報紙時,一張圖片讓他脊背猛地一涼。
這張圖片是孟學荃和一個女人,圖片下的註解是:孟學荃及其情婦。那個女人的臉雖然照得比較模糊,但趙致庸依稀認出就是鄭萍如!鄭萍如是孟學荃的情婦!這張報紙他以前看過,但是只注意了孟學荃沒有留意鄭萍如。那時他並不認識鄭萍如,但今時今日,他與鄭萍如已經算是熟人了,這才一眼認出。盧湛恩死前喊出鄭萍如的名字,難道這個美麗的女人竟然是殺害盧湛恩的兇手?她難道是漢奸?可她是葉公派來的人,理應可靠才對。
晚上,莫問閣的夥計馬六下班要走時,桂浩讓他明天早點來,因為他一早要去銀行取款。馬六走後,桂浩清點了賬目,然後關上門板。他住的地方和莫問閣隔著三條街,每天他都搓著兩枚磨得油亮的胡桃步行上下班。
夜幕四垂,他走到果子巷時,有個戴帽子的黃包車夫從他後面跑過去,然後在沒有路燈的地方停下,把車放在旁邊。他彎下腰,看樣子是在系鞋帶。車夫背對著桂浩,帽子壓得很低,在夜色中看不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