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章
血濃於水,無論徐嗣安還是敬善都惦記著彼此,不然徐嗣安也不會在飯後單獨把敬善帶到自己的書房。
敬善只是在書房裡轉了一轉便看到了許多自己沒有見過的書,自己肚子里那點墨水,還不及徐嗣安的一毛,說徐嗣安滿腹經綸也不為過了。
「在江南有沒有讀些書?」徐嗣安坐到書案前,女子無才便是德,但他徐嗣安的女兒就要才藝雙全。
敬善收回自己驚訝的目光,道「回父親,在江南大伯母為姐妹們請了先生,除了琴藝書畫繡花,還涉獵書法。要說讀過的書,不過是《女則》,《女戒》。」
徐嗣安心裡十分感嘆,同樣一天生的胞胎,差別卻是天上與地下,若這敬善是個男子,自己恐怕就不用這麼操心,想到這裡,愧疚感油然而生,臉紙上的字寫的力度都變得不足,手也微微有些發抖,明明正值壯年卻多了幾分蒼老之態。
「若是昭哥兒有你一半便好。」說著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眼神中透露著絲絲愧疚「這些年爹爹當真虧待你們兄妹了。去看看昭哥兒吧。」
敬善從未恨過自己的父親,心就像是被擰了一下,「謝父親。」聲音有些哽咽,敬善雖說比同齡的人要成熟許多,但畢竟是個十歲的孩子不是一個聖人,七情六慾無法避免,尤其是面對至親之人。
一品齋在二房的最東邊,很少有人來,為的就是一份清靜,讓徐敬昭免受打擾,專心學業,可是也正因為這樣,二夫人也容易在徐嗣安不注意的情況下,教些事給徐敬昭。
一品齋周圍種了一個微型竹林,風穿過竹林時發出悅耳的聲音,像是簫聲一般,悠長逍遙。敬善由昭哥兒的貼身小廝五福領進書齋,滿屋子的墨香,卻看不見昭哥兒的聲影,兩個丫鬟一個婆子守在門口,見敬善衣著不凡,心裡幾分明了,「小姐請進。三少爺在裡間休息。」
書齋和睡房是由一間大屋子改造而成,由一扇桃木鏤空門隔開和一座紅木彩雕屏風隔開,空間很大,布置卻沒流芳苑那般精緻,想來是徐嗣安不想昭哥兒沉迷與玩樂,隨處可見的便是書卷與字畫,可以說是下了功夫。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張桃木靈芝文卷書案,上面放著些毛邊紙,和一個掛著不同的大小狼毫的筆架,一塊澄泥硯,對於教育,徐家不是一般的重視。
敬善隨意翻了翻昭哥兒書案上的文章,皺了皺眉,就是她也看得出昭哥兒的文章真的寫得不怎麼樣,若是拿年紀小來說,那這字就跟十歲時的徐敬禮差多了,筆畫潦草,明顯沒有用心思。
想到這裡敬善心中就像憋了口氣,拿著紙的手也跟著攥緊,紙角被捏的皺了邊兒,丫鬟婆子只得低頭,不做聲。
敬善放下紙繞過屏風,走到床邊,一把抓起
昭哥兒,熟睡的昭哥兒忽然被驚醒,脾氣也有些暴躁,「誰這麼大膽打擾本少爺休息?」仔細一看,卻是自己的親妹子,昭哥兒拿開了敬善的手,一臉不耐煩道「有什麼事到一品齋來?」
敬善一笑「虧哥哥住的是一品齋,我倒看著一品齋早晚會被你住成沒品齋。」話語里少不了的諷刺與不屑甚至有些氣憤。
昭哥兒臉漲的通紅,站起身,大聲吼道「誰允許你這麼跟兄長說話的?難道這些年在江南就是如此的家教?丟光了徐家的臉。」外面的人見兩個主子吵了起來趕緊上來勸架,敬善雖心裡氣極了,也不與昭哥兒計較,剛想轉身離開卻看見昭哥兒床邊放了一本小畫冊,敬善手快抓過畫冊便翻了翻,一時臉漲得通紅,將畫冊撇到昭哥兒身上便帶著夏竹與秋菊離開。
「孺子不可教也。」話畢只留下一臉尷尬的徐敬昭,婆子丫鬟臉上神色各異,只有五福一臉擔憂,徐敬昭不在意,收起畫冊,吩咐道「你們下去吧,別擾了本少爺休息。」
待人都退了出去,徐敬昭一個人坐在床邊捧著畫冊發起呆,眉間卻一直緊皺,好像怎麼都解不開。
一輪明月高掛在如黑幕般的天空,少女倚朱漆雕花窗而立,明亮的眼眸中染上些霧氣,一張明凈的臉上也是揮不去的愁容。
錢媽媽拿著一件披風輕輕披在敬善的身上,「小姐,夜裡涼,開著窗子仔細受了風寒。」夏竹上前關上窗子,敬善轉過身,一頭扎進錢媽媽的懷裡,嗚嗚的哭了起來,錢媽媽以前是老夫人身邊的老媽媽,得老夫人信任這些年便一直照顧敬善,如今也跟著敬善到流芳苑,主僕之件情分非同一般,信任更是不言而喻。
「小姐小心哭壞了身子,到時候老夫人又要擔心。」從小看著敬善長大,錢媽媽又怎不知這三小姐雖不如大小姐那般眾星捧月,二小姐那般乖巧安靜,六小姐那般頑皮可愛,卻也是心思細密,聰明伶俐,凡事要強的主兒,如今哭得這般傷心,想必除了那一母同胞的哥哥有這能耐,二房裡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媽媽,我只是傷心,這些年不見哥哥,一回來就看見他是這般不爭氣的樣子,文章不好,書法不好這些都罷了,誰曉得竟學的這般不知上進,半大的孩子竟私藏春宮圖那種東西,什麼不好學,非去看那見不得人的東西,想必私下裡淫詞艷曲也沒少接觸,這樣怎麼對得起早去的娘親,父親又對他頗為看重,豈不是要傷了父親的心?我不求他多麼出類拔萃,但求他過得幸福,誰知竟自己斷送自己的前程。」敬善的話語不由的哽咽,說完大段話整個人的臉都紅了起來,大口喘著氣。
錢媽媽將敬善拉到紅木軟榻上,幫敬善擦著眼淚,「小姐
,三少爺這些年也未必好過,興許是有什麼苦衷也不好說,您就是哭著也沒有用,還不如想法子幫幫三少爺走上正途,回來便一直哭著老爺聽說了自然要責怪三少爺。」
敬善用手抹了抹眼淚,抽泣了兩下,小臉頓時正色,「媽媽說的對,我又怎麼能坐以待斃,傷心歸傷心,但卻無用,日子還得過。」錢媽媽道「這就對了,秋菊去給小姐打水,小姐要休息了。」從小便看著小姐長大,她的要強錢媽媽怎會不懂,只是懂了更叫人心疼,想想初到江南時玉真縣主還不是對三小姐不喜,後來那般高傲的人兒不也是被三小姐的聰明懂事,知書達理所征服,漸漸的變為欣賞甚至青睞。旁人只看見了三小姐不費什麼力氣做做樣子動動嘴皮子就讓人喜歡,過得如魚得水,錢媽媽卻知道背地裡三小姐下了多少工夫,雖有老夫人喜愛,照看,但沒了娘的孩子始終差了些什麼,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另一個邊,二夫人氣悶的很,卻不敢在徐嗣安面前表現出來,只是依舊給徐嗣安更衣,伺候徐嗣安上床,待下人都出去了,二夫人才爬上床,靠進徐嗣安的懷裡,徐嗣安摸了摸二夫人的髮絲,卻心不在焉。二夫人輕輕碰了一下徐嗣安,「老爺。」輕聲細語叫道。
「今兒個是不是對敏姐兒太嚴厲了?」二夫人試探性問道,卻不料被徐嗣安推出懷中,溫暖的依靠瞬間消失,「平時還不是太寵著敏姐兒了?竟什麼都不當回事,我們本不是侯爵之家,雖我與大哥身居高位,卻也正是別人眼紅的時候,一個嫡女就能這般驕奢傳出去還不被別人抓了把柄?難道你是嫌我跟大哥的位置坐的太穩?咱們家向來不招搖,所以這件事上也不能出半點差錯,以前是我糊塗了,跟著你一起嬌慣敏姐,如今倒真是慣出了毛病。」說完冷哼一聲,不滿之意十分明顯,二夫人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想不到這徐敬善一回家,徐嗣安便把她與徐敬敏對比上了,以前那般疼愛的捧在手心放在心尖,如今倒也是讓位了,二夫人心中一陣冷笑,臉上卻變了表情,抽泣道「老爺,妾身又何嘗不知過分驕縱不好。當年我在娘家時委屈受了不少,左右不過因為我是姨娘生得庶出,家裡的嫡出姐妹擠兌著,嫡母又看不上,姨娘雖得寵,但我畢竟是個女兒父親不能成天到晚的庇護著,嫁了老爺后總算日子好了些,當上了正房太太,可是心裡的疙瘩總是解不開,妾身始終是庶出又是填房,妾身的子女怎麼都抵不上老爺的元配嫡出,當年元配夫人又是老爺老師的女兒,你們伉麗情深,下人的閑言碎語妾身怎麼擋得住?又不能把人人都下了啞葯,妾身不過是想讓敏姐兒過得比妾身當年好,才過分嬌寵,何況敏
姐聰明,老爺不也十分寵愛么?左右都是妾身的錯,倒是讓敏姐兒擔了埋怨。」二夫人聲淚俱下,徐嗣安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又環住二夫人軟言細語的勸道「我何嘗不心疼敏姐兒,只是以後嫁到婆家要還是這個樣子如何是好,我也是為敏姐兒好。錦瀾你為人母的心我是能理解的,以前的事就不追究了,只是以後還要多加管束。」二夫人聰明就聰明在知道用什麼招數對待什麼樣的人,對付徐嗣安這種在外的官老爺軟言細語裝裝柔弱,演演可憐是最管用不過的了,二夫人見好就收,立馬抹了抹淚珠子,環住徐嗣安的腰,「還是老爺心疼妾身。」說著手也不安分起來,耳鬢廝磨讓徐嗣安心生慾火,美人在懷,誰又能抵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