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酒肉相交,不亦快哉
「怎麼,你也是為彼岸花而來?」
「不是,但我聽說這是一種奇花。」
「你好像受了傷?」
「擦破點兒皮,沒什麼。」柴華山滿不在乎道:「妖淚也不知發了什麼瘋,帶著一群蝦兵蟹將滿世界追殺老子。一路打打跑跑到了這裡,然後就遇到小兄弟你。」
「妖淚?」陸葉詫異之極,就是那個被商嘉禾宰了的妖淚?居然還能回頭撞上他。
驀地,他腦海里回憶起妖淚在婆娑海中那句莫名其妙的話語:「你不記得了么,我就是這婆娑海的精魄——」
陸葉心頭豁然開朗,終於醒悟到妖淚為何要置自己和商嘉禾於死地。眼紅小姐姐手中的青陽鍾固然是其中一個重要緣由,但難保之前還有深仇舊怨。
「不錯,這老鬼是十二層幽淵的陰神君王,兩百多年前跟我打過一回,吃了點小虧耿耿於懷。」柴華山察覺到陸葉臉上流露出的異色,問道:「小兄弟你聽說過他?」
陸葉苦笑道:「我們就是被他引入婆娑海后迷失在了虛無絕境中。」
柴華山愣了下道:「這老鬼活了三千兩百多年,居然還是不幹好事?!」
陸葉嗯道:「也就是三千兩百多年的活頭了。」
柴華山目露一絲訝異,望了望陸葉懷中酣睡的商嘉禾道:「是她?」
陸葉點點頭,道:「她也受了點兒傷,一直睡到現在還沒醒。」
柴華山收起重岳魔葫,探出雙指在商嘉禾的皓腕上輕輕一觸,若有所思道:「她的傷勢……早已痊癒,似乎是在……咦?」
他突然止住話語,抬眼望向大雨瓢潑的虛空,黝黑的臉膛上泛起一絲怒色道:「這扁毛畜生,真以為翅膀硬了我治不了你?」
他揮手在重岳魔葫上拍了一巴掌,低喝道:「摘星!」
「嗚——」葫蘆里冒出一團黑氣,在虛空中微微扭曲擺動,猶如一條靈蛇衝天而起,倏然消逝在茫茫雨幕中。
眨眼之間,三百丈外高空上響起一聲凄厲的哀鳴,一團黑乎乎的物事掉下來,竟是一頭鷂鷹般的陰物。它的身上也不見有什麼傷痕,不知是如何被那團黑氣擊殺的。
柴華山呵呵笑道:「白尾鷂,味道再是鮮美不過,正好下酒。小兄弟,走,咱們找個地方打牙祭去。」
陸葉也不推辭,抱著商嘉禾走在柴華山身邊。柴華山的話不多,陸葉也不是個喜歡講故事的人。兩人時不時聊幾句,沒話講的時候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走出約莫五六百里地,陰雨漸漸變小,細細的雨絲飄落下來,被大澤上的狂風吹得歪歪斜斜,揚起濃濃的氤氳水霧。
柴華山在一座小荒坡前停住腳步,望望四野道:「這地方不錯,就這兒吧。」
他探囊取物迎風一展,搭起一座小帳篷。片刻工夫,帳篷里不僅生起火爐暖榻,還擺出全套碗碟,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整整齊齊碼成兩排,裡頭裝的儘是各色調料。
陸葉不由對柴華山刮目相看。燒火做飯這事兒不難,但能夠在混沌虛無的幽淵里如此有聲有色擺上一桌,著實不是一般人所為。
五嶽真君,果真名下無虛!
陸葉將商嘉禾輕輕放到暖榻上,幫著柴華山忙活開來。
柴華山迸指如刀在白尾鷂喉嚨上切開一條口子,放出一蓬血氣。然後將白尾鷂兩三百斤重的屍身往小帳篷前隨手一扔。
陸葉見柴華山不疾不徐穩穩噹噹地在小帳篷里坐下,喝了兩口酒開始閉目養神,不禁好奇道:「柴真君,你在等什麼?」
柴華山嘿嘿一笑道:「守株待兔,一會兒你就曉得了。」
不多時,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從泥濘的地下冒出來一雙雙綠幽幽的小眼睛,盯著那頭白尾鷂露出貪婪的神色。
「是冥鼠!」陸葉吃驚地低喊了聲。
這座小帳篷實質上便是一座小洞天,他並不擔心自己的聲音會驚動冥鼠。
柴華山笑道:「你別看這些小東西灰不溜秋毛茸茸的長得不好看,肉質卻是至嫩至鮮,堪稱上品美味。再搭配白尾鷂湯,絕對鮮得讓你連舌頭也吞下去。」
陸葉望著外面密密麻麻蠢蠢欲動的冥鼠,只覺得這食材實在驚悚了些。
冥鼠似乎察覺不到柴華山虎視眈眈的眼神,從暗處鑽出越聚越多,聳動著鼻尖朝白尾鷂圍攏上來。
柴華山站起身道:「差不多了。這些小東西,想吃肉,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嗎?」
他大步流星走出小帳篷,一腳踢出快逾閃電,就看到一隻只冥鼠「吱吱」亂叫接二連三拋飛而起,落進小帳篷里一動不動氣絕身亡。
可憐一大群冥鼠,嚇得四散奔逃落花流水。
陸葉見狀躍躍欲試道:「我也來!」
他躍出帳篷手起掌落,被瞄準的那隻冥鼠居然倏地加速前躥,躲了過去。
陸葉「咦」了一聲來了興趣,踏步上前俯身又是一掌,冥鼠再無可逃,成了他掌下獵物。
兩個人拳打腳踢,只片刻的工夫就宰了三十多隻,餘下的落荒而逃鑽進地下打死也不敢再冒頭。
柴華山撿起門口的白尾鷂扔回帳篷:「帳篷里有凈水。勞駕小兄弟把這些都洗剝乾淨了。鼠肉切塊,拌上辣椒炒,鼠骨丟到湯鍋里一起熬湯。我去外頭再轉一圈,找些爽口的野菜,很快回來。」
陸葉應了,回到小帳篷里,果真找到一隻凈瓶。
大澤里的水雖然充沛,但滿是陰煞氤氳不能用,更不能喝。而這隻凈瓶不過三尺來高,裡面盛著的凈水卻源源不絕。
等他洗剝了白尾鷂,又將鼠肉洗切完畢,柴華山抱著野菜回來了。
只見這位北嶽真君捲起袖子抄起鍋鏟架上兩口鍋,叮噹聲響中,各色作料紛紛下鍋,頓時香氣撲鼻。
鼠肉拌上鮮紅的辣椒翻炒須臾,金黃色的油脂「嗤嗤」作響濃香誘人,不多會兒陸葉便覺得自己真的餓了。
看了眼暖榻上睡容嬌憨的商嘉禾,猶豫要不要叫醒她一同吃喝。轉念記起商嘉禾可怕的起床氣,立刻打消念頭。
柴華山動作利索地取來碗筷杯碟,和陸葉圍著火爐面對面坐下,拿過重岳魔葫問道:「喝點兒?」
陸葉拿出紅醅酒道:「還是這酒適合我。」
柴華山喜道:「原來你也隨身帶酒,果然是我輩中人。」
他拿起筷子指了指鍋里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的辣子肉丁道:「嘗嘗我的手藝。」
陸葉夾起一塊肉丁,盡量不去想這肉生前的模樣,閉起眼睛塞入口中。
「如何?」柴華山笑吟吟看著陸葉。
陸葉慢慢嚼了兩下,睜開眼驚嘆道:「幽淵中竟有如此美味,更想不到真君你能在這兒把日子過得如此有滋有味。」
柴華山微笑道:「人嘛,重要的不是身在何處,而是心在哪裡。只要你願意,就算在最灰暗的日子裡,一樣可以找到樂趣。」
陸葉念及自己在虛無絕境中的經歷,心有戚戚焉地頷首道:「沖真君這句話,當浮一大白。」
兩人推杯換盞,對準炒鍋里的肉丁下筷子,風捲殘雲般吃得滿臉紅光不亦快哉。
沒多會兒一大鍋辣子肉丁被陸葉和柴華山一掃而空,那邊的白尾鷂鮮湯正好夠了火候。
陸葉酒興漸起,便將自己來到幽淵的情形對柴華山說了。
柴華山聽完沉吟道:「這麼說,你的那位兄弟游龍也是為了彼岸花而來?待我尋到,多采一朵送你,將來帶給他便是。」
陸葉喝了口酒,搖頭道:「也不知我還能不能回去見到他。」
「說什麼喪氣話,天無絕人之路。」柴華山舀了一大碗熱湯遞給陸葉,笑道:「你不是說妖淚就是婆娑海之主么?搞定他,十有八九還能送你回去。」
陸葉眼睛一亮道:「真君之言極是,看來我還得與虎謀皮。」
柴華山嘿嘿道:「我倒覺得他更像條狗,聞著味兒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