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屍山鬼草 第四章 絕處逢生
?我爹一向老道謹慎,雖然如我一樣不解其意,卻不輕易搭腔,只是晃了晃腦袋。
郎中估計也知自己失言,忙壓低嗓音解釋道:「趙飛燕趙合德姐妹二人如何能專寵後宮?又為何都無法生兒育女?尤其那趙合德,她長久使用一種名喚『息肌丸』的丹藥,此葯塞入肚臍中,能匯入體內,令其膚如凝脂,青春不老,還能散發一種撩人的香氣,有催情之效,所以成帝每每聞這種氣味便方寸大亂,不施雲雨絕不罷手,可長此以往則大損元陽,再說這息肌丸也令趙氏姐妹自損胎宮,失了生兒育女的能力,故而成帝才空留這遺恨啊,要說這息肌丸中的主要所含便是麝香。所以樂老爺與夫人的房中可萬萬不能再有此物了!」
這一席話道得甚是明了,爹頓時是茅塞頓開,點頭稱是,趕緊取出一錠銀子給了那郎中,千恩萬謝的將他送了出門,隔日便將那兩顆麝香轉了手。
這個年家裡過得格外喜慶,可正月十五剛過,爹突然要出趟遠門,說是揚州有筆大生意,不過偏偏趕上這當口,娘害喜的厲害,尤其這兩天,嘔吐不止,水米未進,家裡上上下下心急如焚。
最後還是向本縣一位很有名的穩婆求了一劑良方,爹才安下心去了揚州。
這方子倒是簡單,將橘子皮切成絲晒乾,再用適量的醋和糖浸泡,然後陰乾即成,女人害喜時嚼上一點兒便會好受許多。
別看只是民間的偏方,效果確是立竿見影的,娘用了之後馬上就止了吐,沒過幾天,就一切如常了。
再往後的兩個月,我過上了神仙般的日子,爹出門在外,娘在家安心養胎,管家又給娘添了一個新丫鬟,主要是伺候她的起居,畢竟我一個爺們兒,許多事情也不方便。
至於我就像一匹脫了韁的野馬,天天在外面神遊,多數都是泡在賭坊里拼運道,贏了便去吃頓酒,輸了也得輸個精光方才痛快。
話說這一天,臨出門前我給自己打了一卦,結果是個坤下艮上的剝卦,我狠狠的啐了一口,暗罵晦氣,此卦著實是不太吉利,群陰剝陽,歷盡曲折,還他娘的犯小人,不過若能冷靜對待,也是有「絕處逢生」的機緣。
按說此卦為凶,本是不該出門的,可怪只怪我自己賭癮難耐,把持不住,一時技癢難耐,最後把心一橫,決定還得去搏上一搏,就奔這一個「絕處逢生」,於是便揣上羅盤和二十兩銀子直奔了逍遙坊。
這逍遙坊是城東四方街上最大的一家賭坊,上下五層的檀木圈樓,大門金燦燦的,據說都是包了金的,進了門就能感覺到這兒是整個彭城裡最氣派的地界,人聲鼎沸,晝夜燈火通明,每個賭徒的眼睛里都放著光,到處供著財神趙公的等身像,不過那可不是處處都能來財的。
我掏出羅盤一看,此時東北艮位才主財,便在東北角上選了個上好的位置,可屁股還沒坐穩,門外晃晃悠悠又進來五個人。
狗日的晦氣,今天還真是犯小人,那為首的正是「賴子三」,這人本姓鄭,與我年紀相仿,在家行三,因頭上長了塊癩瘡,賊眉鼠眼的,人都叫它「癩子三」,他爹是個期門郎,其實就是個守城門的小吏,可這年月,強龍不壓地頭蛇,窮的富的誰都不想跟官家扯上麻煩,能避則避,能忍則忍,癩子三正是吃准了這一點,和他身邊這幾個臭味相投的地痞為禍鄉里,他也好賭,可又經常耍混抵賴,一來二去「賴子三」這個臭名也就算坐實了。
我也不想跟這類人有何瓜葛,可前幾天恰巧撞見他當街調戲良家女,齷蹉至極,實在看不過眼,便出手揍了他一頓,今兒算是冤家路窄,他帶著人來分明是要找我的不痛快。
桌上眾人一見是他,便紛紛散去了,頃刻間便只剩下我和他們五個人,輸啥也不能輸氣勢,我大喝道:「賴子三,今兒是想來文的還是武的啊?」
賴子三奸笑了一聲,「嘿嘿!姓樂的,今個兒一樣都少不了你的,既然在這逍遙坊撞見了,就先開一局,玩啥你選。」
我一拍桌案,「好,就來六搏!」
六搏就是猜骰子,兩人猜大小,多人猜點數,是最簡單的賭法,這賴子三最好出千耍賴,所以越簡單的玩法反而越不容易著他的道兒。
「好,就先賭你手上那二十兩。」賴子三爽快的應了,說著便搖了幾下骰盅,往桌上一敦,又掏出二十兩銀子拍在桌面上。
二十兩的賭注,一把定輸贏,這絕對算是豪賭了,這無賴平日里吃張煎餅都得賴賬,窮得叮噹響還欠了一屁股外債,抓只貓都恨不能擠出二兩油來的主,哪兒來的這麼多錢財?明擺著不是正路來的呀,可賭桌上有規矩:錢財不問出處。還是那句話,輸啥也不能輸氣勢,我也將銀子往桌上一丟,喊道:「我押大,大!大!」
骰盅一翻,奶奶的竟是個一點,這一把就輸了個光,我一拍大腿,暗道今天果然是不順,再看賴子三眉飛色舞,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雖是憋著一肚子氣卻也只能認賭服輸,只能起身要撤。
那幾個跟班的往我身前一擋,就聽賴子三道:「嘿嘿!怎麼著?樂大公子,這就輸光啦,今兒來時我看見你爹了,穿著一身乞丐服討飯呢,看來你們樂家還真被你給敗光啦!哈哈哈!」
「胡說八道!我爹已經出門數月了,怎會被你遇到,再敢胡說,小爺我扒了你的皮!」我怒喝道。
賴子三陰陽怪氣的道:「哎呦!對了,聽說你娘有喜了,你都這般大了,你娘卻偏偏在你爹出門數月的時候有喜,這肚子里懷的究竟是誰的種啊?」
「怕是野種吧!」
「哈哈哈哈....」幾個潑皮無賴一起鬨笑。
「放屁,直你娘的!」我氣得腦袋直跳,實在忍不了了,大罵著彈起來,左一拳右一拳便打翻兩個,其餘的一哄而上,和我打作一團,這些潑皮只是仗著人多,其實膿包的很,我雖然掛了彩,可賴子三他們也沒討到便宜,連青帶紫的開了染坊。
最後,還是賭坊里的管事帶著幾個夥計才將我們強行拉開。
「賴子三,你侮辱我爹娘,老子今天要割了你的舌頭。」我正在氣頭上,哪裡肯罷休。
「哈哈哈,你爹本來就成了臭乞丐……」
管事沉聲道:「二位,來這兒的都是我們逍遙坊的貴客,我這裡只搏運勢,不搏性命。」
他這兩句話軟中帶硬,說的也自然是在理,賴子三也不敢造次,蹭了蹭嘴角的血跡,繼續罵道:「嘿嘿,姓樂的,你不但是個野種,還是個孬種,既然在這逍遙坊撞見了,敢不敢再與我賭一把?」
「我呸!你他娘的才是個孬種,賭啥?」
賴子三拔出一柄匕首,往賭桌上一插,「剛才你想割我舌頭,老子就成全你,這把若你贏了,我這舌頭便給你割了去,若你輸了,就把你那塊祖傳古玉讓給我戴戴。今後在街上遇見了,你得喚我一聲祖宗。」說著他的手指向了我腰間的盤龍玉佩。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塊盤龍踏雲的腰佩可是祖上傳下來的,雖說不知道它的來歷,可阿翁傳給我時曾叮囑說這是咱樂家的傳家寶,就連我爹都沒碰過,人在玉在,絕不能離身。
雖說明眼人一看便知這腰佩非一般俗物,可我也從沒對外人講過這物件是祖傳的呀,賴子三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是了,賭徒對錢財都很敏感,我這塊腰佩怕是早就被很多人惦記上了,賴子三隻是其中一位,這些年,我雖然好賭,也深知此物的要緊,就算輸得再不甘心,也從沒打過它的主意,沒想到這賴子三卻在這節骨眼兒上將了我一軍。
眾目睽睽之下給了我一個下不來台,此時我正是怒火中燒,明知道若是失了這塊腰佩,爹一準兒能劈了我,可侮辱爹娘的惡氣又怎能咽下,就這樣認慫?
想起出門前給自己打的那一卦,雖歷盡曲折,兇險,但也可絕處逢生,奶奶的,老子今兒就搏它個絕處逢生!
想到這兒,我解下腰佩丟在桌上,道:「賭便賭,還怕了你不成?」
這也絕對算得上驚天一賭了,引得不少人圍將上來看熱鬧,賭坊管事親自搖盅,「嘩隆,嘩隆,嘩隆,咚!」
「我還押小!」賴子三搶先道。
管事瞅了我一眼,我點了點頭,叫道:「好!我還押大!」
霎時間,賭坊里鴉雀無聲,眾人屏住呼吸,壓低了身子,凝神注目。
管事慢慢的,翻開了骰盅,剛開到一半,我便看清了那赫然是個「五點」,我心中大喜,懸著的心瞬間就落了地,果然是絕處逢生。
可恰在此時,就聽「噹啷!」一聲悶響,賴子三狠踢了桌腿一腳,桌子一震,骰子霎時從「五點」成了「三點」。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賴子三便大喊道:「三點,我贏啦!」一把操起桌上的腰佩,轉身就跑。
等我回過神兒來,賴子三都已經跑出大門了,就在此時,他那幾個地痞跟班一齊沖了上來,擋在我身前。
我更加憤怒了,三拳兩腳將他們打到在地,急追了出去,「潑皮賴子三,老子宰了你!」我邊追邊罵。
剛衝出街,方向還沒來得及辨清,一隊戰馬就從身旁掠了過去,將攥著盤龍佩向前狂奔的賴子三截住,為首的是位身披白袍的小將軍,二十齣頭,十足的一個美男子,他挑起眉沖賴子三道:「你手裡的腰佩是從哪兒來的?」聲音不大,語氣中卻透著一股子威嚴。
賴子三隻是個街頭無賴,平日里欺男霸女還算有餘,可面對著這位白袍小將軍,就像老鼠見了貓,怯生生的道:「這,這是我家祖傳的!」說著忙將腰佩往懷裡塞,生怕被人家奪了去。
我暗罵賴子三簡直就是無賴至極啊,正要衝上去將腰佩奪回來,再揍他個狗血臨頭,就見白光一閃,「噗!」,「啊!」一聲慘叫,那白袍小將手起刀落,「咕嚕嚕!」的賴子三一顆人頭便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