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他的手托起她的下巴,正色道:「是剌客又如何?你又沒殺我,反倒為我擋劍。我知道,你捨不得我死。」
她獃獃地看著他。他說他不在乎她是剌客?就算他知道了她的身分,也不打算殺她?他還知道這個陷阱跟她無關?他……他什麼都知道?
她一直害怕有一天被他知曉真實身分,這份恐懼始終纏著她,她怕了那麼久、擔心了那麼久,結果到頭來他知道了真相,也不過是輕輕幾句帶過,反倒是觀微知局,許多霧裡霧外的事,他看得比她更透澈。
她又掉淚了,這回哭得更凶。
冉疆原本是來興師問罪的,這會兒卻被她勾得心疼了,真真是哭得我見猶憐,嬌不勝媚。
他伸手搭上她的肩,將她摟進懷裡。
「認識你到現在,沒見你哭過,原來你這麼會哭,在床上折騰你的時候,你要是也這樣哭多好——唔!」最後的悶聲,是被她咬的。
「敢咬我?」
「你還說——我好怕——好擔心——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你剛才兇巴巴的樣子好嚇人,我以為你氣得想殺我呢。」她再也抑不住積壓已久的情緒,趴在他的胸膛上哭得委屈,又怕被人聽到,所以哭得壓抑,身子無聲地顫抖著。
冉疆一邊撫著她的背,一邊低聲哄著。
「我哪捨得傷你,平日寵你都來不及,我不就是氣不過嗎?有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碰?」
苗洛青終於恍然大悟,原來讓他殺氣凌人的原因,是因為易對她做的事,而不是她剌客的身分。
她急忙解釋,抽抽噎噎地道:「當時我被他點了穴,不能動也不能說話。」
冉疆聽了恍悟,眼中升起煞氣,心想果不其然。
他這輩子何曾如此窩囊過?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人被另一個男人掌控,彷佛所有物被人侵佔,烙下痕迹,那股壓制已久的怒火再度升起。
要澆熄心中的怒火,就只有一個辦法——他二話不說,托起她的下巴,劈頭蓋臉地吻下去。
他重重堵住她的唇,里裡外外地吸吮著,好似要將她的唇舔舐乾淨,消除另一個男人的氣味。
這突如其來的激烈,令苗洛青心尖打顫,也讓她冰冷的身軀重新回溫,麻木的知覺也有了反應。他的強勢總能驅散她心中的陰霾,注入一股力量,緊緊纏繞她的靈魂,讓她像是在大海中攀上浮木,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任他恣意掠奪。
冉疆是憤怒的,那男人將他的女人摟在懷裡,當著他的面吻他的女人,想藉此激怒他。他的確被激怒了,但他這人越是處在盛怒中,反倒越接近冷血般的冷靜。
那個叫易的男人,根本毋須在他面前表演,因為他的目的是要抓自己,他拿青兒激怒他,根本多此一舉。
他這麼做,只可能有兩個原因。
一是逼青兒背棄他。但顯然,青兒即使被迫,也不願意離開他。
二一是在他面前宣示主權。青兒是他的女人,那男人摟著青兒時,眼中分明有著佔有慾。看來,青兒才是那男人對自己挑釁的主因。
若非自己先前奉皇上密令出城兩個月,下了一招險棋,從寧王那兒搶回工匠,偷著了兵器圖,逼得寧王改變主意不敢殺他,否則那個叫做易的男人,恐怕早就乘機殺了自己。
竟敢動他的女人……這筆帳,他遲早會跟對方算。
兩人擁吻一陣后,冉疆消了大把的怒火,才放過她的唇,而她則終於有機會開口,問他是怎麼逃出來的?
冉疆聽了,笑得十分不屑。
「那種鐵鏈,詔獄里多得是,比那更牢固的都有。」
錦衣衛的詔獄從來不缺這些折磨人的刑具,甚至花樣更多,製作也更繁瑣。冉疆對這些拷問的刑具了如指掌,甚至還頗有研究。這些刑具如何打開、用的是什麼原理,他都知道。
那道鎖住他的鐵鏈是最普通的,根本鎖不住他,而那些負責監視他的人也萬萬沒想到,他能輕易把鐵鏈打開,也因此沒有特別防範,反倒給他機會反擊。
苗洛青突然想到什麼,連忙問:「你的傷如何了?」
那一劍到現在還讓她觸目驚心,明明剌進他的胸口,可現在看起來,他似乎傷得不重。
說到這個,他笑了,目光變得溫柔。
「說來也是巧,那一劍,雖是我為你擋下,但是救我的,卻是你送給我的平安符。」
原來,她送給他的平安符,他一直貼身帶著,那一劍無巧不巧的就剌在平安符上,而平安符里包著一塊銅片,銅片上刻有去邪鎮鬼的符咒,一般符咒大都是畫在紙上,只因紙片容易破碎,或是遇水就糊了。
佛寺為了滿足來求平安符的貴人們,特別做了放有銅片符咒的平安符,遇水不糊,遇火不化,貴人們高興,給的香油錢就更多了。
她為冉疆求的就是這個放著銅片的平安符,當初只是應付他,卻沒想到這平安符還真救了他一命,彷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門外忽然傳來騷動,令苗洛青大驚,下意識就抱緊他。
「有人來了?」她慌了。
冉疆卻是不慌不忙,勾起邪魅的笑容,好似早就等著這一刻。
「莫怕,是我的人來了,時機掐得正好。」
【第十五章】
冉疆這個人說穿了就是個惡霸,誰惹毛了他,他就拿刀追誰到天涯海角。
他去救青兒時,就預先留了一手,先率領一半的人馬去攻堅,另一半人馬則埋伏在後方,聽候他的密令。在他落入賊人陷阱后,他選擇按兵不動,寧願成為俘虜,深入險境,密謀一網成擒。
他最擅長的就是算計,一計不成,再施一計,計計相連,環環相扣。
當他發現無法在第一次的攻擊中,救回自己的女人後,他決定收起鋒利的爪,忍耐蟄伏,成為階下囚,以便深入敵陣,探聽虛實,同時降低賊人的心防。一旦時機一到,他便露出利爪和尖牙,裡應外合,前後夾擊,攻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易沒有在抓住冉疆時就立刻殺了他,便已經錯失機會,錦衣衛圍剿他們組織的分舵后,易便知大勢已去。
大部分的刺客都被錦衣衛所捕,不願投降的服毒自盡,而來不及服毒的便成了階下囚,只有易和少數幾名剌客,憑藉高深的武功,僥倖脫逃。
或許真如算命的所說,冉疆這人天生就是個命中帶煞的人,最適合與惡人磨,越是惡劣的環境下,他越能在險中求勝。一路見邪驅邪,見鬼打鬼,惡人遇上他,都只能繞道而行。
苗洛青又回到了冉府,這是她第二次被冉疆帶回來。相比第一次,這次冉疆動用的人馬更多,還剿了刺客的分舵。
冉疆帶她回府後,除了畫眉四名丫鬟,他又增派暗衛守在竹軒,這回不管她去哪,丫鬟們都必須寸步不離,對她的嚴密保護,倒像是成了軟禁看管。
府中不知詳情的人,還以為她犯了何事,竟是連竹軒一步都不能出。
苗洛青不怪冉疆如此安排,因為她明白,組織的秘密分舵被毀,剌客不是被殺、自盡,就是被俘,損失慘重,而站在冉疆這邊的她,也等於正式背叛組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