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元賜嫻不知他心中彎繞,只覺肉疼得心在滴血,指著小黑道:「你,現在,立刻,馬上,消失在我眼前。」

小黑「嗷」了一聲,撒蹄子跑了。

陸時卿瞧她這痛心疾首的模樣,嘴角一抽:「反正也不是你吃,就當是我吃完了。洛陽櫻桃溝的果子跟這御賜的差不離,明年到了季節,我請人摘點來就是。」

元賜嫻頹喪地「嗯」了一聲,瞥過眼卻見盤中還倖存了一顆櫻桃,登時眼睛一亮,端過來道:「還有一顆,你乾脆在這兒吃了吧。」

陸時卿一噎。其實他真沒那麼想吃,但眼見元賜嫻願將自己珍視的東西分給他,他自然也有幾分動容,就接過來塞入了嘴裡。正一口咬破果肉,見她如此殷切地瞅著他,又忽是心裡一癢,突然低頭啄住了她的唇瓣。

這吻來得猝不及防,元賜嫻一下便感到香甜的果汁溢到了唇上,像是要順著她的下巴狼狽地往下淌,她下意識想出聲叫他停下,不料中了他的計,齒關一開,就被送了一塊果肉到嘴裡。

緊接著,陸時卿放開了她的唇,吮了一下落在她下巴的果汁,見她呆若木雞,便十分淡然地解釋道:「你不是嫌核硌牙?」

元賜嫻這才意識到含在她口中的果肉已是去了核的。

但是,但是這去核哺食的法子也太不幹凈了吧!

他不能因為她沒潔癖,就這樣對待她啊!

她有心嫌棄,卻不好意思真當了他的面吐出來,喪了張臉,硬著頭皮把果肉嚼了下去,嚼完卻突然臉色一變,訝異道:「等等,那櫻桃核呢?」

她沒見陸時卿吐出來啊。

陸時卿亦是臉色大變,突然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喉嚨。

他……他一激動給咽下去了……

元賜嫻聽說櫻桃核有毒,當即催他吐,見他吐不出,還把沐浴完的元鈺叫來,給他前心後背死命地捶。

陸時卿被兄妹倆折騰得命都沒了半條,心道不是櫻桃核有毒,是元家人有毒。最後還是翻閱了古籍的揀枝跑來救場,說書上講了,櫻桃核是裡頭有毒,只要不咬破了,是不會傷著性命的。

元賜嫻這才將信將疑地放陸時卿走,囑咐叫他有任何不適,一定及時請醫。

陸時卿估摸著,他這輩子可能是不會再碰櫻桃了。

幸而真如揀枝所言,陸時卿並無大礙,翌日午後,拖著被元鈺捶打得腰酸背痛的身板,去往大明宮赴武會。

南詔太子出使長安,自然不是一頓宮宴便能招待夠的。徽寧帝今日命人在宮內自雨亭中搭建了擂台,說要請細居瞧瞧周皇宮的宮廷角抵隊。說白了,其實就是彰顯彰顯大周武力。

元賜嫻猜想老皇帝是因昨夜的事心存芥蒂,所以臨時邀上了她和阿兄,面上說請他們作為宗親出席,一道觀賞觀賞,實則大約是想看看細居和她元家是否擦得出「火花」。

陸時卿到場時,元賜嫻已和兄長在自雨亭里說笑,見他來,朝他擠擠眼睛,送了道秋波過去。

因韶和公主就在一旁,他直覺她像是故意與他眉來眼去,卻也沒駁她面子,朝她彎了下嘴角,才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然後跟身邊幾名朝臣頷首示意招呼。

待徽寧帝入席,角抵賽便開始了。

這自雨亭是夏天乘涼的好地方,宮人費心引山泉之水,令其自亭檐流瀉而下,在四面鋪成四道水幕。懸波如瀑,坐於其中,便似置身秋日般沁涼舒爽。

偌大一個亭中,聖人位居上首,身側是當朝梁皇后,細居僅次其下,再往後邊是包括鄭濯、韶和在內的幾名皇室子弟,及元家兄妹等宗親,陸時卿和另外幾名朝臣則身處最外圍。

正中擂台上來倆個光膀子的大漢,等一旁主事者一聲號令便纏鬥在了一起,搏得熱火朝天。待一個摔了另一個,徽寧帝叫一聲好,四面霎時跟著掌聲雷動。

幾番過後,元賜嫻真覺自己捧場捧得跟傻子似的,可眼看眾人皆是如此,連陸時卿也微笑著不動聲色,只好忍著繼續奮力拍手。

幾個回合下來,徽寧帝終於喊停,轉頭問細居覺得如何。

細居自然是把昨夜臨時抱佛腳,現學的幾句漂亮漢話都給搬了出來,待被問及是否要派出隨從友好比試一番時,卻拒絕道:「我此次前來,不為與陛下爭個高下,武鬥雖是玩樂,卻也難免傷和氣,還是不了。不過盛會難得,我也不好敗了陛下與諸位的興,不如咱們換個溫和的玩法。」

徽寧帝饒有興趣地挑一挑眉,示意他講。

「聽聞大周宮廷有一遊戲叫彈射,即是以金彈子和彈弓為器具射鳥取樂。我有個主意——請陛下派人羅取雜鳥,在每隻鳥的脖子上都掛一條書帛,一部分書帛畫上記號,一部分則空缺,然後由我和在場諸位好射之人以彈弓射鳥,比比誰拿到畫有記號的書帛最多。」

他說到這裡,略帶玩味地一笑:「最終得勝者,就能向陛下討一個彩頭。」

這玩法不全是比彈射之技,還論各人的運道,看起來倒真不太傷和氣,只是聽聞「彩頭」二字,在場的人精面上笑意不變,心裡卻都不由一凜。底下一名並不看好南詔太子的耿直老臣張嘴就要勸阻聖人,卻被陸時卿悄悄按住了手背,示意不可。

老臣也知這時候插話違背君臣之禮,只好甩甩袖子,忍耐著忿忿不語。

徽寧帝沉吟一晌,很快朗聲笑起:「這個玩法有意思,就照你說的辦。」然後轉頭吩咐宦侍,「趕緊著人去『安排』。」

陸時卿一耳朵聽出老皇帝口中「安排」之意,想是他不好小肚雞腸地說不肯給彩頭,又怕萬一細居真贏了,獅子大開口,便打算派人動點手腳。

細居聞言一笑,撫了撫小指上的玉戒,默然不語。

陸時卿注意到他這番動作,淡淡眨了眨眼,把玩著手中茶甌,抬起一絲眼皮看了眼他,見他回望過來,便以茶為代,遙遙一敬。

細居很友好地受了這一敬,仰頭將茶當酒似的一飲而盡。

很快便有人取了幾籠縛上了書帛的雜鳥來。徽寧帝似是心情大好,轉頭看向在場的兒子們:「你們幾個,誰想跟太子比試比試?」

二皇子鄭濟當即應聲。

自打嶺南鐵礦一事暴露,被幽禁在府大半年的二皇子也終於得了聖人赦免,眼下見阿爹希望有人能夠壓制細居,便站了出來。他是武人,玩個彈弓自然不在話下。

徽寧帝滿意地點點頭,又問其餘幾個兒子,當然略過了素來病弱的九皇子,最終另點了包括鄭濯在內的三個,以及兩名武將一道參與比試,說完看了眼元鈺:「世琛也一道玩玩?」

元鈺擺手回絕:「陛下,我就不給您丟面子了,倒是舍妹玩得一手好彈弓,您不妨叫她試試。」

元賜嫻聞言一滯,心虛地看了眼陸時卿。她是玩得一手好彈弓,好到一彈子叫人家探花郎當眾墜馬,摔了個狗啃泥。

陸時卿挑眉不解。

她這樣看他做什麼,難不成是有了作為未婚妻的覺悟,拋頭露面都要徵得他的同意?

他眨眨眼,示意她玩吧,他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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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主請自重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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