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楔子

?從開門的那一刻起，薛主任的頭就開始疼了。

作為災後人事管理部門的主任，他的經驗要比其他人豐富的多，這也是為什麼叫他來的原因。但此時房間里，坐在椅子上的女孩，不管怎麼看都是非常的棘手的對象。

見到他走了進來，女孩迅速的瞥了一眼，就像是一隻警惕的野獸。薛主任也見怪不怪了，從那裡來的人幾乎都是這樣，他擺出職業的微笑，讓他看起來溫和些，可女孩卻一點都沒有放鬆下來。

薛主任走到女孩的面前，坐下了下來，然後細細的端詳著她。

女孩的長得很漂亮，這麼形容似乎很普通，但實際上能從災區里出來的人，尤其是女人，都沒人能談的上漂亮二字。她的五官十分標緻，大大的眼睛，翹挺的鼻子，以及像是雕刻出來一樣精緻的嘴唇，和非常標準的瓜子臉，即便是身為成熟男士的薛主任，也被驚艷了一把。不過她的眼睛雖然大，但卻黯淡無光，而且此時低垂著眼帘，被長長的睫毛蓋住，更加看不透她在想什麼。她的眼睛很美，薛主任承認，但也覺得可惜，因為這麼美麗的眼睛，只剩一隻了。她的右眼被黑色的眼罩蓋住，薛主任不敢想象在那之下是什麼樣的光景。

但是他也難以忘記，剛剛被那隻剩餘的眼睛盯著的感覺，就像是審視一般，他經歷過很多次來自災區的「硬茬子」，他們的感覺給他就像是虎狼，而她的感覺，卻像是毒蛇，後者更加令人脊背發涼。

「嗯，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薛主任打開手中的文件夾，拿出一份表格，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葉雨瑤。」

從那精緻的嘴唇中，吐出了這麼一個名字。令薛主任感覺到怪異的是，女孩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感覺非常的陌生，好像不是在說自己的名字一樣。

假名字嗎？可真是謹慎啊。

薛主任心想著，但也沒揭穿她，在災難爆發后，名字戶口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

「性別？」薛主任接著問到。

「……女。」過了小一會，自稱是葉雨瑤的女孩才說出來，細若蚊聲。

「嗯，今年多大了？」

聽到這個問題后，葉雨瑤似乎想了很久，但卻沒找到答案。

「我不知道。」

這個回答讓薛主任一點都不意外，在災區里的人大多都沒有時間觀念，畢竟對他們來說，能不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都很難說。

所以薛主任又多看了她幾眼，然後猜測了下，在年齡一欄上寫上「18」這個數字。

「呼……」薛主任吐了口氣，說實在他有點透不過氣，雖然只是幾個基本的問題。但接下來，才是最困難的地方。

「我接下來要問你幾個問題，很簡單，你不用緊張，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盡量如實回答。」

薛主任用溫柔的口氣說著，如果被他的部下看到了，一定會大吃一驚吧，他們可沒見過這麼溫柔的薛主任。也許是因為這份溫柔，葉雨瑤點了點頭，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抗拒。

「好的，那第一個問題是……至今為止，你殺死了多少個感染者？」

葉雨瑤聽后，一臉困惑，甚至還有些警惕，這份警惕是令薛主任沒想到的，大多數災區的人都會困惑，甚至有的人還會露出驕傲的神色，但是警惕，他還是是第一次看到。

「呃，你不用擔心，感染者已經不屬於人類的範疇了，所以也不會追究什麼責任。」

聽到這話，葉雨瑤才放鬆了警惕，然後想了想，含糊不清地說道：

「幾十還是幾百，我記不清了。」

薛主任又看了看葉雨瑤，他無法想象，那副看起來嬌弱的身軀是如何做到的。

「嗯……」薛主任在表格上寫了大概的數字，接著問到：「下一個問題是……你殺死了多少人？」

這個問題剛一說出口，葉雨瑤睜大了眼睛，把嘴抿成「一」字，然後盯著他看，似乎在問：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這個你也不用擔心，」薛主任趕忙解釋道，「我只是做個調查，而且在那種情況下，傷害他人是可以理解的，更何況你還是一個女孩子。而且來這以後，你就是新世界的人，過去是不會追究的。」

即便是這麼說，葉雨瑤還是緊抿著嘴，薛主任只好繼續做出誠懇的樣子，勸著她：

「真的不用緊張，而且這個調查對你來說也比較重要，會關係到你以後的生活，不過放心，絕對不會有不好的影響，再說了，不只是你，這對和你同行的人也很重要，和你一起來的小女孩，是你的妹妹嗎？」

一說那個小女孩，眼前的女孩目光瞬間柔和了不少，然後大概思索了下，才開了口：

「大概有……幾十人。」

聽到這個數字，薛主任倒吸了口涼氣，別說是同齡人了，可能好多成年人都沒有這麼多。薛主任又忍不住看了葉雨瑤幾眼，他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很複雜，尤其是那個眼罩，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做了那麼久的災后管理，薛主任還是第一次對一個災民這麼感興趣。

「為什麼？」

薛主任接著問，這一次，他的語氣嚴肅了起來。

同樣，這一次，葉雨瑤瞪向了他，又是那種被毒蛇審視的感覺，但薛主任卻是一副嚴肅的樣子，說到：

「這也是為你好，相信我。」

在對峙了一會兒后，葉雨瑤還是退讓了，她的眼神變得渙散，似乎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漸漸的，她的思緒，回到了四年前，那個一切發生的時候，那個被稱為「大爆發」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