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來自亞久津仁的挑釁
?早乙女奈緒,原本不叫這個名字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奈緒還不記事的時候,她叫做早乙女美彌子。在她的父親早乙女浩平生前的時候,因為想要把她培養成溫柔大方的可愛女孩,於是便起了「美彌子」這個讀起來軟軟糯糯的名字;但浩平去世后,奈緒的祖母便將她的名字改掉了。因為從那時起,她就不會再是家裡的小公主,而是要成為能夠撐起一個家的堅強的人。在奈緒稍微懂事之後,祖母就不止一次的給她講解過自己的名字。
奈緒,讀音是英文的「No」。
祖母告訴奈緒,無論做什麼事,只要有了目標,她就要現在、立即、馬上的去完成。不能因為懶惰而延誤,也不能因為忙碌而放棄。而從小都對祖母十分尊敬幾乎言聽計從的奈緒,很聽話的秉持了這個良好美德。這個習慣是良好的,但在有些時候,還是帶給了奈緒一些不理智的舉動。
比如,在被人用輕蔑甚至挑釁的目光注視著時;又比如,在聽到那褐發少年的話時……奈緒她便遵從了自己的心,將燃燒的怒火立即、馬上地噴薄了出來。
「哈?命令你?」奈緒眯起了金綠色的眸,一陣足以讓人退避三舍的冷光就這麼直射了出去,「難道你以為我在『請求』你嗎?」
「嘿,真是有膽啊!」第一次被看似同齡的孩子這麼反駁,亞久津極有興趣似的咧開了嘴角。他緊了緊纏在右手上的繃帶,大步地朝奈緒的方向走來,「敢和我這麼說話,活得不耐煩了吧!」
「想打架嗎,東京仔!」奈緒絲毫不被亞久津兇狠的眼神所影響,一個用力便將手中的易拉罐捏扁了,隨後向旁邊隨意一扔,活動著手指大有大幹一場的架勢,「剛好,就讓我看看本土的人到底是什麼程度!」
「這個姿勢……我就說看著那麼熟悉,原來是剛才在場上演武的小鬼啊!」亞久津愣了一下,隨後又挑起了笑容,吊起的金色大眼中閃出的是毫不掩飾的恥笑,「那種半吊子的演武算是空手道嗎?我還以為你是在跳盆舞叻!」(註:盆舞,盂蘭盆節時圍著火堆跳的日本民族舞蹈。)
「少啰嗦!——就算是盆舞也能打的你哭出來!」奈緒對他的恥笑無動於衷,因為她已經攥緊了拳頭蓄勢待發了。她左腳輕輕移位,慢慢將腹內的空氣吐納出來又深吸進去,一個踏步就衝到了亞久津的眼前,隨後而至的是她同樣纏著繃帶的看似有力的一拳。
「——等等,不要在這裡打架,快停下啊!」一旁不知所措的寸發少年趕忙上前,拉住了與她距離較近的奈緒的拳頭。
奈緒的那一拳雖然本來就沒有用多少力,但即使這樣,以一般少年的力量還是拉不住的;即使力量夠了,硬要□習武者拳頭的縫隙,還是會使勸架的人本身受到傷害。但這個少年卻不顧個人安危猛地拉住了奈緒的拳,這個突變讓奈緒還是稍稍停頓了一下自己的動作,以免給這個少年帶來傷害。但之後發生的事卻讓她為自己所作的判斷後悔不已,因為就因她這一瞬的停頓,亞久津的拳已經到了近前,重重地擊上了她的腹部。
「唔……」
奈緒被擊得後退了半步,隨後左腳用力穩住了身形。雖然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害,但疼痛還是如期而至。她怨恨地看了一臉抱歉的少年一眼,轉動腰部一個推手就將他甩到了一旁。就在她進行這個動作的時候,亞久津的第二拳也已經砸到眼前了。瘦弱的胳膊和細小的拳頭裡包含著不可思議的爆發力,只是聽到那呼呼的風聲,就知道力量一定不輕。
一般在這個時候,無論習武者的技術高低都應當擺出防禦姿勢的;但奈緒卻完全捨棄了防禦。她轉動胯部帶起右腿,側身閃開襲向自己面門的拳頭,順勢沖著亞久津的頸側斜踢了上去。
「——停停停停!!」
一聲令奈緒萬分熟悉的大吼叫停了她的攻擊,使她的右腳硬生生地停頓在離亞久津面部只有十厘米的地方。亞久津的拳頭並沒有擊打在奈緒的臉上,但自己的臉側卻差點挨到一擊,他眼珠輕輕轉動,看到了那個即將觸到自己頸部的側踢,一滴冷汗還是不由自主地順著脊樑流了下去。在空手道場有過幾年訓練的亞久津深知,如果被擊中脖頸,最壞的結果就是自己將會再也站不起來了……
——那個部位是人體最柔軟的地方,是比賽中的禁忌!
「奈緒,你傻了啊?你想把他打成殘廢嗎?!」平古場凜頂著一臉驚悚不知從哪鑽了出來,一把將處於單腿站立狀態的奈緒拉到身邊,蠢蠢欲動的手指幾乎要叩上她的頭。他瞥了一眼被寸發少年拉到一旁的亞久津,一叢黑線就插到了他的頭上,「而且打架的對手居然是那個上一場被判犯規的傢伙……兩個不懂規則的人湊在一起,地獄啊……」
「被判犯規?」奈緒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一肚子的怨氣不知為什麼忽的就消失了。她指著還未回神的亞久津對平古場凜問道:「他在對戰比賽中被判犯規?」
「沒錯啊,一個后踢把那個愛知縣的選手踢得流鼻血了,一本犯規出局……」
「嘁,搞了半天也是個可憐的傢伙啊。」奈緒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腹部,對亞久津的好感度突然UP了幾分。但有好感歸有好感,做錯的事還是需要補償的。
「喂,把飲料賠我,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就這麼算了?哪有那麼容易!」亞久津從剛才那驚悚的一踢中回過了神來,從未經受過如此待遇的他還是不願鬆口,倔強地盯著比他高出半個頭的奈緒,「剛才不算,我們重新來過!」
「好啊,正合我意!我還怕你嚇得跑掉了呢!」
「你在做夢!我會跑掉?我看你才要小心別被打哭了!」
奈緒聞言又欲上前,被平古場一把抱住了腰,用力地向後拖著;而衝動的亞久津也被身後的少年扯住了胳膊。二人就這麼相隔了兩米的距離,像個孩子一樣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二人身後的少年們都是一副無奈的樣子,哪還見方才的驚恐面貌。
不,他們本來就是孩子。
雙方就這麼僵持了幾分鐘,終於在二人都覺得無聊之後這件事才算落下了帷幕。結果是大大出乎了原本的意料,那個一臉彆扭的金眸少年掏出了一枚硬幣扔到了奈緒手上,同時遞送過去的還有惡狠狠的目光和欠扁的語氣。
「喂,小鬼,我是亞久津仁!」亞久津甩開了拉住自己的手,斜著眼對奈緒說道:「給我記住了,下次不要再讓我碰到你!不然你就等著進醫院吧!」
「早乙女奈緒。」奈緒捏了捏手中的硬幣,銳利的眼刀射向了亞久津,「你最好期望一輩子都不要來沖繩,否則就躺著回東京吧!」
——而另一邊。
「我是河村隆,今天的事真是對不起了……」寸發少年摸著後腦勺對平古場彎了彎腰,「亞久津其實人很不錯,就是有些衝動……被判犯規的事讓他有點不高興,所以……」
「沒事沒事,奈緒平時也是個不錯的傢伙,只是師範不讓她出賽對戰所以憋了一肚子火。」平古場撩了撩一頭金髮,「對了,我是平古場凜,我們都是沖繩人。」
於是,這個小孩子吵架般的事件就得到了解決。但在河村和亞久津二人離開之後,奈緒卻忽然一臉恍悟,揉著肚子憤恨地沖著二人遠去的地方咬牙切齒。
「那個傢伙,白打了我一拳啊!他的氣是消了,我的氣怎麼辦!」奈緒將手中新買的又喝光了的易拉罐一把捏扁,「居然說我的演武是盆舞?!他那空手道也完全沒有架勢,整個是『自我流』的玩意啊!」
「盆舞——?!」平古場和比賽完畢的知念寬一起瞪大了眼睛,隨後想起了奈緒的演武,不約而同的噴笑了出來,「噗哈哈哈——!真是貼切啊!!」
「連你們也——」奈緒將手中被捏扁的易拉罐沖著平古場的腦袋就扔了過去,緊接著就揮出了讓人反應不及的一拳,「剛好,終於被我找到可以消氣的地方了!——呀哈!」
「——喂喂,真打啊!」
平古場不停地閃躲著奈緒的攻擊,二人優秀的身手讓周圍的選手和各個道場的師範們拔不開目光。知念寬在一旁悠哉地喝著飲料,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發出了聲音。
「平古場,這次好像是我名次最高。」
「是是,你名次高,你了不起。」平古場還在奈緒的攻擊下不停的閃躲,大腦依然無暇對知念的話做出反應,完全忘了他上飛機時所說的話,「不就是比我高了一名么,平時練習還不是我贏得多!」
「哈,我想起來了。」奈緒忽然停住了動作,讓剛要閃躲的平古場一個趔趄。她湊近了平古場凜那邪魅的雙眸,笑得一臉不懷好意,「我記得是……某人說過,誰名次最高就可以讓最低的人做一件事吧?」
「你、你想怎麼樣……」平古場凜看著奈緒的笑容,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凜君,我可是演武全國冠軍噢!……我想想,讓你做什麼好呢?」奈緒時常發出寒意的雙眸此刻寫滿了「奸」字,就差搓著手了。
「做、做什麼?」平古場更加不安了,連忙給知念寬遞送了求救的眼神。
「奈緒,演武不算比賽。」
知念寬不知看沒看到平古場的眼神,但還是冷不丁地插了一句。這一句不大的聲響,讓奈緒爬了半山腰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嘴角從挑起改為漸漸抽搐。她如同機器人一般喀拉喀拉地扭動脖子,「怨氣必殺死光」瞬間穿透了知念寬的身體。但畢竟是「怨氣必殺死光」的原版創始人,知念寬很精彩的抵禦住了這種攻擊,正色對奈緒點了點頭。
「不信可以去問師範。」
一道閃電劈過,奈緒終於風中凌亂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名次最低的是沒有參加對戰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