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不是最不想在公司當個顯眼的存在嗎,萬一怕被人議論知道是誤會了也不回來了怎麼辦?
凌岳站了起來,他也不懂自己在著急什麼,直接往秘書科打個電話的事,他硬是親自跑了趟。
秘書科這下熱鬧了,因為徐孝宜是哭著回來的。
她頃刻間被一群姐姐圍了起來,連張韻都忍不住往她這多看了幾眼。
「怎麼了?你被開除了,不會吧?」
別說別人了,她自己都想不明白,說是為了省錢後來想了想不太可能,可現在徐孝宜哪有心情想那些,而且被這麼多人圍著空氣不流通,感覺頭更疼了。
她對著文件邊吸鼻子邊一一核對今天的事情完成了幾項,還有哪些沒做的。
「不是。」有人看不下去了,「孝宜,你怎麼還要工作,也未免太好欺負了吧?你這樣不行的。」
「是啊,起碼要去問明白原因。」另一個人搭話,「我就說凌經理是對你報復,有意惡整你,早叫你別做了,還等著他辭,瞧這一個月把你累的。」
惡整她?好像最早的時候聽到過這種說法。
徐孝宜的手停了下來,一直秉承著不惹事,不參與閑事,不對任何事發表意見,包括自己的事這幾項原則堅持到現在,她可能是有點忍不住了。
反正都不幹了,不管自己忍不忍,結局好像都是一樣的。
「凌經理才沒那個閑工夫整我。」她這不高不低的一句,倒把那個關心她的姐姐說愣了。
她也知道人家是為她抱不平,可她眼裡更是容不得半點不平,所幸自己先痛快了再說。
她吸了口氣,慢條絲理地說:「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被為難了,難道以前的助理們做的不是我這樣的工作嗎?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凌經理工作上要用的,他只是在工作而已,他自己的事都堆成山了,哪有那個時間顧我這種小透明。」
「我就是那麼一說,因為大家都在說……」
「我們可能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重要吧。」徐孝宜嘆了口氣,「總覺得自己苦,自己累,可其實這些都只是幫忙的工作,那些要背責任的人難道不比我們工作的風險大?拿多少錢做多少事,凌經理讓我去做這些,都是因為他工作需要。」
她操作電腦,「姐姐們,請讓一讓,我要把今天的事都做完,不然耽誤凌經理的工作,很多科都要受影響,也等於給你們添麻煩。」
她這氣勢十分驚人,老前輩們都紛紛讓開,狐疑地瞧著她,只有張韻看她的眼神里表示出了明確的讚許。
不過這讚許的目光跳過徐孝宜的話,隨之掃到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站在科室門口的凌岳本人。
剛才大家都在七嘴八舌中,沒人注意到門開了,有人進來了,站著不走了,聽了半天了。
張韻緊張的手心裡出了層汗,不知道該不該起來鞠躬打招呼,那樣的話在場一半人大概會當場嚇死過去。
而有不知死活的還不認輸,嘟囔了句,「無故炒人,就是不對。」
徐孝宜的人緣很好,她知道這些人都是為她好,而且最生氣的人肯定是她自己,但她不想因為這樣,自己走了就算了,還要讓別人落埋怨遭誤會。
凌岳的可惡是一種高高在上,散發著天生優越感自信爆棚令人忌妒的可惡,把他的可惡說得如此小家子氣,其實對他是種侮辱。
「可能是沒必要跟我解釋,這種事本來也是歸人事部管,相信走離職手續時會有人告訴我的。」
徐孝宜完全想開了的樣子,只是眼圈還有點紅,已經瞧不出心情上有什麼影響了。
她此刻該思考的是完美結束最後一天的工作,快速找到下一份工作。
然後有空的話,還是要扎個凌岳的小人,沒事詛咒一下,詛咒他老了發胖之類的。
張韻看到凌岳出去了,她鬆了口氣,凌岳離開的時候表情很放鬆。
凌岳沒意識到自己很開心這件事,他嘴角帶著春風般的笑意,迎面而來的幾個職員直接給電暈了。
事實證明,開除的事是個烏龍,徐孝宜趕緊把連夜做的凌岳的小人拆了,恨不得換上他的照片供奉起來每天燒香,祝福他越活越妖艷。
她想著怎麼也該跟凌岳道個歉,雖然他的話真的很容易引起誤會,但好幾次被凌岳打了岔,最後都沒能說出口,也就錯過了道歉的時機。
辦公室里的姐姐們對她的態度或多或少有了變化,這也在情理之中,恐怕她們都發現她並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小可憐,保護欲忽然無處安放有些適應不過來。
但是,就連凌岳對自己的態度都有了很微妙的變化,這就很說不過去了。
其中她最直接的感受就是,他變得超級黏她,說黏還顯得他挺萌的,其實就是對她的剝削更加猖狂了。
比如說平時他在外有餐,一般都會叫她開車然後她在車裡等著,或者期間去辦點別的事再回去接他。
但如今,他跟誰吃飯她都得跟在一旁,他倒也不會低級地讓自己負責倒酒布菜,也不會特意去介紹她,只讓她負責吃,就說是出外勤的員工福利,可她對著那麼多商界大佬也得吃得下去啊!
最過分的是他連去跟富家千金太太們會面她也得跟在一邊,吃也不是,看也不是,當個大燈泡發光發熱遭女人們白眼。
她苦,她好羨慕張韻不用出外勤。
徐孝宜把一堆圖紙分好類平攤在會客桌上,這會客桌沒見凌岳會過客,倒是成了他的小飯桌和另一張書桌。
她正要走,被凌岳叫住,最近他對自己不再靠手勢下令,而是會非常專註地瞧著她,即使沒什麼事從她進來也要瞧到她出去,瞧得她心裡發毛。
「凌經理還有事?」她試探。
凌岳很滿意她這回沒自己先逃出去,他走過來瞧了眼一桌子分門別類的圖紙,徐孝宜不是學設計的,但是她從來沒有搞錯各類型的圖紙,這讓他非常意外。
其實這種事只要認真就能做到,但又有幾個人能做到次次認真。
「你拿支筆坐坐。」他點了點圖紙上的一個弧形區域,「把所有圖紙上有這種形狀的區域全標出來。」
徐孝宜愣了半天,吸了口氣,這事十分重要,平時都看他自己在做,這個不屬於體力勞動,不算她的工作範疇。
「那個……」在她猶豫的時候,肩膀上的兩隻手已經將她按進了沙發里,並且尊貴的凌先生親自給她拿了支筆過來。
她拿著圖,半天沒動,這些圖她天天搬,也看熟了,但橫七豎八的線都是幹嘛用的,那些數字怎麼看,她還沒研究過。
「橫線里找孤線,很難嗎?」凌岳站在她後面,隔著個沙發靠背彎下腰來,整個人將她罩了起來,修長的手指點在她手裡那張圖的一個點上,呼吸就吐在她的耳邊,「看,比如這裡。」
徐孝宜扭頭,差點鼻尖碰鼻尖,太近了。
這人怎麼這麼好看,她的心臟告訴她,這人怎麼這麼多事,她的頭腦告訴她。
「好的。」她答。
凌岳稍微停頓了下,臉離她遠了點,簇著眉毛瞧她,瞧她的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