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西山墓血藤
初春的風打在臉上還是有些寒涼的,特別是在這隱秘的大山裡,樹蔭牢牢遮住外面的日光,更顯得陰寒逼人。
阿梨和元凩之一行人在四天前跟著傅白蠻往白虎族之前的棲息地去,越行越偏僻,一路上翻山涉水的,車之前進不來,四人就只能徒步走了。好在都不是普通人,阿梨累了就趴在元凩之背上睡,傅白蠻則是一路上都化作原形被奴舟抱在懷裡,時不時打個旽。
因為奴舟認路,她也就不擔心了。
阿梨習慣了到處跑,但元凩之卻總擔心她身子受不了,所以背著人就不再放下來,阿梨也樂的享清閑。
"你背人的姿勢很嫻熟。"一路上除了她們四個人,周圍都是些樹啊藤的,阿梨心下無聊,便沒話找話地和元凩之聊著。
"遇到阿梨,便無師自通。"元凩之沒抬頭,雙手把她穩了穩,如是答道。
"油嘴滑舌……"
突然,前面走著的奴舟停下了,皺著眉抬頭打量著那些密蓋著的樹蔭,面露疑惑:"這裡,不是。"
短短四個字卻是讓懶倦的傅白蠻一下子醒了神:"不是?!"
阿梨從元凩之背上滑下來,走到兩人面前問道:"不是這條路嗎?"
"是這條路,但地方不是這裡。"奴舟憨厚的面容上此刻滿滿的氣餒和不安,傅白蠻卻是少見的沒有嬌蠻大吼,而是慢慢踱著步子觀察四周。
"進來的路只有一條,奴舟從來不會記錯路,你們別怪他……"
阿梨聳聳肩:"我們可沒說什麼!"
傅白蠻看了一眼滿臉嬌羞感激地看著她的奴舟,傲嬌地扭了扭身子,一個縱身熟練地跳到他肩膀上。
所以說現在的情況便是,路是對的,但這條正確的路通往的地方卻是不對的。
"你們之前遭那叛徒血洗整族,僥倖活下來的族人也遷移到了別的地方,而這個地方按理來說是已經被廢棄了的,怎麼會有人動手腳?"
"我也不是……很清楚……"
外面大抵是有風吹過,頭頂的樹葉"簌簌"直響,卻讓這地方更顯得靜謐,空氣中有微微的潮濕味道,還有些土腥味,聞著有些許悶人。
阿梨回頭看著她們走過的痕迹,微微一愣。
"元凩之,你看那是什麼?"元凩之聞言先行把人拉到他身後,才轉眼看向阿梨指著的地方。
身邊的樹榦上有一些鼓起來的奇怪的包,像是什麼東西貼附在樹榦上。剛才光顧著趕路沒注意,現下休息了便看到了。
元凩之慢慢走過去,輕輕剝開那個怪異的包,然而這一剝卻是讓四人驚了驚!
在那些高大的樹和不知名的長藤下,掩著一張乾枯發皺的臉!
皮肉塌陷緊貼頭骨,卻仍然能看出他臉上極其痛苦的表情,像是已經死了很久卻沒有腐爛的,眼眶黑黑的一片,直愣愣地"看著"阿梨四人,整個身體被那些樹藤緊緊纏繞著,剛才阿梨看到的包,就是這個人被樹藤纏繞后勒出來的人形!
奴舟像是發現了什麼,把傅白蠻往阿梨手裡一塞便急忙跑過去,三兩下便"咔嚓咔嚓"地把那些樹藤全部扯開,而那乾屍也因沒了支撐物而掉在地上,隨著屍體掉在地上的還有"叮噹"一聲脆響。
奴舟山一樣的身體在那句屍體全部顯出來的時候便不動了,臉上僵硬獃滯,似是難以相信。其餘三人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阿梨和元凩之不明所以,傅白蠻卻是掙脫了阿梨的懷抱跳出來,一步一步地往那邊走,聲音顫抖:"那是誰?"
聞言奴舟趕緊把那剛才發出脆響的鈴鐺一把捏在手裡,表情慌亂不敢看傅白蠻。
傅白蠻怒了:"拿出來!"
"蠻……蠻蠻,沒有……沒有誰……"然而天性憨厚老實的他不擅長說謊,傅白蠻自是不信,阿梨和元凩之已經猜到了那句屍體的身份。
傅白蠻已經化為人形把奴舟手裡的鈴鐺奪了出來,叮叮噹噹的脆響聲在樹林里微微回蕩著,像是女子清脆的笑聲,然而在此刻卻是痛苦的來源。
傅白蠻看著那已經失了色澤的鈴鐺,眼眶赤紅,渾身不知地顫抖著,淚水來回打轉終是沿著臉龐墜入鈴鐺的縫隙里,她張著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半晌后終是仰天怒吼出聲:"阿雅!!!!"然後轉頭看向其餘樹榦上的包,喉嚨里猛然發出一聲極怒的虎嘯,瞬間化作原形飛身便撲向那些樹。
"蠻蠻!"
阿梨和元凩之對視一眼,亦是飛身上去幫忙,將那些被綁在樹榦上的傅白蠻的族人屍體取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樹林里一直迴響著樹藤被折斷的聲音。傅白蠻的兩隻前爪已經滲滿了血跡,一雙虎目仍然赤紅著,她把那些屍體一個個從樹藤中扒出來,再一個個地輕柔地放在中央,然後再轉身繼續下一個,再下一個……
終於,所有的屍體都被取出來了。傅白蠻慢慢踱到那一堆乾屍面前蹲坐下來。
平日里聒噪的她此刻卻是一度沉默著看著那些堆在一起的屍體,臉色獃滯,眸色沉沉。
那些屍體的表情五一不是痛苦的,生前定是遭受了巨大的折磨,身體的皮肉緊緊貼在骨架上,小小的蜷縮成一團,而他們有些甚至不完整!
他們都是她的族人啊……
突然,傅白蠻頭也不回地開口,聲音嘶啞:"那晚……族長突然把奴舟和我帶出來,跟我說,蠻蠻快些逃,逃的遠遠的,莫要再回來。他說,傅魃修習了禁術墜入地獄,對族人下手了。"
"說完他費盡殘餘的一點修為,把我和奴舟傳送了好遠好遠的地方……"
"如果,如果當時我沒走……如果我能早點殺了那傅魃……如果……"
傅魃,便就是那修禁術的叛徒了吧?
話未說完她已經哽咽得無法再說出口,轉身把自己埋在一邊頹喪的奴舟懷裡,小小的身體不住地顫抖。奴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只能笨拙地輕拍著她的後背。
"真是個傻子,連安慰的話都不會說。"話雖如此,傅白蠻卻是緊緊拽著奴舟的衣袖不放。
阿梨心裡亦是很沉重。
傅魃到底要有多扭曲,才會對昔日一起生活的族人下此殘忍至極的毒手,才捨得把這歡聲笑語的故鄉化作血色煉獄。
"你看。"突然,元凩之捏起一根屍體上的樹藤,舉到阿梨面前說道。阿梨看著那樹藤上的細細木刺心下一凜!
"墓血藤!"
這是一種會吸血的植物,一旦被它纏上,除非斬掉它的根,否則它會一直吸血直至被纏上之人的血被吸盡!這種血藤只生長在東邊的極陰的墓穴下,是墓主人用來保護自己的墓,怎麼會出現在西山?
白虎族避世長久,那傅魃又是怎麼得到它的?
見奴舟和傅白蠻都看著她,阿梨便跟兩人解釋了一下。聞言傅白蠻臉上更是憤恨:"竟然用這種陰毒之物來對付自己的族人!狼心狗肺的東西!"
阿梨將那枯掉的血藤扔的遠遠的,然後看著三人說道:"他們既然在這裡,那地方肯定不遠,我們都找找吧。小心些,那血藤可能還有。"
"好。"
聞言四人便分為兩邊,往不同的地方去尋。
然而過了半晌,卻什麼都沒有。
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樹林里的溫度也隨之變低,再找不到,今晚就只能在這裡過夜了。奴舟在旁邊生了一堆火,四人便圍著火堆沉默地坐著,一時間各人思緒萬千。
元凩之把阿梨緊緊摟在懷裡,看著她沉思的面容,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在想什麼?"
"唔,我在想,傅魃為何要用墓血藤來折騰他們,就算是心裡扭曲,也不至於如此地步。"
"折磨人的目的有很多,讓人痛苦取得報仇的快感,還有一種。"
"逼供?"阿梨一聽這話便想到了這個可能,但逼供的目的是什麼?
"窸窸窣窣……"沉默間樹林里突然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不同於風吹樹葉的聲音,這聲音,是從四周的地面傳過來的!
四人猛然提高了警惕看著周圍,好在雖然天黑了,但他們都不是普通人,憑著非常人的視力和極端的敏銳,還能清楚周圍的大概情況。
這聲音聽起來,像是蛇爬過一樣……
"小心!"
奴舟後面猛然襲過來一根長長的木藤,火光下還能看見上面密密麻麻的銳刺!聽到阿梨提醒之時奴舟偏頭抱著傅白蠻蜷身躲過那根木藤。
"咔!"
那木藤狠狠刺進後面的樹榦上,本能地纏住樹榦開始收緊,而與此同時剩餘的血藤像是接到命令一般傾巢而出,從四面的地上朝四人襲過來!
元凩之抱著人旋身飛上樹榦,奴舟亦是帶著傅白蠻爬上了另外一根樹榦。而那些血藤緊追不放地朝四人所在的樹上飛快地纏上來,似乎是不吸到他們的血不罷休!
那密密麻麻的血藤纏繞在一起,就像是絞在一起的群蛇一般,看的人頭皮發麻,而那陰冷的氣息更是寒進了心裡,讓人禁不住地打冷顫!
對面的奴舟揮手狠狠砸向那些血藤,它們還來不及纏上他的手,就已經被砸裂開了!紅色的漿液沾了滿手,像是鮮血一樣滲人!
阿梨微愣了一下。
奴舟的力道,很強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