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莫藍
第二日早上九點五十,白璟就走到了「老地方」——「一中」門口的那座小橋上——等著莫藍的到來。
大約等了五分鐘左右,莫藍就來了。
兩人都是寧可早到也決不遲到的類型,只不過白璟家離這兒更近些,所以即便她們都選擇了提前半小時出發,最終也還是白璟先到了這兒。
如此一來,即便兩人都是比約定的十點早到的,但還是讓莫藍覺得自己好像遲到了,心裡竟然真有些過意不去了。
「你胖了。」白璟故意無視莫藍那沒必要的因自覺自己遲到而生起的歉疚,在她走到她跟前時,第一句話就很不客氣的嫌棄起莫藍如今的體型來。
「是啊,我已經在發胖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莫藍一副「認命」的模樣,大方承認道,「我婆婆煮的飯菜實在太好吃了,再加上生了小孩后,也不知道為什麼,胃口突然就大了一倍,再沒變回到懷孕以前的食量,這才胖了。不過,我也就能胖到這程度了,無論再怎麼胡吃海吃的,也不會再胖了。就一直是現在這個體重。」
「呵,看來你還真是很能隨遇而安哪。瘦時有瘦時的說法,胖了又有胖了的說法。反正,怎麼說你都能自圓自說的讓自己無論想吃不想吃、都能有自己的一套邏輯自洽的理由來寬慰你自己……」
莫藍聽了,只默認的傻笑起來。
「我們去哪兒?」邊走邊說著,兩人就走到了與小橋只隔了一個巷口的市裡最繁華的主街上。偏兩人還都是一出門就喜歡直奔目的地的類型,所以待她重新恢復正經時,莫藍就很自然的這般問道。
「先去溪邊走走吧。從這兒走到那邊的大橋,應該要半小時左右;再沿著那溪邊走一圈回來,差不多就該吃中飯了。」白璟顯然也已做好了計劃。
不如說,不管莫藍問與不問,但只要她沒有明確提出自己不同的提議來,那兩人就會按白璟的計劃走了。這是她們一起時一貫的習慣:總是白璟計劃,莫藍配合。
「好,正好我們可以到溪邊那兒的亭子里坐會兒,吃點點心。」
「對哦,你還帶了綠豆餅了。我還真有些好奇被你誇到那份上的綠豆餅究竟能有多好吃?」
「一會兒你嘗了就知道了。」
白璟微笑著點了點頭,十足的興緻。不是好奇那糕點的味道能有多好,只是很喜歡眼下的這種氣氛、情趣。
兩人一路沒停的聊著,但又都記不得都聊了些啥。就只是隨著感覺走,很順暢的一個話題接著一個話題,涉及天南地北、天文地理——只要是她們知曉的,她們都聊到了,也都能彼此接過對方的話茬,然後又聊著聊著就又自然銜接到了自己自然聯想到的其他角度的相關思考,而對方又能很自然的接過這樣的延展,既繼續了之前的話題,又自然提供了下一個可聊的新話題。
兩人就這樣你接我的、我接你的的一路聊個不停。直到走進溪邊的那座亭子里坐下后,才暫停了一會兒。
莫藍從背包里取出印有那家糕點店的店名的盒裝綠豆餅。打開后,白璟小心取了一塊。發現:那皮真的很薄,裡面的餡也很鬆軟,感覺稍一用力,它就會完全散掉。還沒吃,光是這觀感、這手感,白璟就已經知道這糕點一定是「入口即化」的類型。
果然,她直接一口將那大小剛好合適的綠豆餅塞進嘴裡,稍微咀嚼了下,整個餅就徹底化在了她的口裡。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餅餡化成了比細沙還細的顆粒,接著就徹底化成了流狀的物質,而餅皮則很快就化在了那流狀的餡液中,無需刻意咀嚼,就直接隨著餡液順著喉嚨滑進了肚裡。
「好軟啊,入口即化,都不用嚼的,直接含著都能化了。」
「對啊,很好吃吧!」
「嗯,口感是不錯。不過,這味道雖然的確是綠豆餅的味道,但它除了看著像餅、吃的味道像綠豆餅之外,可真叫它是『餅』吧……它卻根本就不用嚼的,直接含著都能化成液態給直接吞了。是不是名字取得不太合適了?」
莫藍白了白璟一眼,「人家就是賣給喜歡『綠豆餅』的人吃的。既然顧客買的就是『綠豆餅』,那管你吃起來像什麼,你當然還是得叫『綠豆餅』啦!如果取了其他的名,你覺得喜歡『綠豆餅』的,還有多少人會買呢?」
白璟想了想,「也對。如果是我,那我要買的肯定是不僅樣子要看著像、味道也得像,還得名字就叫『綠豆餅』的綠豆餅。不然,還真就未必會買了。」
這般自我總結時,白璟倒也略微重新審視了自己一遍:或許,她喜歡吃一個東西也未必只是為了一種味道、一種感覺、一種記憶,也可能還與——她就是想要滿足自己對這種東西的相關定義的再一次重溫——有關。如此看來,對她而言,「綠豆餅」已經不僅只是一種味道、一種感覺、一種記憶了,還是她在吃它的過程中,又重新維持了一遍她自己對「綠豆餅」的已有認識。——她是在維持自己原本對這東西的一種認知秩序。若是換成了其他的名字,那麼,她要麼就是特地沖著「它就是個新東西」才特地買來嘗嘗的;要麼,就乾脆不吃這味道可能和「綠豆餅」一模一樣、但又不是「綠豆餅」的「新東西」了。
託了這「綠豆餅」的福,白璟倒是能清楚認識到了:原來,哪怕味道一樣,但只要名字不同,那這兩個味道相同、名字不同的東西,在她的認識里就不是同一個東西了。她對它們,就不是同樣的態度了——因為它們能喚起的她的相關記憶、情感、感受,是不同的。
「對了,你都好多年沒回來了,怎麼突然就回來了?」說著,莫藍還特地大致地算了算,「算起來,你也差不多有五年沒回來過了……」
「是啊,自從知道了原來白鈺結婚後竟然要住在家裡而不是搬出去過,我就徹底不想回來了。」
白璟直接坦白了自己不想回來的主要原因:她就是為了報復母親自己主動開口讓素來與她不合的白鈺住在家裡這事的。她在意的,不是白鈺住在家裡,而是母親自己主動開的這個口。而理由,竟然還是為了想幫白鈺減輕她的生活負擔——住在家裡,至少可以不用交房租。說得就好像只有白鈺是需要交房租生活的……這在白璟看來,就等同於是母親自己做了選擇——留下白鈺,趕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