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沈星喬和高以誠打車回家，路上兩人一直沒說話。到家高舅媽飯已經做好了，招呼他們吃飯。沈星喬坐在餐桌上，高以誠抱著碗去客廳，邊看電視邊吃。高以誠先吃完，跟高舅媽說：「屋裡有點悶，我去樓頂透下氣。」出去的時候看了眼沈星喬。

沈星喬不緊不慢吃完飯，拿了兩片西瓜，往門口走去。

高舅媽見狀知道她也是去樓頂，沒說什麼，把門窗全打開通風。

為了乘涼，高舅舅特意在樓頂搭了個涼棚。高以誠躺在搖椅上，接過沈星喬遞來的西瓜，不過沒吃，放在一邊，「你跟姓紀的怎麼認識的？」聲音猶帶怒氣。

「暑假我上英語培訓班，他就住附近。」

「你跟他怎麼回事？他什麼人你不知道嗎？拈花惹草，喜新厭舊，韓琳的事就是前車之鑒，你怎麼還跟他混在一起？」高以誠越說越氣，「你們女生怎麼都沒有腦子？只要長得好，就死心塌地撲上去，前赴後繼的，也不管他是不是人渣。」

沈星喬笑了一下，挑眉，「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人？」

高以誠被她那種似笑非笑的樣子刺了一下，遲疑著說：「那你們，怎麼回事？」

「還記得我以前問過你的話嗎？『你被別人打成這樣，就沒想過找回場子？』」

高以誠臉色慢慢變了，反應過來，驚得站起來，「你為的是替我出頭？」

「我一開始的確是咽不下這口氣，你腿斷了，高考也誤了，韓琳受盡指責，被逼轉學，可是他什麼事都沒有，照樣跟女孩子廝混。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把人害成這樣，怎麼做到心無愧疚若無其事的？」

憑臉就能橫行無忌嗎？

高以誠震驚地看著她，沒想到沈星喬竟然能為了他做出這樣的事來，又是感動又是責備：「你這又是何必？憑心而論，這事不是他一個人的錯。他就是個頭號危險分子，你不該跟他攪和在一起。」男女牽扯不清乃是大忌，他太知道紀又涵對女孩子的吸引力。

沈星喬沒說話。事情太湊巧了，就那麼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高以誠慢慢說：「我知道你是因為我這個沒用的哥哥，才會這麼做。雖然這麼說有點肉麻，不過我還是要說，我很感動。妹妹啊，哥哥沒白疼你！不過你看，我腿好的差不多了，多讀一年，明年說不定考的更好，韓琳的生活也恢復平靜，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必再追究了。通過這件事我得了教訓，也明白了一些道理，不是沒有收穫。」

「我沒有對他做什麼，他不是我想象中那種狂妄跋扈的富二代。」紀又涵就是一個普通的受女孩子歡迎的富家少年。事情到這裡，她已經歇了心思。她發現高以誠雖然成天口頭上叫囂著姓紀的去死，其實心裡並不恨他，這大概就是情敵之間敵對又微妙的關係。

高以誠聽她這話，大覺不妙，「你們怎麼認識的我不管，我只問你一句，你對他什麼感覺？」

沈星喬垂眼，裝作沒聽明白，想混過去，「什麼什麼感覺？」

高以誠並不是隨便問問，韓琳的事對他來說可謂切膚之痛，「你對他有沒有好感？」

沈星喬不做聲。

他繼續逼問：「你喜不喜歡他？」說話時神情嚴肅地看著她，目光灼灼，不容許她逃避不回答。

沈星喬在他的逼視下幾乎無所遁形，不敢對視，轉過頭去，艱難地張口：「我不討厭他，也不喜歡他。」

高以誠權當她沒有騙他，拿出做哥哥的威嚴：「好，既然你不喜歡他，那我讓你以後不要再見他，你做不做得到？」

「……好。」

「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們像小時候一樣拉鉤，說到就要做到，你敢不敢？」

這有什麼不敢的？她本來就打算這麼做！事情都這樣了，她跟紀又涵難道還能真的有什麼？沈星喬被他一激，伸出手指，兩兄妹一臉認真地拉鉤蓋章。

高以誠還是不放心，「你要說話算話。」

「當然。」

「不然，你別怪我跟家裡說。」高以誠手指了指下面。

沈星喬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把拿上來的西瓜又拿下去了。

高以誠在後面叫，「哎，我的瓜……」他沒說不吃啊。

十二點了，紀又涵根本睡不著，喝酒也沒用。他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拿了錢包鑰匙出門。他一個人在這裡猜疑憤怒有什麼用，完全是自我折磨，他要找沈星喬當面問個清楚，一刻也等不及。

沈星喬也沒睡，獃獃坐在書桌前，看著夜色沉沉的窗外。手機響起，看到上面的名字，她手一顫，心跳彷彿都停了下。她想逃避，想直接按斷，可是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終究是要面對的，「喂？」

紀又涵聲音冷冷的，「我在你樓下。」

沈星喬輕手輕腳出來，蹲在門口換鞋。高以誠的房門開了，站在那裡看著她。

沈星喬站起來，晃了晃手裡的手機，小聲說：「紀又涵在下面，我去跟他把話說清楚。」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沈星喬搖頭，「不用。」

她輕輕推開門，又輕輕把門帶上。

高以誠沒回房，也沒開燈，在客廳沙發上坐著。

還是上次的八角涼亭，一樣的夜深人靜，一樣的兩個人，可是心情截然不同。紀又涵真是覺得諷刺，「高以誠是你表哥？」

「嗯。」

「你故意接近我？」

「……是。」

懷疑就這麼輕飄飄地證實了，紀又涵從沒覺得這麼荒謬過，「為什麼？因為我弄斷了你哥哥的腿？那你打我一頓好了，這麼處心積慮接近我做什麼？」

沈星喬突然問：「韓琳呢？你不記得她了嗎？」

紀又涵睜大眼睛，難以置信，輕聲說：「你報復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事情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認知。

她潑他可樂的時候只是氣憤不平，一時衝動，完全沒想過以後怎麼做，可是事情就這麼一步一步發生了，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就讓他當是吧，沈星喬不做聲。

紀又涵怒火高漲，「你送我魚，為我下廚，一起吃飯，看電影，闖鬼屋，打撞球，所有這些，都是為了報復我？」

沈星喬無言以對，總算知道什麼叫一步錯步步錯，所有解釋都無法掩飾她別有目的接近他的事實，只能沉默。

紀又涵覺得她十分陌生，陌生的就像變了個人，完全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聰明安靜、善解人意的女孩，咬牙說：「你怎麼這麼可怕？步步為營，居心叵測！」

沈星喬低著頭，「無論你相不相信，當初在麥當勞遇到你，真的只是意外，一切都太巧了，我沒想對你做什麼。」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當時是以一種怎樣微妙的心情接近他，稀里糊塗順勢而為，本以為隨時可以停止，沒想到走到今天這步。

生活就像蝴蝶效應，你永遠不知道一時衝動，帶來的會是什麼。

「你還沒對我做什麼？」紀又涵憤怒之餘，更多的是傷心，沒有一點預兆，就這樣被喜歡的女孩捅了一刀，痛的他彷彿連知覺都沒有了。一向被女孩寵壞了的他哪受得了這樣的打擊，高聲叫道：「你還沒對我做什麼？你接近我，勾引我，玩弄我，看我像個傻子一樣被你耍的團團轉，你很得意是不是？」

沈星喬看著神情激動眼睛都紅了的他，淡淡說：「我一點都不得意。」

紀又涵怔了下，沉默了，好半天沒說話。

「我接近你，但是沒有勾引你，沒有玩弄你，也沒有像看個傻子一樣把你耍的團團轉。我承認自己不懷好意，但是沒你說的那麼惡毒。」

紀又涵再開口，聲音平靜了許多，「你處心積慮接近我就算了，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沈星喬已經被逼問過一遍了，這次回答的很乾脆，「沒有。」

「一點都沒有？那你送我魚還為我做飯，都是什麼？你還敢說你沒勾引我，難道這不是勾引？」

沈星喬答不出來。

「先勾引我，然後再甩了我？」

沈星喬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她未必沒有這樣想過，只是沒有付諸行動。

「我他媽的偏偏就入了你的套！」紀又涵自嘲，眼中閃過傷痛，「連陳宜茗都發現了你不對勁，我還傻乎乎跟你表白，我簡直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沈星喬見他這樣，嘴唇微張想說什麼，又閉上了，此刻說什麼都是徒勞。

紀又涵垮著肩膀，彷彿全身力氣都被抽幹了，頹然說：「我對韓琳陳宜茗她們或許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可是你，你對我比我對她們更過分。我對她們至少態度真實，可你呢，你對我，從頭到尾都是虛情假意！你憑什麼報復我，你有什麼資格報復我？」

沈星喬被他說的臉色慘白，神情複雜看著他，輕聲說：「我以為你對我，跟對她們差不多。」

這才是最讓他難堪的地方，一顆真心捧上去卻被人如此踐踏，這個沒心沒肺鐵石心腸的女人！紀又涵隱忍著怒氣，看她的眼神陰沉沉的，「你給我滾，最好祈禱以後永遠不要碰到我，不然，我要你知道什麼是一報還一報！」

沈星喬看著他，一言不發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