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相
?無論誰出現在這座小屋裡,我也絕不會驚奇,那至多是不認識而已。
但我看到這個人的時候,才真的驚得呆住了。
無論如何憔悴,那一抹淺笑,始終還殘留在他的臉上。
我記得艾笑曾經說過:無論什麼時候,我從不會絕望,從不會放棄,而笑容永遠使我都充滿了自信。
而眼前這個人竟然就是捕頭艾笑。
艾笑被爹關在了這間屬於顏家「禁地」裡外人不可擅入的小屋裡,我就是想破腦袋也絕對想不到。
因為我覺得爹和艾笑是根本不可能有被聯繫在一起的可能。
如果有,那便一定有問題。
這是我多年盜墓生涯所總結的經驗。
比如,一個體面的貪官如果去找一個邋遢的乞丐,那麼他們之間除了幾乎為零的施捨概率外,那便是他們之間必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
所以,我艱難的緩和了一下繞亂了的神思,問小妹:「這人你看見是被爹關進來的?」
小妹說:「是啊,姐,你認識他嗎?」
我沉重的點點頭,說:「就是她把我抓進牢里的!」
小妹眼睛一亮:「那不正好,咱們便耍耍他給你出出氣。」
我搖搖頭,望著愛笑,說:「這個人是個好人。」
小妹詫異的扭過頭來,滿眼的曖昧之色,不解的問:「好人?」
我點了一下她的小腦袋,輕笑說:「別亂想。」
小妹竊竊失笑,你越說別亂想,她反而亂想得更加厲害。
我想了想,說:「小妹,我們救他出去吧?」
小妹眼睛圓了圓,驚訝的說:「放他出去?那……爹知道了不打死我們啊?不成不成,我帶你來這裡就不得了了。」
我知道小妹的性格,只得央求著她:「好小妹,幫幫二姐啦!你知道你不幫我就沒人幫我了!」
小妹嘻嘻笑了起來,說:「好吧,好吧,誰叫我們這麼恩愛呢?」
我怔了一怔,瞧著小妹古怪的神情,還沒笑出來,小妹便已大笑了起來。
我真拿她沒有辦法,這樣的小妹,我想,要是再多十個也不嫌多,就只怕嘻嘻哈哈起來,那天都要翻了。
我們兩人溜下大樹,來到小屋門前,又見一把大銅鎖橫掛。
我為難著說:「怎麼開?」
小妹毫不猶豫,說:「這難不倒我!」
我望著她有些詫異。
開墓和開鎖不同,開墓講究效率和完整,但最重要的是預防和破解機關。
而開鎖只有技巧。
所以一流的梁上君子可以無鎖不開,但他絕對開不了墓。
哪知小妹嘿嘿一笑,四下一顧,找了一塊大石頭來,斷然說:「砸!」
我又一愣,簡直跟不上小妹的節奏。
小妹說:「這有什麼,我經常把鑰匙忘在房間里,所以經常開不了門!」
我忍俊不禁:「所以你經常砸門?」
小妹一點害羞的感覺都沒有,彷彿還有股自豪感:「那當然,當機立斷嘛!」
她掄起石頭就砸了下去。
可能是木門年久的原因,木質有些軟化,只砸一下,銅鎖便落了下來。
這樣的門掛這樣的鎖,那不等於沒掛么?
我有些疑惑,用手指甲輕輕颳了一下門板,木質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鬆軟。
但小妹卻一石頭就把鎖砸了下來。
我又仔細看了一眼小妹,幽暗的日光下,她真的是那麼與眾不同。
小妹拍拍手,好不得意:「怎麼樣?」
我說:「行!」
進入屋內,一股霉味撲鼻而來。
艾笑聞聲抬頭望來,眼睛圓了圓,頓時驚得一呆,好一會才嘣出兩個字:「幺哥?」
小妹有些迷糊了,望望我又望望艾笑,半天才問:「幺哥?誰是幺哥?」
我也懶得解釋,上前解開綁在愛笑身上的繩索,問他:「你怎麼被綁在這裡了?」
艾笑說:「一言難盡。我發現了錢知府和顏五的一個秘密,他便派人將我打暈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到了這裡?對了,你呢?你又怎麼在這?」
他望了小妹:「這位是……」
小妹嘻笑著說:「我叫顏如月!」
愛笑臉色一變,幾乎是驚呼著:「顏如月?顏……顏……難道這裡便是顏五的家?」
小妹望著他如此驚慌,詫愕著說:「是啊!」
艾笑神色大變:「不好,咱們得快走!」
他拉了我的手就往外走,卻不理小妹。
小妹急了:「誒……誒,還有我呢!」
我一掙手,沒掙脫,忙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艾笑急急著說:「這事不好說,但我知道顏家一年前就已……」
他還沒說完,小妹搶了上來,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尖聲說:「你要帶我二姐去哪裡?」
艾笑拉著我奔出小木屋,剛走出十幾步,便見一個赤衣男子攔在前頭。
男子冷笑著說:「還想走么?」
我吃了一驚,失聲叫了一聲:「爹!」
艾笑比我還驚,瞪著我:「什麼,他……他是你爹?」
我點了點頭,道:「是的!」
艾笑顯得懊悔極了,說:「難怪!難怪!」
我都有些糊塗了,也不知他說難怪是什麼意思。
爹目露凶光,冷冷的說:「小子,這可怪不了我,拿命來吧!」
爹說著話,也不見他如何動,一隻右手已然往艾笑咽喉抓了過來。
我赫然一驚,簡直難以相信,爹竟然會武功。
艾笑將我摔開,身子一側,便閃了開去。
爹前趨直進,早已往艾笑沖了過去,和他鬥成一團。
我驚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已然雜亂無章。
這一切變化,來得突然,來得詭異,盡出我意料之外。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正如小妹所言,爹一定是在騙人。
那麼他為什麼要騙人呢?
我已無暇去想,想到小妹,回頭望去,只見正小妹躲在一處角落處朝著我招手。
她是要我趁這機會偷偷溜走。
但我想著不能丟下艾笑,只朝她做了個躲起來的手勢。
驀地一聲慘叫,劃破了陰冷的林密。
這是艾笑的聲音。
我大驚,霍然回頭。
爹飛起一腳,將艾笑的身子踢了出去。
艾笑還沒有爬起來,爹如大鷹般的掠了過去,照著艾笑當頭一掌拍下。
「啪」的一聲,艾笑頓時*崩裂。
我驚恐得連叫都叫不出來,呆在那裡傻了一樣。
爹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面色詭異的朝我走了過來,冷聲說:「你都知道了?」
我木然的點點頭,雖然不知道事情真相,但想都想得出來,這其中必有蹊蹺。
爹又逼進一步,厲聲問我:「你知道什麼?」
我從來沒看到過爹這般兇狠的表情,又是驚慌又是害怕:「爹,你想怎麼樣?」
爹止住步子,緊緊的逼視著我,說:「只要你說出來,我便不與你計較,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他的手一捏,發出一陣「暴豆」般的響。
我雖然不懂武功,但從他殺死艾笑那手段中就可以看出,爹是高手。
我驚慌的望著爹,顫聲著:「原來……你……你都是騙我的,是不是?」
爹哈哈一笑,說:「不錯!」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傷,痛苦不已:「爹,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爹不以為然,說:「沒有為什麼,你快告訴我,墓神給你說過,到底怎樣才能找到秦始皇墓和曹操墓?」
又是秦始皇墓和曹操墓。
爹的目的顯然是為了要找到這兩座古墓。
可他又為什麼一心要找到秦始皇墓和曹操墓呢?
以顏家目前的財富,足以安生,又何必窺覷別人之物?
我一時也無暇想得明白,但此刻我知道,爹還以為我知道找到秦始皇墓和曹操墓的方法,若是我此刻堅持說不知道,但到了這種地步,爹會不會殺了我?
無需答案,從爹入魔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
我努力剋制住自己心中的痛苦和紛亂,使勁的讓自己的心慢慢平復下來。
處危不亂,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多年的盜墓生涯,使我也學到了很多處危的經驗。
我想了想,便問爹:「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
爹怒喝道:「你沒有權力問。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
我橫了心,說:「可是,我得知道原因。你們為什麼要殺艾笑?」
爹冷笑著,一臉的猙獰:「告訴你也無妨。你不是學盜墓嗎?爹我也是盜墓的,哈哈,怎麼樣?」
我渾身一顫,想起剛才艾笑說什麼「難怪難怪」,原來便是這個意思。
我只覺悲愴而生,也可笑得不行。
爹是盜墓的,我也是盜墓的,可謂盜墓世家?
我忽然想起娘,那麼娘會不會知道爹是盜墓賊呢?
爹又慫顏逼進:「快告訴我。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你早說過,你不是我的女兒,我對你絕不會手軟!」
爹的話絕對不是威脅。
我非常明白,但為今之計也只有斗膽一搏了:「你要殺我,輕而易舉,但你想找到秦始皇墓和曹操墓,那是再也沒有指望了。」
爹既然這麼想找到秦始皇墓和曹操墓,那麼她只需反之要挾,或許尚有活命的一線生機。
我又加註籌碼:「墓神跟我說過,要找到進去這兩座墓,其實很簡單!」
果然,爹目露喜色:「快說!」
我自知既然撒了謊,就只好硬著頭皮一直撒下去了:「但墓神並沒有說明,他的話我必須要琢磨琢磨!」
爹見有了眉目,自急不可待:「什麼話?告訴我!」
我說:「在我沒有生命安全保障下,我是不可能告訴你的!」
爹想了想,果然有些妥協了:「你放心,我定然會留你一條命。何況,你杜三娘還需要你去解救呢?」
爹顯然也想捏住我的軟肋,冷笑著說:「你難道忍心看著你愛的人永遠不會醒來嗎?」
他說話的神態,旖旎而又齷齪,我幾乎有吐的衝動。
我轉過身去,斜眼瞥見小妹躲得一動不敢動,稍稍寬下心來,調整了一下情緒,又說:「讓我好生想想!」
爹點頭答應了:「好,最好快些,否則我就再有耐心,靖王爺就不會有。」
我怵然一驚,說:「真有靖王爺要找秦始皇和曹操的墓的事?」
爹沒有再說,將我關進了小屋,他拾起銅鎖環,在門上一按,鎖環便嵌入了門裡。
落好鎖,爹忽然問:「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我淡然的說道:「一個盜墓的人在自己的家裡,難道還找不到這裡?」
爹又一聲冷笑:「就你那本事還盜墓?阿三兒能教出什麼本事來?我看是月兒帶你來的吧?」
我心中一緊,難道他發現了小妹?
但我又不能急於斷然否認。
因為一急於否認,便是無異於告訴爹,就是小妹帶我來的。
爹的深沉,是無法輕易騙過他的。
但令我真正吃驚的還是爹怎麼也會認識阿三?
但我沒有去問,只是故作氣壯的說:「我師傅墓神告訴我,盜墓四字訣,聞就是其中一訣,我和艾笑打過交道,自然聞得到他在這裡。」
爹既然十分崇信墓神,我相信,我這麼一說,爹定然是會信的。
果然,爹緊聲問道:「什麼四字訣?」
我不想與爹多說下去,否則時間一長,就是小妹難保不被他發現,我還都懷疑我是否能堅持得住。
我遲疑了一下,說:「你走吧,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爹哼哼的冷笑幾聲,踩著積葉的腳步聲漸漸去遠了。
我靠在門板上,總算吁了口氣。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一個破舊的木台,還有根木柱,就是剛才綁艾笑的地方。
我望著彷彿還流淌著餘溫的木柱,不覺一片黯然。
人生無意,物是人非,絕不亞於生生息息所受來的繁華落盡,試想還有什麼比這更為深刻的呢?
好好的人,陡然間便從眼前消失,那種落寞,那種失意,真的是說不出的傷感。
而這個人曾說,喜歡我。
同樣是一種傷!
我不敢再想,想多了,我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承受這種似友情又不似愛情的痛。
就在這時,空氣中又隱隱傳來一道輕微的腳步聲,若不仔細聽,是很難發覺得到的。
幸好我有那份靈敏的耳力,借著門縫瞧去,剛好看到一個人的臉漸漸移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