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海國際機場里,來來往往的人如同過江之鯽,離別的,迎接的,歡樂悲傷在一幕一幕的上演。
「藍藍,到了那邊記得給媽媽打電話,自己一人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媽媽給以前的大學學長說了聲,他和他的妻子會到東京機場來接你,要有禮貌,不可失禮了。媽媽交代你的事辦好了,就在日本玩幾天再回來,反正現在是暑假,開學前回來就可以了。」一位嘮叨的母親在叮囑臨行前的女兒。歲月的痕迹在她的臉上並沒有發現,看上去,她的年紀幾乎就是她女兒的姐姐。微卷的頭髮,黑亮的眼睛,只是眼中始終帶著淡淡的哀傷。
湛藍點點頭,放下手中小小的旅行包,緊緊地將母親摟在懷裡,媽媽的氣息永遠是那樣的香甜,那樣的清新,她最愛的就是父親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和母親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女兒的面容偏向母親,只是那湛藍的眼珠,與父親一模一樣的湛藍的眼珠,一米六五的個頭,纖細的身子。母親湛然微笑地看著女兒,才十四歲的女兒,就要踏上異國的路,她並不害怕女兒吃虧,女兒現在已經是跆拳道黑段,出色的頭腦,出色的容貌,吃虧的絕對不會是她和丈夫的孩子。只是,「兒行千里母擔憂」,在出色的孩子在父母眼裡始終是個孩子,長不大的孩子。
「前往日本東京的K324C次航班馬上就要登機了,請旅客朋友做好登機準備。」廣播里響起了播音員小姐甜美的聲音。
「媽媽,我走了。」湛藍提起地上的行李,對母親說道。
「嗯。路上小心。」湛然看著女兒稚嫩的臉,眼中含著淚點點頭。
「媽媽,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湛藍對母親許下諾言,毅然轉身離去,朝登機口走去。
湛然望著女兒漸漸消失在人潮中的身影,淚珠不聽話地流了下來,她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相夾,裡面放著一張中年男子的相片,男子也有一雙湛藍的眼珠,那熟悉的笑容,她已經看了十幾年了,可一點都沒有厭倦,那是她最心愛的丈夫,與她同舟共濟,與她禍福同擔,與她共同迎接女兒出生的丈夫。湛然閉上眼睛:「成義,如今女兒去完成你的心愿了,願你在天之靈能保佑她,讓她能夠順順利利辦成這件事,那樣我也就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坐在機艙內,湛藍將背包內裝的筆記本電腦取出來,開始寫著日記:今天,離開上海,要去東京了,聽爸爸說那是他的故鄉,是櫻花的故鄉。小時侯,我問爸爸,東京的櫻花是不是和北京的梅花一樣漂亮呢?爸爸總是用他鬍子拉碴的下巴磨蹭著我的臉蛋,說道,是啊,當初爸爸媽媽就是在櫻花樹下相識,相知,相愛,然後生下了藍藍,爸爸媽媽的漂亮寶貝。可是,前年,在我上初二那年,在我才十三歲那年,爸爸下班回家,可是我和媽媽在家裡足足等了三個小時,卻接到了從醫院打來的電話,爸爸與一醉酒駕駛的車相撞,當我和媽媽趕到醫院時,看到的是爸爸滿臉是血的躺在病床上,只有機器上慢慢跳動的曲線顯示著父親還活著,媽媽驚呆了,拉著我衝到爸爸的病床前,爸爸微微地張開雙眼,看著媽媽,扯動著嘴角,用低到很難聽清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道:然然……抱歉……不能實現對你……許下的諾言,把……把藍藍帶大,讓她去趟日本,我……我想看看……看看父親,和……和哥哥。爸爸的話斷斷續續,只有媽媽才能了解他的意思,我的淚珠一顆一顆地跌落在病房的地上,媽媽淚流滿面地點點頭,爸爸將目光鎖定在我的身上,用日語說了句:藍藍,爸爸……沒有勉強過你……什麼,希望你用爸爸……爸爸家鄉的語言叫我一聲。我蠕動著嘴唇,牙齒咬著嘴唇生疼生疼,媽媽用手撫摩著我的腦袋,鼓勵著我,看著爸爸期盼的眼神,我雙膝跪在爸爸的床前:爸爸,爸爸,不要離開我和媽媽,不要離開。爸爸笑了,面對死神,他笑得那樣的幸福,如同是在櫻花樹下與母親約會一樣的幸福。我和媽媽的呼喚並沒有挽回死神對爸爸的召喚,爸爸還是在那個下著雨的夜晚離開了我和媽媽。爸爸的死,對媽媽的打擊最大,外公外婆早逝,在這個世界上媽媽的親人就只有爸爸和我,可現在爸爸的離去,讓她的天塌了一半,每天晚上,都能聽到啜泣聲從爸爸媽媽的卧室里傳出來,我從門縫裡看見媽媽捧著爸爸的相片,雙肩抖動。我悄悄地推開門,摟住媽媽,媽媽驚訝地回過頭,她奇怪我這個時候為什麼還不睡覺,我輕輕地吻著掛在媽媽臉上的淚珠,堅定地說道:媽媽,以後家裡就只有我們母女,藍藍會撐起這個家,讓在天國的爸爸看著我們過的幸福。那次,媽媽再次流下了淚水,但我知道那是幸福的淚。第二天,當我起床時,家裡飄著早餐的香味,那是媽媽做的早餐。爸爸,你看到了嗎?我們幸福地生活著,連同你的那一份。
湛藍將文稿保存起來,合上筆記本,眼中酸澀,湛藍閉上湛藍的眼睛,將心中的那苦楚咽了下去。坐在她身旁的男子,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看著手中的雜誌。湛藍將再次睜開眼睛,將目光投向了窗外,飛機已經進入了雲層上空,看見的是潔白的雲朵從機身旁擦過,雖然被撞破了一點,但又會很快地會聚起來,又成為那一朵獨一無二的雲。
東京冰帝學園
「侑士,你要回家?」一個紫灰色頭髮的少年問道,向來忍足都是很少回大阪本家,在這最關鍵的時候,在這他們就要都大賽決賽的前幾天,居然要請假回去?他不是很滿地摸了摸眼下的淚痣。
「是。」藍發少年託了托橢圓形的眼鏡,笑著說道:「父親說今天家裡要來一個客人,讓我回一趟家。」
就在他們對話的期間,網球部外圍繞著的雌性動物們,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音。
「啊,忍足sama居然有如此動人的笑容,看多少次都不夠。」
「難道你不認為跡部大人撥動頭髮的動作有多麼的讓人流鼻血嗎?」
「太妖媚了,太漂亮了。」
「是哪來的不華麗的客人,是吧,樺地?」跡部還是不滿意忍足的解釋。
「是。」站在一旁的身高足有兩米的男子,面無表情地回答了一聲。
他們二人的對話將網球部的正選都吸引了過來。
「吶,忍足要回大阪啊?」紅色頭髮的妹妹頭說道。
「前輩什麼時候回來呢?」十分溫和的白髮少年問道。
「切,說不定是變相的相親。」男孩整了整頭上的帽子。
「前輩,以下克上。」臉上沒有絲毫笑容的男生手握球拍說道。
「呼,呼,誰要相親?」一臉我沒睡醒的男孩翻個身,說了句話,又呼呼大睡去也。
「是父親大學學妹的女兒,托父親照顧,父親母親今天去接機,囑咐我一定要回去。」忍足進一步解釋道,隨手拿起一旁的網球袋,搭拉在肩上,往校門口走去,「啊,跡部,借你的車一用。」忍足帥氣地回頭,又是引起了一群花痴女不顧形象地大叫起來。
「樺地,給他。」跡部對身後的男子說道。
「是。」男子從口袋裡掏出了車鑰匙,遞到忍足手上。
「我明早回來。」忍足笑了笑,向跡部停在校內的最新款賓士跑車走去。只聽得馬達聲一響,眾人眼前一道飛速的紅光閃過,車風馳電掣地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跡部掏出褲兜里的手機,打了個電話,不一會,一輛加長的凱迪拉克出現在大夥眼前。「上車吧,明天集訓。」說完,跡部彎腰上了車,其它的正選也依次上車。黑色的凱迪拉克再次消失在那群非正選隊員和後援團的眼中。
機場里,忍足爸爸及其夫人在焦急地等待著從上海飛往東京的那趟K324C次航班的到達,他們的一舉一動可以用兩個中國成語來形容,就是望眼欲穿和望穿秋水。
「怎麼還沒到呢?按照時間計算,應該是這個時候達到東京國際機場啊?」忍足爸爸嘀咕道。
「阿娜答,別急,或許飛機晚點也說不定。」忍足夫人安慰道。
「從中國上海飛往日本東京國際機場的K324C次航班抵達機場。」廣播里響起了甜美的日語,忍足夫婦精神一震,心中的大石落地,他們兩人重重地鬆了口氣。
湛藍看著窗外的景色,這就是爸爸的故鄉,她接下來要生活兩個月的地方。她慢慢地將行李從行李架上取下來,隨著人流慢慢地往出口挪動,耳中依然掛著MP3,悠揚的歌聲從裡面傳出。望著人潮湧動的大廳,聽著一點都不陌生的語言,湛藍深深地吸了口氣,提起行李四周看去,希望能夠很快地找出母親所說的她那大學的學長和他的妻子。
忍足夫婦也在茫茫的人海中尋找那小姑娘,突然忍足夫人似乎發現了什麼:「阿娜答,你看,是她嗎?」隨著妻子的手勢望去,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四處張望,黑色的長發高高紮起,如海水一般湛藍的眼睛,忍足同意地點點頭:「沒錯,應該是她。」
夫婦二人走上前去,輕輕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小丫頭一回頭,湛藍的眼睛骨碌一轉,立刻明白過來:「你們好,我是湛藍。」
「果然是她。」忍足夫人充滿笑意地望了丈夫一眼,丈夫也是一笑。
「湛藍等了很久嗎?我是你母親的大學學長,你叫我忍足叔叔就可以了,這是我的妻子,就叫她忍足阿姨,我們都是你母親大學時代的校友。」忍足做著自我介紹。
「我也剛下飛機。忍足叔叔,忍足阿姨好,給你們添麻煩了。」湛藍學著日本少女應有的禮節,彎了四十五度的腰。
「湛藍的日語說的真好,我當初還怕會語言不通呢?」忍足夫人看著這才十四歲的女孩,稚嫩的臉上有著堅毅的神情。
「跟父親學過。」湛藍微微一笑。
「那我們也走吧,既然接到你了,就回家。」忍足欲接過湛藍手上的行李,被湛藍輕易地躲開了。
「忍足叔叔,我自己拿就好。」湛藍既不失禮節,又委婉地拒絕了忍足的提議。
忍足夫婦也沒有說什麼,三人走向停靠在停車場的車。
「湛藍,想看看東京嗎?」忍足夫人問道。
「嗯。」湛藍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回過頭回答道,「想看父親經常提到的櫻花。」
「那湛藍來的不是時候,櫻花開的最好的季節是在三月,現在已經快七月份了,看不到櫻花了呢。」忍足夫人略帶遺憾地說道。
「哦。」湛藍點點頭,沒有說話。
「叔叔家有個哥哥,在東京讀書,今晚湛藍會見到他呢,有機會讓他帶著你去逛遍整個東京。」忍足坐在駕駛座上說道。
「嗯。」湛藍被窗外從沒見過的景色給吸引住了。這就是爸爸媽媽相識、相知、相愛的東京,國際化的大都市,與上海的風格完全不同。若說上海是小家碧玉,那東京就是大家閨秀。
「藍藍的爸爸媽媽還好嗎?」忍足夫人問道,自從十六年前那最後一面,他們已經有整整十六年沒有見面了。
「爸爸在一年前去世了,媽媽還好。」湛藍低下頭輕聲說道。
車上頓時沒有了聲音,忍足夫婦沒料到那是他們四人間最後一次聚會。三人各自沉靜下來,湛藍玩弄著手指,忍足夫人輕輕地抓住湛藍的手,忍足則安靜地注視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