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番外篇 大結局上
夜色漸漸的昏黑下來。
江梧桐留在山莊里差不多有四個時辰的時間。
她在一個點著燈盞的屋子裡坐著,手上沒有任何的武器,只是單手撐著下頜,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安安靜靜的。
漸漸的,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濃密漆黑的睫毛輕輕的動了動,江梧桐聽見了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緊接著,有人朝她走過來,「姑娘,您該用膳了。」
這聲音略顯蒼老,江梧桐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抬眸看去。
是一位頭髮稍稍發白的老婆婆。
她將手裡的飯菜置在桌面上,置在江梧桐的跟前,然後將調羹,精緻的筷子放在她的面前,畢恭畢敬的,姑娘,您請用膳罷。
江梧桐掃了桌面上那些吃食一眼。
「你們家少爺,想將我關押到幾時?」
老婆婆不敢說實話。
她深深的看了江梧桐一會兒,有些為難的皺著眉頭。
「姑娘,既然進了這無盡山莊,那便還是隨命安分些罷。」
說完,她便朝江梧桐福了福身子,剛想說退下什麼之類的話,便聽的年輕女子口吻清冷,「聽說無盡山莊里的夫人有十幾來個,你們少爺強行留人,你們家大夫人,姨太太難道沒脾氣?」
那老婆婆瞳孔微微一縮,一雙蒼老的手捏緊了手中握著的托盤。
「姑娘既然用聽說這二字來形容,想必不是本地人。」
她略微垂下帶著渾濁的雙眸,聲音低低的,「事情到了這般田地,老身只能勸姑娘一句,順從,遠比反抗的下場,要好得多。」
說完,老婆婆便再也不停留的退了出去。
屋內燭火忽閃忽閃,將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的身影搖曳不成形。
江梧桐留在這山莊差不多有兩天。
季悟和小師妹一直沒有出現。
反倒是那什麼少爺,一而再再而三的擾她。
動作每每想要親密些,都會被江梧桐所避開,或者是正兒八經的用眼神警告。
著實是夠冷。
大少爺哈哈大笑,「夠味,夠味――」
江梧桐眸色淡淡,當初若不是事態緊急,為了阻止眼前的男人禍害另一個女子,她豈會自己先送上門來。
好在來之前,她和季悟已經商議過了,若是當地的縣令願意插手此事,她將會以自己被迫留下的名義起訴大少爺,連帶著查他之前強逼女子賣身的惡劣行為。
若當地的縣令不願意出手,便讓季悟去尋鄰縣的縣令。
那個縣令他們三年前都打過照面,為人也正道,當初還因為伍淑華的事情,替他處理了個人間危害。
若是請他幫忙,想必他會同意的。
只是這時間一來一回,差不多也要十天左右。
現在連續兩天沒有消息,江梧桐望了望天,想著季悟和小師妹應該是去鄰縣尋人了。
可……
她斂了斂眼眸,湛黑的眼珠子細微的眨動了下,餘光掃在笑的無比淫,盪的男人身上。
她並不覺得,這個大少爺,有這個耐心可以等她屈服,等她個十天半個月。
現在不動她,怕也只是忌憚她身懷武藝,或者是一些其他的因素罷了。
江梧桐有這般思量,的確是不錯的。
那大少爺見她看似乖巧,不哭不鬧,還以為她是放棄了掙扎,身子剛挨近她,大手都還沒來得及碰著她的身子,就被江梧桐整個人推開了。
力道很重。
那大少爺本就腳步不穩,虛弱無力,被她那麼一推,還倒在了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他嚷著要將江梧桐弄死,江梧桐靜靜的倪了他一眼,「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後續的事情,就不是那麼好說了。
江梧桐軟硬不吃,大少爺便讓人將她關押起來。
江梧桐也不反抗。
大少爺只管餓著她,即不讓人給她送吃的,也不讓人給她水喝。
無盡山莊上,人人自危,誰都不敢多管她的閑事。
有一些姨太太好奇湊過來想看看,或者是抱著同情心來看她,但也不敢和她多說話,更不敢給她送吃的。
江梧桐關在屋子裡,坐在窗戶前打坐調息。
房門只是簡單的上鎖,抬手凝力都能破門而出的地方,有什麼難得住她的。
她不走,是因為始終會有人靠近她,不管是大少爺也好,還是那些姨太太也好。
大少爺的那些夫人們,有些都是受過苦難的,之前更是與她一般,極力反抗但無效的,報以同情的時候,還是會想著安慰她,順帶勸戒她,放棄反抗罷。
還能活的好一點。
江梧桐沒有睜眼,只問了一句,「倘若官府的人願意插手此事,可以還你自由之身,你願不願意去指控他?」
前來的很多姨太太都是氣憤難耐的,一提到大少爺恨不得他去死,但一提到指控,一些人,還是退縮了。
雖然不是自己愛的人,但能換來此生錦衣玉食,也不算是人生最差的結局。
江梧桐也沒有多說。
直至餓了足足三天,她的嘴唇都發白乾渴厲害的時候,那大少爺總算是讓人給她送來一點吃的。
只有一點。
江梧桐看了桌面上那一碗清淡到不能再清淡的粥水,默了一瞬,還是抬手將碗抬起,悉數飲下。
門外有人守著她,時刻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見她喝下那粥水之後,竟沒有一丁點的異常。
不由心生奇怪,但此後再給她送餐進去都如此,連大少爺都覺得自己看上了一個十分難搞的女人。
武動不得,因為打不過。
文他又沒耐心。
下藥也不成。
難道還真的要將她餓死不成?
望著這麼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大少爺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終於等到了第七天,江梧桐被人帶出了小黑屋。好生的洗漱了一番。
最後,見了一個她並不想見到的男人。
是……曲漓。
男人一襲長白衫,背脊挺直坐在椅子上,不像是風塵僕僕趕過來的樣子,倒像是來無盡山莊做客的。
見著江梧桐他也沒什麼異常,只是眸色深了深,和那大少爺道,「這就是你口中的大美人?」
大少爺連連討笑,「是啊大使,這是在下的十九姨太。」
十九姨太……
男人的眉頭高高挑起,望著江梧桐的黑眸也漸漸的眯了起來。
江梧桐沒有否認,格外的配合,那大少爺微微鬆了口氣,「大使,您來這要住上幾晚,在下才方便給您打理好。」
曲漓沒應話,只是擺了擺手,「你讓她下去罷,本公子不喜歡做事的時候,有女人在場。」
「是是是。」大少爺連忙揮了揮手,示意下人將江梧桐帶下去。
江梧桐沒動,視線一瞬不瞬的凝在曲漓身上,眼神里透露出無限的疑惑。
想不明白,曲漓為何會與無盡山莊的少爺搭在一塊,而兩人的關係,看著似乎還不錯?
但她始終沒有說話,被下人推著拽著身子離開了大廳。
男人自始至終,除卻一開始認真的看過她,就再沒將視線投落在她身上了。
宛若陌路人。
出門的時候,江梧桐問了押著她的下人。
「方才那人,你可知是誰?」
下人哪能知道主子的事情,頓時就搪塞過去。
江梧桐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白日里,陽光正猛。
江梧桐好些天沒出門,她徑直往大門那邊走去,那個地方對於下人來說,是個十分嚴肅的地帶。
何況江梧桐的身份他們也都清楚,更不可能會讓她靠近。
江梧桐只能遠遠的往外瞧了瞧,並沒有看見小師妹和季悟的身影。
平靜如故。
她下意識的咬了咬唇,跟著下人回了房間。
……
大少爺一天都沒來煩她,只是用膳的時候,讓下人將她叫上。
陪著他口中的大使一起用膳。
整場飯局下來,江梧桐沒說過一句話。
曲漓自始至終,也沒有和她開口說上一句,哪怕是連他們其實是熟識,也都沒有說。
就是將她晾在那,冷眼看著她被大少爺摸摸手,看著她皺起眉頭抗拒的模樣。
曲漓算是江梧桐的師父,江梧桐的武功底子如何,他豈會不明白。
這兒的人都只是三腳貓的功夫,對付平民老百姓還勉勉強強,對付一個真正的江湖人士……還不夠格。
但江梧桐就是沒跑。
聽說還在這山莊里呆了好些天。
大少爺給他倒酒,男人抬手舉杯,毫不猶豫的飲下。
他的唇角略略勾起一抹肆意的笑,與這大少爺聊起了話題。
大少爺雖說好色,但做生意那也是箇中好手。
就是有些違法亂紀的事情,他也乾的特別的得心應手。
曲漓不僅不斥責他,反倒附和他,聽他說的頭頭是道。
江梧桐盯著面前的酒杯,細密纖長的睫毛動了動,聽著男人們的交談聲,秀氣的眉頭無聲的蹙起。
大少爺和曲漓喝了不少的酒,許是酒品有些不好,竟死命拽著江梧桐要她也喝。
女人冷靜的抬手將他的手打掉。
大少爺臉上紅暈滿天飛,醉眼迷離的指著她鼻尖,「你喝不喝?嗯,你喝不喝,你要不喝,我就,我就弄死你爹。」
江梧桐坐著沒動,撇過臉看他,「你要弄死誰的爹?」
大少爺笑的合不攏嘴,醉醺醺的,前言不搭后語。
「你喝,你喝了我就告訴你,我干過多少壞事……」
江梧桐的手捏緊了酒杯,「你說真的?」
大少爺倨傲的點頭,曲漓坐在原位上靜靜的喝酒,江梧桐思考了一瞬,還是抬手,將手中的酒杯舉起,一飲而盡。
她的酒量勉強還是有的。
不會像普通女子一般,一杯就醉倒了。
大少爺是真的喝醉,見她喝下那酒水竟一點心機都沒有,樂呵樂呵的笑起來。
「我就說罷,她這個女人都不是個女人……我,我在酒中放了葯她,她都不會有反應的……」
江梧桐擰眉,尚未說些什麼,大少爺就因為喝了太多酒,砰的一聲腦袋嗑在了桌子上,睡死過去。
她瞥了那大少爺一眼,沒有說話。
然後,室內就徹底的陷入了安靜。
曲漓面色淡淡的喝著酒,江梧桐的臉莫名的發熱。
她四處看了看,沒見著人,周邊的人先前都被大少爺支出去了,實在是口乾舌燥的不行,她自己倒了杯水來喝。
渾身的燥意。
「十九姨太,」坐在對面的男人嗓音低沉寡淡,「大少爺醉倒了,你不扶他起來去歇息?」
江梧桐放在茶杯上的手一顫。
她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見他面如冠玉,長的白白凈凈的格外養眼。
說不上現在是什麼情緒,但曲漓口中的十九姨太,聽起來確乎是有些刺耳。
她連水都沒再喝,單手撐著桌面,慢慢的站起身來,轉身打算離開。
「十九姨太這就要走了?」
身後的男人嗓音依舊淡然,聽起來沒什麼情緒,但偏偏就是因為沒情緒,才更讓人惱火。
江梧桐的腦袋有些暈沉,但意識還是很清醒的,她只是莫名覺得很熱,宛若置身於烤爐般的炙,熱。
「曲漓,」她聽見自己出口的聲音無比嬌媚,「你要是來噁心我的,那你的目的達到了。」
說完她便要走,男人在她的身後冷冷的呵了一聲。
江梧桐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腦抽了,在這麼難受的情況下,還想和曲漓一爭高下。
她側了側身子,燒紅的臉頰暈滿紅暈。
「你若是和這惡霸勾結作盡壞事,必定不會有好下場,身為護法,你還是以身作則為好。」
曲漓起身朝她走了過去。
江梧桐攥了攥手心。
「江梧桐,」男人揚手掐住了她的下頜,「你不肯嫁我為妻,卻甘願做他人之妾,你說你,廉不廉價?」
女人的瞳孔重重一縮,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就被男人猛地扣住腰肢撈進了懷裡,狠狠吻下,堵住了唇。
……
江梧桐曾說,她的體質特殊,普通的藥物對她來說根本不起效用。
但她沒想過,有一天竟然有人願意大費周章的研製了一款葯,哪天她不乖了,他就給她下。
保證她服服帖帖乖乖巧巧的,任他欺負。
兩個月後,江梧桐跪在梅花劍派的掌門面前,大堂內肅靜無比,氣氛壓抑的叫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季悟始終雙膝跪著,一種磕頭認錯認罪,或者是替人求情時候行的大禮。
師父的唇抿得極緊,「現在我只需要知道,究竟是誰對你做了那等荒唐事,卻沒有負責的臭小子,並不是說要罰你。」
師娘擔憂的皺著眉頭,「凌瑤(小師妹)說,幾個月前你為了查一個惡霸的罪證,進了他的山莊,和他的姨太太串通一氣,將他扳倒了……是否是在此期間你一時沒有防備,所以那混賬小子就有機可乘,對你……」
江梧桐垂著眼帘,艷紅的唇角抿著,遲遲沒有開口。
不算是她扳倒的大少爺。
雖說也有她的功勞,但畢竟人還是曲漓讓人抓的。
理由是,那縣令親眼看見那大少爺給她下了葯,還強逼著她喝下了。
以這個理由逮捕的大少爺,加上她之前有意無意策動的幾位姨太太,當堂指控大少爺,還了眾位女子的清白。
當地百姓紛紛叫好,她們梅花劍派的名聲也是震撼天下。
但在那期間,也的確是吃了虧。
不是被大少爺佔了便宜,是被那個不知在什麼時候,給她下藥的男人,佔了便宜。
在她體內藥效發揮作用,沒意識的時候輕,薄的她。
等她第二天醒來還以為只是身子有些不適,而那個男人也早早的離開了,在這種事情上,曲漓一貫的原則就是要留下痕迹,弄得她難受難耐,誰知道他這一次動作極輕,忍住沒在她身上弄出跡象來。
加上藥力的效果,她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以為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便沒有喝避子湯,現在想想真心覺得曲漓是故意的,謀算好的想要她……
細白的手指蜷縮著,師父遲遲等不到她的答案,忍不住的有些怒意。
「梧桐,都這個節骨眼上了,你是不是還要包庇那個臭小子?」
師娘的目光投落在江梧桐身上,無奈的搖了搖腦袋。
季悟閉了閉眼睛,突兀的開口,「師父師娘,對師妹不軌的,是季悟,都是季悟的錯,是季悟鬼迷了心竅,這才對梧桐師妹……還請師父師娘責罰,季悟願一力承擔,絕無怨言。」
江梧桐眼睛睜開了點,大堂明亮的陽光下,她的臉色能清晰的瞧見震撼,看想男人俊美的臉,他看上去冷靜的過分,就這麼跪著,任由師父師娘打罵。
師娘難以置信,「那梧桐腹中的孩子是你的?」
季悟應是,江梧桐的指甲嵌入了掌心,經過了漫長的質問,終於在此刻出了聲。
「不是師兄。」她的聲音音量不高,帶著愧疚和常人無法理解的掙扎糾結,「是那大少爺的,與師兄無關。」
師父震怒,猛地一拍桌面,「到底是誰的孩子?」
小師妹在這時候鬧著闖進來,她提著裙擺痴痴的看了一眼季悟,而後再瞧看了臉上沒什麼血色的女人。
雙膝跪下去,「師父……凌瑤什麼都說,還請師父師娘,莫要對四師兄大師姐作罰。」
江梧桐的唇角翕動,「小師妹……」
「你不準插嘴。」
師父倪了江梧桐一眼,待江梧桐適時的收住了口,他才低眸看向小師妹,「你說說,你大師姐腹中的孩子,究竟是哪個混賬小子的,季悟的,還是那什麼惡霸的?」
小師妹沒有猶豫,也沒有轉頭看江梧桐,「是紫衣姑娘的徒弟,曲漓。」
「當時師兄去鄰縣請縣令去了,師兄怕師姐有個閃失,便讓我留在山莊外接應師姐,但連著好幾天沒見師姐出來,我急的不行,恰好就撞上了曲漓過來,因為與他並不熟悉,所以我沒敢上前,但我親眼看著他拿出帖子進了那山莊的,等第二天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他身後還跟了官府的人,連帶著那個大少爺。」
「那大少爺宿醉,被抓的時候都還迷迷糊糊的,大罵曲漓是騙子,還讓那些衙門的人放開他,我想著要不要趁亂衝進去看看情況,就聽到他對那大少爺說……」
話到這,小師妹忍不住的回眸看了江梧桐一眼。
她的手指攥了攥擱在腿上的長裙,心一橫繼續道,「他對大少爺說,在生意上破壞南北往來貿易什麼的就算了,竟還敢肖想他的女人……大概類似這樣的話,時間過的有些久了,凌瑤記得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記得曲漓問過大少爺,有沒有對師姐……下過手。」
「那大少爺對著他磕頭認錯,連聲說著沒有,曲漓才放過他,沒有私自將他如何的,後來大少爺被押到衙門,他跟著去了……而四師兄那些日子都見不到師姐,怎麼會與師姐……還請師父師娘明察。
說完她便重重的朝掌門人磕頭求情。
師父的視線落在江梧桐身上,不知是恨鐵不成鋼還是如何,一甩衣袖徑直走了。
江梧桐的面色發白著,張了張口,卻始終沒說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