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巫咒

第六章 巫咒

王子衡大氣也不敢出,凝神聚氣窺看著屋子裡的動靜。

只聽那虯髯大漢說:「乾娘,真是人心隔肚皮啊,我待他們勝如兄弟,卻怎能想到他們會出賣我呢?」

手指向牆角一個戴眼鏡的青年,接著說:「他叫關儒舉,曾經是位富家公子,紅軍拉隊伍的時候抄了他的家,分了他的地。後來是老子可憐他,在朱團長面前幫他說話,才讓他留在隊伍里。想不到前天晚上向解放軍告密的,就有他一個。乾娘,你幫我看看,這混帳東西的心是紅的還是黑的!」

白髮老婦聞言,怪笑兩聲:「老三,也讓你瞧瞧乾娘的手段!」說罷站起身,向那個叫關儒舉的青年走過去。

關儒舉三人嘴裡都塞了布,見白髮老婦向他們走過去,個個都害怕不已,神情極為恐懼,使勁掙扎。

老婦走到關儒舉跟前,口中念念有詞,忽然探出左手,徑向關儒舉胸前抓去。瞬間但見關儒舉胸前血如泉涌,那老婦竟活生生將一顆人心給掏了出來。

一時間,王子衡只覺得渾身都失去了知覺,整個人好像掉進了冰窖里一樣。待看到關儒舉痛苦的扭動身軀,最後終於雙腳一蹬不再動彈,忍不住一陣乾嘔。

屋子裡的人齊聲喝彩。

叫老三的漢子撫掌道:「乾娘果然好手段!」

又指向關儒舉旁邊的一位被縛壯漢說:「這人叫谷佣之,朱團長在朗洞成立防剿大隊時,他跟我拜了把子。這麼多年來,老子恨不得拿命交他,只有一個饅頭都要給他掰一半,哪裡對不住他了?他卻背著我向解放軍出賣防剿大隊的情報。乾娘,你幫我看看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白髮老婦得令,又走向谷佣之身前,雙手齊出,從兩額插向谷佣之腦袋,頓時將谷佣之的腦髓掏了出來。

屋子裡再次掌聲大作。

老三繼續指向第三個青年:「他叫鍾家成,這些年在防剿大隊中做朱團長的狗頭軍師,出了不少餿主意。半個月前我們被解放軍伏擊,就是這小子串通解放軍設的圈套。乾娘,我要用他的舌頭下酒!」

老婦點點頭,左手伸進鍾家成嘴裡,將他的舌頭硬生生扯了出來。老三接過舌頭,蘸上鹽巴和辣醬,果真送進嘴裡吃了。手下人見了,又是一陣鼓掌喝彩。

看到這裡,王子衡終於明白:這些人原來就是當年臭名昭著的土匪!按理講,他們應該都死了幾十年啦,今天卻讓我在這裡撞到,那就只有一種解釋:這是一群鬼!

血腥的場面,詭異的氣氛,讓恐懼到了極點的王子衡徹底麻木。他僵硬的趴在窗戶上,好像具屍體一樣,不再思考,也不想動彈。

屋子裡,那白髮老婦在身上揩了揩血污,向老三說:「窗戶外的那位,會不會是解放軍的細作?」

王子衡一聽這話,魂飛魄散。

老三和那白髮老婦這時一齊向窗外的王子衡望過來,眼神陰鷙,讓人不寒而慄。

王子衡本能的將身子向後一縮,只聽老三陰陽怪氣的說道:「來了就好好玩玩兒!」

話音剛落,背後猛地伸出兩隻瘦骨嶙峋的蒼白人手,捧住王子衡的腦袋一百八十度扭了一圈。屋子裡的那個白髮老巫婆不知何時竄出了屋外,這時竟跟王子衡面對面的對視著,相距不過半寸。

老婦臉色就像張白紙一樣,五官扭曲,嘴角掛著獰笑,說不出的恐怖可憎。

王子衡嚇得怪叫一聲,恢復了少許神智,揮拳便向那老婦臉上打去。

只一拳,就見那老巫婆的臉上,竟被王子衡打了血淋淋的一個肉孔。王子衡驚叫道:「老巫婆,你他媽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閉上眼,又遞出一拳。這回卻是清楚地聽到一聲慘叫,一人罵道:「狗日的王子衡,你再打老子可要還手了!」

王子衡睜眼一看,卻發現自己躺在木屋邊的草地上,陳同升騎在他腰間,臉上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王子衡傻眼了,問他:「陳導,怎麼回事?那個老巫婆呢?你們有沒有看見一群土匪?」

「什麼老巫婆?什麼土匪?你小子中邪了!」

老村長走過來,看了看王子衡的神色,道:「沒事了,我們接著趕路吧,大款首經不住折騰了。」

王子衡看著一旁的幾塊爛木頭,疑惑不解。

陳同升解釋說,剛才大家一起下山的時候,只聽見王子衡一個人在前面嘰里呱啦胡言亂語,說什麼掏心挖腦拔舌頭,然後發瘋了似的一個勁兒張牙舞爪,大家叫喚他,根本不予理睬。

老村長看見路旁那幾塊爛木頭,知道王子衡是中了巫咒了,這才讓陳同升趕緊摁住他。老村長則抽出腰間的竹節煙桿,往爛木頭上狠狠敲了幾下,夾雜幾句呵斥,王子衡這才清醒過來。

四五十年代,q省反動勢力猖獗,東南一帶的土匪氣焰囂張,解放軍經過長期鬥爭,才將他們肅清。

這幾塊爛木頭,是當年一股土匪的哨所遺迹。聽王子衡的敘述,這幫土匪裡面,有當地的女土巫幫襯。這些反動勢力雖然被剿滅了,但女巫留下的巫咒還沒完全消散,王子衡點子低,偏偏碰上了,才產生幻覺。

王子衡吐了吐舌頭:什麼破地方?山精水怪這麼多!

老村長說,巫咒的效力其實很小,而且只有晚上才能發揮作用,要不是王子衡心神不寧,陽火虛弱,邪祟根本占不到便宜。

對於巫咒跟幻象,老村長可謂知無不言;而一旦提及洞廳里的情狀,老村長則諱莫如深,一味地顧左右而言他。

王子衡跟陳同升對視一眼,心知是套不出什麼話了。王子衡看著陳同升臉上的傷痕,不住道歉,陳同升搖頭苦笑:「下次換我中邪,才能把這仇報回來!」

又是一陣艱難跋涉,四人好容易來到風雨橋上。這時,幾束亮光在夜幕中由遠而近,有人在呼喊著陳同升和王子衡的名字。

「是少陽他們!」

王子衡像遇著親人一般,激動難名,於是高聲應答。

那幾束亮光加快速度,馬上就到了風雨橋,果然是陳同升和王子衡的同事林少陽等一行六人。原來這幫人見陳同升和王子衡失蹤了一個下午,手機也打不通,擔心二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什麼意外,於是組織起來出來尋找。

王子衡一臉疑惑:「我們都開著機啊,怎麼會打不通電話?」忽然想到自己剛剛鑽了幾個小時的山洞,手機有信號才怪,不禁又把自己逗笑起來。

大家莫名其妙,王子衡正想解釋,一撇眼正碰到陳同升和老村長的眼神,那意思都是希望他不要講實話,於是趕緊閉嘴。

陳同升招呼道:「大伙兒都快來伸伸手,幫忙把大款首抬到大路上去。小周,你先跑一步,把節目組的車開到大馬路上來,我們火速進城,大款首這情況非得住院不可!」

老村長萬分感動,眼淚汪汪地握住陳同升的手:「太感謝你們了,陳導演!」

大家迅速行動,十分鐘不到就將大款首抬至進城的公路旁。

然而當小周開著吉普趕來時,老村長卻沖大家無奈地擺了擺手:「沒用了,大款首走了!」陳同升忙俯身下去觀察,大款首不知何時已經咽氣了。

忙亂中,王子衡觀察到老村長望向大款首的眼神,裡面似乎包含了內疚跟自責。

大款首的離世讓十二家侗寨都沉浸在一片哀戚氛圍中,各寨鼓樓角聲長鳴,款民們出錢出力,為大款首置辦了一場隆重的葬禮,前前後後要操辦七天七晚。

關於大款首死亡的原因,老村長跟陳同升和王子衡悄悄統一了口徑,對外宣稱是大款首雨天出去巡山,失足落入清水江致傷。等碰巧經過失事地發現大款首的村長招呼陳王二人趕往救援時,大款首已經傷勢過重,無力回天了。

此後,也不知是不想說,還是忙得沒時間說,關於當天山洞裡的一切,老村長和陳王二人再無半句提起過。有很多次,王子衡甚至都能感覺到,老村長在刻意迴避二人。

王子衡感慨:看來老村長是想把秘密帶進墳墓里去啊!

而更讓王子衡不解的是,之前充滿好奇心、誓要靠山洞之謎鹹魚翻身的陳同升似乎也一下子失去了熱度。當王子衡將手機交回他,並暗示他找機會向老村長詳細了解情況時,陳同升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根本沒再把它當回事。

這弄得王子衡反覺有些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了,轉而想道:反正跟我關係不大,我早就不想繼續留在省台了,又何必咸吃蘿蔔淡操心呢!

葬禮的頭一天午夜,王子衡睡得正酣,忽然隱約聽到一陣敲門聲。王子衡驚醒,拉亮電燈,下床察看。

敲門聲戛然而止,打開房門,屋外並不見人。

王子衡與陳同升借住的是村民楊啟雲家的客房,他想,可能是老楊家的小孩兒半夜起來小解,順手弄的惡作劇吧。

回頭看看鄰床的陳同升,上半夜一個人躲在被窩裡玩手機,此刻睡得跟頭豬一樣,看來是沒聽到敲門聲。

王子衡爬上床,重回被窩。剛入睡,房間外的走廊里又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侗族民房都是吊腳樓式的木結構建築,腳步踩在木地板上,發出「嘎吱嘎吱」聲響,在靜謐的夜空中聽起來越發尖銳刺耳。

腳步聲走到王子衡卧房門口,突然停住了,似乎有人正站在門外。

王子衡豎起身,坐等來人敲門。可是等了半天,對方既不敲門,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誰啊?」王子衡有些不耐煩了。直接下床,伸手去開門。

門外走道上,依舊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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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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