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告別

六月的夜晚是悶熱的，穆千歌躺在床榻之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也不知是天熱的原因還是心情煩躁，她索性穿衣下床，去了外面院子中乘涼。

院子裡面空無一人，她走到廚房盛了碗涼水，咕咚咕咚喝進去。

甘甜拔涼的井水，總算是將那心煩意亂壓下去一些了。

才要扭身進屋，卻突然聽到院牆外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熟悉的聲音，叫她一下子就辨認出來了。

還以為經過今兒得有些日子不見他呢，沒想到這麼快又來了。穆千歌也說不準自己心頭是什麼滋味，只是似乎奎西今晚的聲音沒有之前的歡快，一聲一聲的，穆千歌心中暗想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她看了看天色，一咬牙還是走到門前，低聲回道:「奎西大哥，這大晚上的，你過來做啥呢。」

「千歌妹子，你，你聽到了？」

門外的聲音頓時驚喜，變得有些語無倫次:「千歌妹子，我在家裡睡不著，腦海里左思右想，都是和你在廚房裡說的話。」

穆千歌不禁紅了臉色:「你只是在廚房裡給我打下手，並沒有說什麼要緊的話。奎西大哥莫不是你今夜喝高了吧！」

「千歌妹子我沒有喝高，這心裡都清楚得了，我是真的喜歡你。」

奎西的急促的聲音傳到穆千歌的耳中，她頓時不知該如何做答，緩了緩心神，暗嘆道:「奎西大哥，你是人中龍鳳，自是有更好的女子願意嫁你。我是個沒福氣的，心中也已經有人了，這輩子，容不了別的男人哩。」

她的聲音軟軟綿綿，好似棉花一樣，堵在門外那人的心口中。

我知道！」

奎西連忙道:「我知道千歌妹子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姑娘，然你心中之人身份了得，我也不是那無理取鬧之人，他可能是皇親貴胄，只是千歌你真的想好了同他去走那條艱險之路嗎？我雖身份不及他，可是我可以帶給你不一樣的生活，你先不要立即回答我，你考慮下好不好。」

如此卑微，倒是叫穆千歌心口有些酸澀了。

她不是個傻子，奎西這些日子以來為小酒館做的，和對她的感情，她都能感受到。可要她如何說呢，若是沒有阿錦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沒準還有可能。現在她只想和大楊兄弟好好經營這家酒館，對一切未知的因素，都有種本能的排斥和恐懼。

終究，她還是硬下了心腸:「奎西大哥，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領了。是我配不上你，你，你走吧。今晚的話，我就當沒聽過，閑了還來這兒喝喝酒，吃個菜。小楊喜歡你，這個店裡也有你的一席

之位。」

說過之後，門外陷入了久久的沉靜。

就在她以為門外的人已經走了的時候，有響動了。

「我知道了。」

沙啞的聲音泛著淡淡的苦澀:「千歌妹子，今晚的話，不是我一時衝動。等我回來，我還會再來問你一遍，到時候，你再考慮考慮我。」

「什麼！」

穆千歌大驚:「你要去哪兒？」

門外男人喉頭滾動，吐出告別的話:「接到家中書信，說是有要事相商，所以我要回去了。」

穆千歌下意識道:「什麼時候走？」

「明天一早。」

說來也怪，這奎西來的時候吧，她心裡有些煩他。如今人冷不丁的說要走，心中又有些空落落的。

「那，那你一路要多保重。」

說完這句乾巴巴的話之後，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尷尬了。

穆千歌心中暗罵自己:真是不會說話，奎西該不會以為她心裡巴不得他走才對吧。

不過，她還是低估可沙羅國人的心胸。

門外的聲音一掃方才的低沉，頓時又歡喜起來:「妹子，你，你這是在為我擔心嗎？」

……

好吧，她忘記了，奎西是沙羅國人，沒有蜀黍國人這麼多彎彎繞繞。

不管怎麼樣，他也算是幫過她良多。所以，穆千歌對著門外，真誠的說:「奎西大哥，一定要注意安全，多保重！」

「放心吧，千歌妹子，我是經常來往蜀黍國的，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安安全全的回來看你的。到時候，再嘗你親手做的飯菜，好好的喝一場。」

聽著他自信滿滿，穆千歌情不自禁的也揚起了嘴角。

「好啊，等你我再見之日，我親自下廚給你接風。到時候，不醉不歸！」

……

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慢慢的，又恢復了一片寧靜。

穆千歌仰起頭，望著頭頂銀盤似的的月亮，忽然笑了。

如今蜀黍混亂，他身為沙羅國人自是要回去避嫌的，只是此次回去路上多有險阻，如果能用一頓飯換去他的平安，也算是值了吧。

一扭頭，卻嚇了一跳。

院子里，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那兒，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大楊哥。」

穆千歌磕磕巴巴:「大晚上的你不睡覺，跑這兒來做什麼。」

大楊看了看夜空中閃亮的星星，笑著道:「今夜天氣悶熱，所以出來乘涼。」

她這才看到，大楊手裡端拿著一把扇子，有一下沒字下的扇著，估摸是真的怕熱吧。

「剛剛是在和誰說話了？」

大楊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樂，穆千歌嘴一瞥，看了看牆外，「是奎西來道別的，所以就多說了幾句。」

「他回沙羅國去了？」

穆千歌點點頭，「現在北境叛亂，他身為沙羅國人，自是要避嫌的。」

「我都說了，你趕緊去睡吧。」

穆千歌看了看夜空，大楊瞭然一笑:「那我回房你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剛轉身，卻又被叫住:「等等！」

「今晚的事……」穆千歌有些遲疑:「我不知道你將我和奎西的話聽進去多少，總之不要多想。」

「今晚的事？」大楊擰眉不解:「千歌是說奎西在廚房打下手的事，還是說剛剛的事。」

「都有！」

穆千歌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她今兒才發現，一貫憨厚老實的大楊，內在卻無比腹黑，這一點，也不知道是學的誰了。

月光皎潔，她挽著簡單的髮髻，在大楊的腦海之中，千歌的容顏是甜美的，只是比刻被星光的照耀下顯得生動起來。

大楊勾唇一笑:「妹子放心吧，我今兒只是來院中乘涼，別的什麼都沒瞧見，也沒聽見。」

若是眼底的狡黠再收一收，這話才有幾分誠意嘛。

只是——

她扭過頭，望著緊閉的後門，又看了一眼西屋的方向，裡面早就熄了燈，安靜的什麼也聽不見。不由嘆氣，揉著酸困的眼睛進了屋。

翌日。

接連數日都是好天氣，老天似乎也有些不耐了。清晨開始便下起了濛濛細雨，等到晌午的時候，這雨便由稀便稠密起來。

大楊焦急的在堂屋裡走來走去，不住的探出腦袋去看外面，再伸回來時，面上急色更盛。

一扭頭，瞧見穆千歌還在櫃檯前面趴著打盹，不免急切上前:「千歌妹子，這都什麼時候了，您，您怎麼還睡得著啊！」

穆千歌睡的正香呢，被大楊這通嚷嚷打斷，抬起頭，有氣無力道:「這不是沒人嘛，該休息就要好好休息。」

昨夜即使回到房裡也沒有一絲睡意，顯然是失眠了，一宿都是睜著眼到天亮。

這會兒天氣涼爽，聽著淅瀝瀝的雨聲，正好催眠。可大堂中一沒客人，大楊就會著急上火，這會兒老毛病又開始犯了。

「千歌妹子，難得這幾日的生意比前段時日好，只是今一早我又買了不少豬頭肉還有牛肉什麼的，還買了你最愛吃的鯉魚回來。可要是照這麼下下去，還有人能來咱這兒吃飯嗎？」

「沒人正好。」

穆千歌直起脖子:「這幾日也著實累的很，我們也好歇歇，

魚先養起來，肉什麼的留著咱自己吃。再說，下著雨天也涼爽，東西壞不了。」

「千歌哎！您怎麼一點，一點都不著。「

「急什麼。錢是死的人是活的，這錢啊，一輩子都賺不完，人活著，還有許多比賺錢更重要的事呢。「

穆千歌算是發現了，自從開了這家小館子之後，大楊簡直是一顆心都撲上頭了。耽誤到現在，他也沒接觸到什麼心意的姑娘，照這樣下去，她還真擔心大楊的終身大事會被自己當誤。

她眼珠子一轉，哎！正好現在沒人，索性，這會兒來套套他的話，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麼一想，穆千歌頓時換上一副和顏悅色的笑臉，拍了拍桌子:「大楊，你過來，我問你點事唄。」

「啥事啊千歌。」大楊一臉不耐，還不住的望著外面，生怕會錯過客人。

「哎呀！大楊哥你給我過來，我說話還不聽了是不。」

見穆千歌板著臉，大楊頓時慫了，不情願的走過去，將身子往櫃檯一靠，臉還衝著外頭:「有話你就說吧。」

「我問你，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開館子賺錢，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事？」

大楊不禁笑了:「那還能有啥比賺錢更重要的啊……」

待看到穆千歌杏眼一豎，連忙改了口風:「當然是照顧好你和小楊可，這個比啥都重要。」

大楊見風使舵，眉眼帶笑的看著穆千歌。

「去去去。」穆千歌揮了揮手，懶得看他那阿諛的假笑:「我告訴你，還有一個比這個更重要的。」

大楊端起桌子上的茶牛飲起來，反正千歌說什麼他聽著就是，至於聽沒聽進去，那就管不著了。

「那就是，早點去給小楊找個嫂子回來，我這裡也需要一個幫手。」

「噗！」

大楊口中的茶頓時噴了出來，自己也被嗆的直咳嗽。

好容易平復氣息，他狼狽不堪的抬起頭:「千歌妹子，好端端的，你說這個做什麼？「

他這個樣子，更是叫穆千歌懷疑是自己的過錯了。只是自己心中已有了人，是怎麼也不能當誤大楊的。

這段時日，她也有意無意的撇清兩人的關係，而大楊就是踹著明白裝糊塗，讓自己無計可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