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五層高的樓屋此起彼伏整齊排列,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觀望台上,身著五顏六色的薄紗裙,花枝亂顫地揮手帕嗲聲勾客。其間各類檔次的賭場更是人頭攢動數不勝數,輸得身無分文的人,為翻本紛紛走進當鋪抵押珠寶,連帶當鋪的生意更興隆,只見摩肩接踵、穿梭進出,火熱了得。
奈嘉寶只在村裡的小賭局耍過錢,哪見過這氣派雄偉的陣勢,她眼中充滿好奇與興奮,情不自禁仰天長嘆,真是人間仙境啊!
她擦擦口水、拽拽衣衫、提提精神,挺胸抬頭、揚手闊步走進紙醉金迷大街。
但凡是賭場門口自會掛個大布簾,布簾上寫個斗大的賭字。奈嘉寶尋了幾家賭場都覺得門面太小,對她來說一百兩就跟金山似的,她不屑地撇撇嘴,嘖嘖,檔次不夠啊,要耍錢就得玩大的。
思及此,眼神已搜索到一棟二層樓的賭場,紅漆柚木嶄新華貴,賭場門口的圓柱子旁站立三五個小弟把手,連門帘上的賭字都鑲上金燦燦的亮邊。奈嘉寶頓時眼睛一亮,她對賭倒小有研究,新開的賭場,那豈不是會放水招攬生意,她咧開嘴摩拳擦掌,就這家了。
奈嘉寶剛邁上台階便被門口打手攔住,掃了奈嘉寶一眼不屑道:「去去去,來咱們淘金池都是體面人,你個小叫花子不能進去。」
奈嘉寶眼一橫,不慌不忙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扔到看門狗胸口,「讓開,好狗不擋道,你這是擋上門生意。」
打手未承想奈嘉寶出手如此闊氣,點頭哈腰,陪笑撩簾,「這位小爺裡面請。」
奈嘉寶哼了一聲雙手環胸而入,她雖沒見過啥大世面,但總知有銀子就是大爺的道理,而賭場更是認錢不認人的勢利地方。
一入賭場更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此刻無論是斯文的公子哥,還是有錢有勢大少爺、大富商,全是一副捋胳臂、挽袖子,殺紅眼的瘋狂模樣。
氣氛到位、環境優雅,奈嘉寶手心痒痒的,滿是迫不及待。她擠進一張比大小骰點的賭桌前,此刻檯面上一面倒戈全買向「小」的那邊。
奈嘉寶注意到各個愁眉苦臉,又見擲骰莊家洋洋得意,她眼珠一轉,在買定離手前下了「大」的那邊,莊家因反應慢並未攔住奈嘉寶的注資,但見只是十兩銀子也就罷了。
篩盅三搖落定,莊家字正腔圓報道:「四、四、五,大。」
「哈哈!」奈嘉寶將本金十兩揣回懷裡,攏過五十兩銀子掉頭換桌,莊家急忙勸阻,「這位小哥手氣這般好,不再玩幾把了啊?」
奈嘉寶心裡有數,挑一錠碎銀子打賞小莊家,「一會兒再來。」
莊家心裡一樂,一眼就看出奈嘉寶是個懂事的賭徒,即便放水心裡也不覺得虧,只要不是貪得無厭,奈嘉寶定是滿載而歸。
奈嘉寶不是傻子,尤其在賭上她絕對可稱得上心思慎密,逢賭必輸那說的都是貪人,不論是玩骰子還是耍單雙自有不變定律,賭場各桌莊家手裡都有套,也就是所謂的作弊,絕不會讓你一贏到底,否則賭場賺啥。當你以為自己時來運轉、鴻運當頭,開始大把扔銀子時,也離傾家蕩產不遠了。
兩個時辰過去,奈嘉寶走場一圈,各小賭桌玩遍,總總賺了三百兩銀子,她興高采烈捧著銀子滿場飛,每桌只賭兩局到三局便全身而退,所以根本沒人會在意她。雖她這賭法不大氣,招人記恨,可她不在乎,贏銀子才是正道,她就是個撈水的咋了,哈哈。
奈嘉寶掏出手帕找個避人的旮旯將銀子包裹妥當,適可而止就此收手,滿心盤算換家賭場繼續撈水。
剛要走出賭場,便聽到二樓雅廳一片沸騰,她揚起脖子好奇心大起,急忙跑上二樓看熱鬧。
華麗氣派的方桌前,面沖面坐著兩位年輕男子,其中一位頭冒虛汗、手指微顫,另一位則是悠然自得地品著茶。
奈嘉寶見兩人是在一對一賭牌九,賭桌兩方都是堆砌了厚厚一疊銀票。奈嘉寶歪向旁邊看熱鬧的一位公子哥,悄聲問道:「大哥,這兩人玩多大呢?」
公子哥全神貫注盯住賭局,神色比賭的人還要緊張百倍,「那銀票是一千兩一張的,現在兩邊都下了一百張,嘖嘖,看得我汗都下來了,不知哪方會贏啊。」
奈嘉寶倒抽一口涼氣,瞠目結舌、瞪大眼睛,那可就是十萬兩啊,她這隻小家雀今兒可算開了眼了,這、這、這也太有錢了,富豪,絕對的豪賭啊!
奈嘉寶因個頭矮小被埋沒在人堆里,她連跳帶擠,費了吃奶的力才拱進最前面。
眼前的人更是使她一驚,那位喝茶的男子一身雅灰色綾羅軟緞長褂,身佩翠光瑩瑩的玉墜,指套成色極佳的玉扳指,華貴卻不顯庸俗,但與臉孔上覆蓋的半塊鐵皮面具有些格格不入,黑薄的鐵皮從男子額頭頂端一直遮到嘴角。半張臉膚色白皙,臉部輪廓清秀,睫毛彎長濃密,明眸皓齒,不由令人有種欲摘下面具看清其相貌的慾望。
再看另一端男子,衣著考究精良,耀眼反光的藍配上珠光寶氣的襯托,看髮髻梳法必是達官顯貴之子。男子滿臉橫肉、人高馬大,原本目中無人、趾高氣昂的態度似乎被這賭局搞得甚為緊張,一對小豆眼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凶光。
鐵面公子優雅一笑,不急不慢地向身後家奴揚起手,家奴心領神會,又懷裡掏出一疊銀票遞到鐵面公子的手中。鐵面公子吹吹指尖,挑釁道:「我再追加一萬兩,你若沒銀子跟了就走人。」
胖公子感到奇恥大辱,拍案怒喊:「本公子有的是銀子,你可知我爹是誰嗎!」
「我管你爹是誰。」鐵面公子抬起眼眸,嘴角彎起一輪迷人的弧度,「要嘛留下只手也能開這局,你自己琢磨琢磨。」
聽罷,看熱鬧的眾人唏噓一片。奈嘉寶捂住嘴巴差點叫出聲,這人瘋了嗎,一場賭局非要弄出人命才甘心啊。
「口出狂言,我爹是當朝二品御史台,你不想要腦袋了嗎!」
鐵面公子若無其事地抿口茶,道:「扯這些無用,就說你此刻賭不賭得起。不過這二品大元府邸果真金銀不少,莫非是……貪官?」
胖公子火冒三丈跳起身,「你……本公子懷疑你是亂黨賊子,來人啊,把他給本公子抓起來!」
此話一出,鐵面公子身後兩名戴斗笠的黑衣人立刻拔劍出鞘,一躍身抵在胖公子胸口。
胖公子嚇得腿一軟,不敢再動,「你、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敢以下犯上,刺殺朝廷命官之子。」
鐵面公子搖搖頭,訕笑道:「你似乎是聽不懂我的話,你這般答非所問是腦子不好使嗎。」
「蠢,這還用問吶,一看就是想賴帳唄。」屋中刀光劍影,雜訊戛然而止。奈嘉寶只是在自言自語,未曾想到屋中突然寧靜無聲,她的話語瞬間傳到在場每一位的耳中,奈嘉寶一下傻了眼。
鐵面公子已注意到她的存在,目光不冷不熱地注視她。奈嘉寶頓感脖子似寒流過境,腿肚子轉筋。她低下頭向後蹭去,可擠了半天紋絲未動,不由膽怯地轉過身察看,驚見其中一名戴斗笠的黑衣人已站在她身後擋路。
身前又傳來一陣冷嘲熱諷之聲,「說我家公子的不是就想一走了之嗎。」
奈嘉寶此刻笑得比哭還難看,她吞吞口水猛搖頭,「我、我、我沒說啥呀,只、只、只不過看熱鬧罷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別為難我了成不。」
鐵面公子一揚手,那黑衣人抵了奈嘉寶膝蓋一下,奈嘉寶頓時重心不穩直接跪到地上。她是鄉下人未真正跪過誰,這等侮辱還真是第一次,不由火冒三丈地站起身,她大力推了黑衣人一把,「你推我幹啥,小老百姓是讓你欺負著玩的嗎。」她又不管不顧地怒指向鐵面公子,「就你教唆的,我奈嘉寶行的大禮你也敢接。」
鐵面公子一怔,示意黑衣人莫動手,傲慢開口,「跪都跪了,你奈我何。」
奈嘉寶抽抽嘴角,不知死活地道:「那就等著折壽唄。」
此話一出,黑衣人再次揚起手中寶劍向奈嘉寶脖頸砍去。
「且慢!」鐵面公子大喝聲制止,睨上黑衣人命令道:「退下。」
黑衣人鞠躬領命,立刻走回鐵面公子身後嚴陣以待。
奈嘉寶此刻才知啥叫江湖兇險、刀劍無眼,她捂住脖頸蹲在地上,嚇得鼻涕、眼淚一塊流。
鐵面公子微微蹙眉,向她招手,「過來吧,他不會殺你。」
奈嘉寶哭天抹淚,走到鐵面公子身旁,滿腹牢騷地嘀咕道:「你們都是些啥人啊,咋動不動就要砍人腦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