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戲精本精
如果讓別人知道她內力的現狀,豈不是更容易引來殺身之禍?
鳳墨影心中躑躅不決。原本這事問雪靈染最為合適,那本醫書是他所贈,其中的阻礙自是最清楚不過。偏偏他又是與前女帝幼時有過交集的人,她不知曉他們互相熟知的程度到了那個地步,有些事情一說開,就很容易會露出了破綻。
是以,明明她自己無法解決醫書上調理經脈的種種疑問和困惑,卻是不敢輕易去問雪靈染解決之法。
更因她從楚子瑜的口中得知,前女帝在這方面可是一個王者,而她卻恰恰是一個青銅。
這裡面的反差巨大,一不小心就會暴露了她對於內力這一方面知識的無知。
但若僅靠著自己摸索探求,想取得一個進展就更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才會有點起色了。
時間不由人,事情又迫在眉睫。
這內力的事情至關重要,不能不解決一下。
她抬眸望向北堂渺,確認了一下眼神后,微笑道:「確實是有些阻礙,不知北堂可否為寡人指出癥結所在?」說完,她便利落地將袖中藏著的醫書掏了出來,向他遞了過去。
問道於北堂渺,雖不知他對前女帝了解有多少,但畢竟不是打一起長大的。再者,由於權力、身份與性格的使然,相信他們彼此以前也不曾會有過多的親密接觸,有些事情有些死角,還是能忽悠過去的吧。
何況這醫書他也已瞧過,北堂渺也是如今她值得一信的人之一。自然容白和楚子瑜也是不錯的人選,但是他們皆曾跟隨前女帝上過戰場,對於她的武力值和內力造詣相信了解得更深透,這忽然讓他們發現自己一覺醒來變成了小白,這樣的心裡落差怕是沒幾個人能接受得了。
說不定,那兩人登時就會在心裡懷疑她是一個假的。
出於對前女帝的忠誠,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樣的動靜來。
如此一經對比,還是選擇找北堂渺解惑比較適合,也相對安全一些。
北堂渺接過醫書,較上一次更為認真地快速翻看了一遍。抬起頭來,看向她問道:「陛下是覺得哪裡出了問題?」
鳳墨影心裡捉急,這她哪裡知道?抿了抿嘴,捋起袖子將手伸到他的面前,用眼神示意他把住自己的脈門試探。
北堂渺給她這麼直接的信任和做法給鎮了一鎮,片刻后,才伸出左手將五指輕按在她的手腕上,目光從手指上移到了她的臉上,帶了一絲的疑惑。
鳳墨影待他的手指搭了腕脈后,才看清這五根手指長得可以。她知道自己的病又泛了,忙收拾一下心神,照著自己的摸索和醫書上的描敘,運起了體內的氣息在經脈上遊走了起來。
一盞茶之後,她頭上出了一層細汗。
北堂渺緩緩收回了手指,一臉詫異地看著她。
鳳墨影一直瞅著他的神色,如今心中不由打鼓個不停。不會當真瞧出了什麼破綻,露出餡來了吧?
她強自鎮定地盯住他,平靜開口道:「如何?」
北堂渺的眉頭自打她運氣之後,就一直皺褶著不能鬆開過半分。此時卻是徐徐鬆開了,卻是一臉難以言表的神情。
鳳墨影被他看的心跳加快,左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那柄木劍,微微地在手心裡滲出了一層冷汗。
北堂渺暗吸了一口氣后,小心翼翼且又極細聲地說道:「陛下內力雖曾受損,但根基穩固,何不引導它們重新歸入經脈,以助調養?」他的目光有些靜默地望著眼前的人,心中充滿了疑問?
她身體里的內力明明還在,為何不將它們歸引,只留一細縷在經脈中流竄,卻起不到療傷的作用?
自從朝陽台回來后,直至她醒來,他都一直謹慎地守在來儀殿外,絕不可能有人偷梁換柱而不被他所察覺。
鳳墨影被他這一問后,倒是淡定了許多。他能直接地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而不是旁敲側擊,且顯得心懷坦蕩,不必去弄虛作假。
她左手稍稍一松,笑道:「忘了。」
北堂渺聽著這個答案,眼中的疑惑更甚,有些不敢置信地張了張口,不解道:「何為忘了?」
鳳墨影被他一時的呆萌表情戳到了,笑容更輕鬆地回嘴道:「寡人自從醒來以後,就發現有些東西忘記了。譬如,這個內力的運轉,寡人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以前究竟是習的何種功法,又是如何運轉它的竅門。」
她越說,北堂渺的表情就越是玄妙。他臉上的表情明明是不想相信,卻是似不得不相信的徘徊掙扎中,最後似極認真地看住鳳墨影半息后,才一臉無奈地問道:「那……此事如何是好,太醫可有法子?」
鳳墨影上前了兩步,神神秘秘地小聲道:「太醫院內也已有暗鬼,此事不宜張揚。如今寡人可以信任的人甚少,北堂於此事可有解決之法?」
北堂渺的眼中露出了一點點受寵若驚來,不過片刻又恢復了正常,低聲說道:「陛下以往所習的功法乃『無邪心經』,臣在淩浮宮的藏書閣中曾翻閱過,許可以襄助陛下調整內力,引氣歸元。」
鳳墨影神色一松,當下欣喜道:「果然,寡人沒有託付錯人。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
這事當真是迫不及待,她在武力方面一直是個王者,對於此刻的青銅身份,那是一刻也不能多忍了。
北堂渺卻委婉道:「陛下此地一無防衛,殿外人多口雜,並不適合運功導息,還應另擇時機。」
鳳墨影經他一提醒,也從振奮中冷靜了下來,這裡確實是不適合進行此等隱秘之事。
她略微沉吟,道:「今晚子時,來儀殿中?」
北堂渺內心暗中吐槽,可事急從權,於是應諾道:「臣知曉。」
兩人達成共識后,便分別離開了練武堂。
鳳墨影回到來儀殿,才知曉青夜離已在書房中恭候她多時。邁進了書房中,那紫衣背影驀然回首,轉身朝她走來,微微躬身行禮道:「參見陛下。」
自從那日被他勸誡上朝聽政后,她便有意無意地疏離了他。她雖心中焦急,卻沒有做好上朝理政的準備,這些時日以來,他也十分知趣地並不再出現在她的面前,更不曾再向她進言過一字一句。
那麼今日特意前來面見她,是朝中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嗎?
鳳墨影虛託了一下手,說道:「平身,看座。」
青夜離言謝後退,待鳳墨影在堂中主位坐落,才轉身在下首坐下,毫不遲疑地問道:「陛下,臣聽聞沐王昨夜已被宣進了宮中?」
鳳墨影看了一眼他那雙清澈,此刻卻並未平靜的眼睛,緩緩回應道:「確實如此。」
在她等待著他的下文時,青夜離聞言即刻蹙起了兩道眉頭,神色擔憂地斟酌著又道:「沐王到此刻仍不曾出宮,不曾回沐王府?」
他臉上的神色鄭重得可怕,凝望住她,眼中的擔憂愈甚。鳳墨影唇角一扯,徐笑道:「夜離今日可是在宮中聽聞了什麼風言風語?」
看住她這麼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青夜離心中已是不同尋常,遽說道:「沐王府管家今日拜帖右丞府,前來向右丞打聽沐王在宮中的消息。」
鳳墨影臉色一肅,回問道:「然後呢?」
青夜離倒是淡然地道:「沐王還在宮中?」
鳳墨影聽出了話中有話,乾脆敞開來說道:「夜離是否是為了探聽沐王的消息而來?」
青夜離眉頭擰得更緊,話語也有些急促,語氣更是失去了平日的溫和淡然,匆匆說道:「此刻朝中有些傳言流轉,對陛下極是不利。臣只是擔心……此事會引起朝堂震蕩,引發人心思危,爆發出亂局,讓陛下此刻的情勢越發的舉步維艱、難以收拾。」
鳳墨影抬眸見他臉色亦微微發白,不由追問道:「究竟是何事,能讓你急成了此番模樣?」
青夜離欲言又止后,咬牙說道:「請恕臣斗膽直言,如今朝堂與宮中……皆在傳言說,沐王已薨逝於宮中。」
鳳墨影佯裝震怒,一手重重地拍在了案面上,疾聲厲色地斥道:「是誰如此的膽大包天,竟敢捏造事實,這是要謀逆了嗎?」
青夜離目光中憂慮更甚,不確定地道:「今日內閣中諸位大人紛紛請求陛下讓三司會審沐王,以確定他在湯藥中下毒一事。沐王的太祖畢竟是開國功臣,對鳳曦國的創立安定功不可沒,陛下實應向大臣們公開證據,讓他們去審理沐王一案,落得一個明白,以免猜疑而致君臣離心。」
鳳墨影滿臉怒色地瞪著他,氣說:「讓寡人審訊沐王的是他們,如今來質疑寡人的又是他們。今日上疏請旨的人,都有誰,將他們的奏疏拿來給寡人瞧瞧,他們都寫了些什麼?」
青夜離瞧著她的神色,擔憂道:「陛下……罪不責眾。」說完,他當即起身跪在了地上,垂眸道:「若陛下要責怪便責怪臣。是臣襄助不力,讓事情發展到了如今的這個地步。」
鳳墨影皺眉,問道:「你這是相信了那些傳言?」
青夜離誠懇相勸:「臣只想懇請陛下准允三司會審沐王。」
鳳墨影五指捶在案面上,冷冷地看著他,恨聲道:「你也與他們一同來逼迫於寡人,是仗著寡人一直以來對你的厚待?」
青夜離端正地跪著,面容清肅,正色道:「臣既承蒙陛下的厚待與信賴,自當竭盡全力為陛下分憂。若沐王果真早已薨逝在宮中,那麼陛下便將此事推脫在夜離身上吧。臣願意承擔此事,給眾臣們一個交代。」
鳳墨影心中一震,問道:「如何交代?你就不怕牽連了右丞府?」
青夜離唇角微微一掀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低語道:「陛下只需將臣交給三司會審。至於右丞府,父親只要秉持中正,夜離又受了該有的罪罰,想必不會受到牽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