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正面反擊
鳳纖影滿臉靜默地看著殿中所發生的一切,並不與人對視,只是淡然自若地為自己斟了一杯酒,緩緩地抿入了口中。
在她不遠處的鳳皎皎有些害怕地依偎在母妃的懷中,眼神不安地朝皇位上的鳳墨影偷望去。當年的事發生時,她還小不懂事,但這些年亦曾隱約地聽旁人偷偷地談論過,即便是三言兩語間,也可窺見當年血案的殘暴狠戾。
此情此景,她回想起這些,不由內心深處對這位皇帝姑姑生出了畏懼來。
底下的方佩蓉在叫囂,鳳墨影卻在暗嘲,前女帝果真「威名遠大」,以至於她這個後來者一來就要給她當背鍋俠,更何況是這麼的一口大鍋。這要如何扭轉形象,反轉輿論,她才能在這生存得下去?
這當真是一門技術活。
青夜離轉眼,卻發現鳳墨影眼底在笑,那種笑就像是一個身外之人在冷眼旁觀著一場戲,帶著些自嘲與疏離。
下一秒,她正了正神色,對方佩蓉的話置若罔聞,更是將站起來質問她的鳳羽影晾在了一旁,只朝紫珞道:「傳瑩玥上殿。」
紫珞屈身道諾,便親自去傳旨,讓鳳翎衛領著久未露面的沈瑩玥入殿來。
瑩玥一身素白,面容微微顯得有些蒼白,見著鳳墨影跪地便拜。
鳳墨影也不讓她起身,目光如劍般凝落她的身上,說道:「當日你在青雲殿中意欲對寡人說的話,今日可以當眾說出來了。」
沈瑩玥遲疑了片刻,目光只望住眼前的地面,而後緩緩地開口道:「回稟陛下,眾所周知臨淵長公主與沈家有著先帝御賜的婚約,一旦舉行大婚,她便會是奴婢的嫂子。」
鳳羽影聽得宣瑩玥上殿已覺得不妙,如今聽得她這一番言語更是猜測不定,及時出言道:「瑩玥,這個是自然。本宮有先帝的免死懿旨,若有人威逼脅迫於你,大可當著殿中諸君面前說出來,本宮必誓死相護於你,不必憂慮驚惶。」
瑩玥的話給她打斷得頓了一頓,這些日以來她被禁足在來儀殿的女官寢室中身體雖不曾受過皮肉之苦,但精神上備受折磨。如今事情已然被識破,茗兒也已暴露,往後的路該如何選擇,她在一日之前已向鳳墨影投誠,做出了選擇。
此刻,她定了定心神,繼續說道:「臨淵長公主從奴婢跟隨陛下開始,就一直讓奴婢將陛下身邊的消息及時傳遞給她。開始之時,長公主說是怕陛下會對她不利,讓奴婢在關鍵之時給她傳遞消息提個醒……可是後來……長公主卻讓奴婢事事注意陛下的言談行蹤……」
鳳羽影雙眸一張,怒道:「沈瑩玥,你信口雌黃,休要攀咬本宮!本宮有先帝的免死懿旨所佑,誰又敢對付,更何須你來當個內應?你今日遭人指使,出來誣衊於本宮,不過是助紂為虐罷了。」
瑩玥面對她的反咬一口,卻是不慌不忙地道:「奴婢確實不是長公主的內應,而真正的內應是茗兒。長公主為她安置父母兄弟,又贈與白銀,這些事都可以一一查證,茗兒已在內獄中一一招供出來了。奴婢不過是一時憂慮,想到他日長公主與兄長完婚,若陛下記恨與長公主,那麼我們沈家豈不是要受到牽連,才為此一直小心留意陛下的心意。」
不遠處的鎮國公府沈家長輩們也是一臉的擔憂,兄長沈燃更是向她低斥了一聲:「糊塗啊!」
鳳墨影聽著她在下面洗白自己,也不動聲色,只是在心中暗笑。此情此景,此時此刻,她的洗白對前女帝的惡名亦有洗衣粉的功效,就且看她表演罷。
沈瑩玥既然誠心投誠,自然也是個靈慧的,立刻便痛悔自責地說道:「確實是奴婢的一時糊塗,犯下了此等罪責。這兩年來,奴婢一直在左右侍奉,留心觀測,陛下從未曾動念過要對臨淵長公主不利。反而每次朝貢,陛下都挑兩份最好的送與兩位長公主,更是屢次贈與珍葯於魯王,甚至是臨昭小郡主任性硬闖了宮中的宴席,陛下一向亦是寬厚待之的。」
她朝地上俯拜下去,叩首道:「奴婢請陛下責罰!」
鳳墨影會意她是要當眾向她求一個寬宥,既然她演了這一場戲,身後又是鎮國公府,她這個後來者何樂而不為賣與他們這個人情,以後也或可多一個朋友,少樹一個敵人。
左手敲了敲案面,她說道:「既然你已有悔改之心,如今又戴罪立功,便罰你一年俸祿,撤去女官之職,回歸沈國公府吧。」
瑩玥心中一寬,急忙行禮道:「奴婢叩謝陛下恩典!」
鳳羽影冷笑道:「一派胡言亂語、裝模作樣!」
雪靈染立刻回懟道:「是誰在胡言亂語?難道長公主沒有收到陛下所送的珍寶,還是魯王沒有收到陛下所贈的珍葯?是陛下不曾善待臨昭郡主,還是供認出了一切的茗兒不是長公主你的內應?」
鳳羽影竟一時間給他繞得啞口無言,前面三件事不可否認,但連同最後的一件事她都忘記了反駁。
她剛反應過來,雪靈染卻沒有給她時間,又已問道:「既然臨淵長公主一直在探聽陛下的消息,不知是意欲何為?而殿中這位織造局的女官自稱曾受先太子的恩惠,卻在此空口無憑的攀咬陛下要誣陷於長公主你,不知又是受何人指使?明眼之人看到此處也該知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鳳羽影被他駁得一時氣絕,正要發作,雪靈染指著那案面的紙張說道:「焉不知這一張絕筆書信是否又是一次伏筆?指使織造局女官偷盜鳳翎衛服讓死士假冒進宮,是欲行何等目的?讓太醫院學徒在陛下湯藥中下毒,而後又殺人滅口,如今竟又冒出這一張書信企圖混淆視聽,擾亂社稷,離間君臣,迷惑人心,此中種種陰謀意圖動搖國本,欲行謀逆之事,其心可誅!」
鳳羽影怒道:「你休要血口噴人!本宮堂堂一位長公主豈容你一個後宮之人指責?」
鳳墨影即刻接話道:「靈染所問,即是寡人所問。」
眼前有人身影一縱,喊道:「奴婢句句屬實,還望諸位大人明鑒……奴婢在大理寺是被他們屈打成招的。」便快速撲向了金柱。
沐顏一直留意著殿中的動靜,知道犯人既然在此事上改口,定然是存了死志。他當下腳步一點,身影便落在了方佩蓉的身側,伸指在她的身上一點,立刻制住了她的穴道。
方佩蓉僵在了當地,形容有些尷尬,恨恨地瞪視著沐顏。
鳳羽影更是狠戾地瞥了沐顏一眼,心中暗恨。
沐顏不疾不徐地道:「傳太醫趙陽的妻子秦氏。」
不久,鳳翎衛便又帶了一人上殿來,此夫人四十多歲,衣著得體,面容和善,瞧見王公滿堂,女帝高坐的情景,當即是雙腿一軟,戰戰兢兢地拜了下去,待她行禮后,沐顏問道:「秦氏且說說你家的珍寶和秘葯是怎麼回事?」
秦氏眼眶星濕,低噎道:「有一日老爺拿著兩隻錦袋回來,一隻裝著珍寶;一隻裝著個瓷瓶,坐在書房中茶飯不思。妾身擔憂,但憑如何問他,他皆不肯說出事情的原委,只是將珍寶將給妾身,再三囑咐定要好好收藏。」
她急泣了兩聲,哭著道:「想不到老爺竟會忽然舊病急發,忽然離世。但沐大人說老爺是死於摧心掌下,而並非發病而亡。前幾日半夜時分,府中有盜賊潛入,更有廝殺之聲,妾身幸蒙陛下所遣的暗衛大人所救,才逃過了一劫。」
隨即秦氏從袖囊中解出一錦繡袋子,將袋口打開「嘩啦」一聲,倒出了不少璀璨耀眼的珠寶來。
沐顏指著這些珠寶道:「這些皆是朝貢的珍寶,皇宮庫房中皆有案可查。它們是由誰進貢而來,隨後有到了何人的手上。經過一一查證,這些珍寶大多是陛下已賜予臨淵長公主的。」
鳳羽影這一下有些呆住了,她清寧宮中確實曾不見了一批珍寶,卻萬萬沒有想到此刻會出現在這裡。
她立刻反駁道:「這一批珠寶確實是本宮的,但卻是從清寧宮丟失的,而非本宮拿去收買人心。」
此話一出,眾人皆靜,大殿中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鳳羽影腦中急轉,說道:「想必是有人偷盜了珠寶,又指使人用摧心掌殺害了趙太醫和學徒,用以誣陷本宮!」
鳳墨影適時問道:「那你說,這人是誰?」
鳳羽影抬眸與之對視,事情落到了這般情形,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說道:「自然是有人指使學徒冬至弄一出下藥的戲碼來誣陷沐王;如今又在殺人滅口后,偷盜了清寧宮的珍寶指使趙太醫之妻秦氏和威迫織造局女官盜取鳳翎衛服,製造秋風苑死士一案來誣衊於本宮。」
鳳墨影神色肅然,再一次問道:「那這人是誰?」
鳳羽影心下一橫,指著她道:「是你!冬至的書信,與方佩蓉的指證,難道還不能讓人看明白此事嗎?」
鳳墨影又問道:「那趙太醫是受人指使幹了何事,以致於被人殺人滅口?」
鳳羽影冷笑道:「陰鷙之人的詭計,本宮如何得知?」
鳳墨影面無表情地道:「他是在太醫院更改了靈染的病案,又故意開錯了藥方,致使靈染借傷成毒陷入昏迷。若不是寡人發現得早,興許她便要陰謀得逞,害死了靈染。」
她聲色冷冽地道:「此事太醫白少羽可以為證,『白露宮』管事杜衡亦可為證。如此你是否還要說,是寡人要以靈染重傷險些致命一事來誣陷於你?寡人連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也可加以利用,冷血無情至極?若是如此,靈染此刻為何會好生生地坐在此處聽爾等胡言亂語,按照你的陰謀論斷,他不是應該病入膏肓、氣若遊絲更為適合用以誣陷你的心腸狠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