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橫禍

第十四章 - 橫禍

一見第二個賊跑得沒了蹤影,我便將心中怒火撒到第一個身上,只聽得我手心裡鼻息甚重,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郭公子饒命!」,我一聽心中有異,忙將手從他臉上拿下,借著昏黃的月光,只見眼前之人正是此前在王府之中的鞏先生。首發

我大驚失色,忙點住他的穴道,又找了一根繩子將他縛住放在八仙椅上。鞏先生的顴骨業已被我抓得塌陷,順著鼻孔滴滴往下淌血,他也顧不得疼痛,接連低聲下氣地向我求饒。我亦搬了一張椅子坐到他的面前問道:「我且問你,另外一個飛賊可是莫先生么?」,他點頭答道:「郭公子,您猜得沒錯,那人正是莫先生!」,我又問道:「你二人因何跟蹤我?又因何設這毒計害我?」,鞏先生苦笑道:「郭公子您可千萬不要誤會,我和莫先生只是偶然經過於此,不是跟蹤你倆,至於害您這等事情則更是無稽之談啊!」,我聽罷冷笑道:「你可真會胡編……也好!你既然跟我裝傻,我就讓你把酒壺裡剩下的半壺酒喝盡,在此之後我將你繫於房中,你只需在原地獨自享受這美妙滋味就好了!」,鞏先生一聽此言嚇得滿臉蒼白,道:「郭公子饒命!」,我笑道:「我請你喝酒,你喊什麼饒命?」鞏先生一咧嘴道:「唉……事到如今我也不裝傻了,這壺中乃是鹿鞭虎骨等原料所制的烈性**,喝下的人倘若在三個時辰之內逼不出毒就會七竅流血而死,而這三個時辰對於常人來說無異是生不如死的煎熬,您若如此還不如將我一刀殺了!」,我聽罷笑道:「你既然知道這東西如此歹毒,又為何拿出來害人?」,鞏先生嘆道:「其實你與我無怨無仇,我又何苦如此害你?其實這計策是隗掌柜想出來的,我們只是一個工具而已」,我聽到如此,心中暗道:「果然還是沒有逃出隗掌柜的魔掌」,為了考驗鞏先生所言真假,我故作不知,問道:「隗掌柜?他亦與我無怨無仇,為何要如此害我?」,鞏先生冷笑道:「他亦與你無怨無仇?沒錯,他的確是與你無怨無仇,但是你不知道,他這幅病秧的身子就是你爹郭沛天所害的。你之所以能從九門提督府被直接帶到攝政王府,那是隗掌柜在王爺面前對你大加舉薦的結果,而舉薦的目的無非是想要讓你『父債子還』,讓你郭家身敗名裂!而今你和郡主同行,這自然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倘若我們能將你們逮一個現行,自然能將你搞得身敗名裂,到時候隗掌柜不僅能借王爺之手將你除掉,還能讓天下人唾罵郭家,實為一舉兩得的計策。於是我倆奉了他的命令在此候你,我們自知你輕功非凡,斷然不敢輕易進屋下藥,只好在店房的柴垛內放了一把火……」,聽到此處,我氣得怒火中燒,聯想此前我被白昱思陷害所經歷的種種磨難,我不禁在心中暗道:「郭沛天所言果然沒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人若太善良了就總會扮倒霉角,替別人去背黑鍋,罷!罷!罷!既然世道如此不濟,今後我不如就拋掉那個懦弱的『劉知焉』,去當個快意恩仇的『郭鎮霖』」

想到此處,我自知莫先生詭異難尋,再追絕難追上,事情既然已經真相大白,再留下鞏先生活著也是累贅。鞏先生見我滿臉殺氣,自是知道大事不妙,口中不住哀求我饒命,我心中正在憤怒,自然也聽不得他辯解之辭,抬手一掌便擊在他的天靈蓋上,鞏先生轉瞬斃命不提。我忙去床上將郡主抱起,讓她坐在床沿之上,我則坐在她的身後用真氣去逼她血中所存的瘀毒,這時郡主身體微恙,似是難以承受我的股股真氣,而我只好放慢速度,用真氣緩緩地對之調理一番。

過了有半個多時辰,郡主的體溫驟然上升,我知道:這是真氣在血中在與毒氣相鬥,要從毛孔之中揮發出來。而今郡主雖然裸了肩頭,但是肚兜卻包裹著大半個身體,絕不利於排毒。我思量許久,終知性命遠多於尷尬,只好萬般無奈之下將她腦後肚兜的繩扣解開,『唰』的一聲,粉紅的肚兜從她雪白的身子上滑下,一襲比絲絹還細嫩的後背袒露在我眼前,我趕緊將眼合上繼續發功,這時郡主渾身開始向外冒起一股白眼,白眼斷斷續續冒了半個多時辰。她的體溫終於恢復了常態,我長出了一口氣,將她的穴道解開,又拿大被將她的身子蓋住。

我坐在八仙桌上喘了幾口氣,倒了幾碗茶水喝了,過了大約一刻,我見郡主無異便想推門回屋休息。這時只聽郡主在被中說道:「霖哥……你先別走!」,我忙答道:「郡主,你醒了?」,郡主轉頭朝我微笑說道:「其實這一個多時辰神智一直清楚……」,說到此處,她的小臉微微泛紅,用大被埋住半個頭顱,只剩下一雙眼睛看著我。我亦尷尬說道:「啊……嗯……這個……」,醞釀了半天我也不知究竟要說什麼,這時郡主又道:「霖哥不必尷尬,你方才雖然摸了我的身子,但卻是為我逼毒所迫,我不僅不怪你而且還要感激你。那鞏先生的話我也都聽見了,原來那隗掌柜心地竟如此險惡。他在王府經營多年,眼線耳目黨羽遍布朝野,你再回去徒然是送命,依我所見這官職你也別再要了,還是回塞北關東快快樂樂地當你的蓋世大俠為好!」,我聽罷苦笑道:「郡主,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官場如此險惡,大清朝又朝不保夕,我早想回塞北好好過活了。只是……我既然已將你帶了出來,自然要將你毫髮無損地護送回王府才能安心!」,郡主聽罷急忙搖頭道:「不可,不可,再回王府無異是重歸龍潭虎穴,萬萬不可!」

我亦嘆了口氣道:「但是綠林險惡,你若單身回去多半要遭人暗算,我又很是放心不下!」,郡主聽罷臉色緋紅,輕聲說道:「霖哥,這就是綠林人中的『俠義道』么?」,我微微一笑沒有作答。二人此後誰都不願打破這份沉寂屋中靜謐如空,不知不覺地窗外的月光在飄渺的雲中穿行了幾寸,月光照在我的身子之上,在屋地上灑了一道銀白色的影子。這時我道:「郡主,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議吧,今日我就不叨擾了……有什麼事情你就隔牆喊我好了!」,我剛要起身,郡主從被中起身相攔,她或許忘了——她的上身還裸著,直到見我目瞪口呆的模樣才反應過來,她趕緊從旁邊拽起肚兜一掩說道:「霖哥,我想好了,你不必送我回府,我也……我也不想再回去當什麼郡主!」,此言說罷我倆再次大驚對視,我問道:「郡主,你說……你說什麼?」,長寧郡主再一次斬釘截鐵答道:「我說我再也不想回到王府去當什麼郡主了,我要隨你回到塞北,去過那種自由的生活!」

「但是……但是……」,我支吾道,也不知該如何去勸郡主,這時只見她臉色稍顯有些失落,道:「郭公子儘管放心,我會繼續女扮男裝,不會讓你在相好面前難堪就是了,到了塞北之後你若不想理我就儘管過自己的生活,我身上帶著不少銀兩,到時候只需要改名換姓也能安然過得一世!」,我一見她這番神情心中甚是難受,便道:「郡主,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嫌棄你,我是在想你乃金枝玉葉,又是當世皇上的親姑姑,放著榮華富貴的日子不過,與我一齊去塞北受苦怕是……」,「霖哥!我什麼都不怕」,郡主堅毅地說道,「但我就是不想回到那個讓人壓抑的王府,我只想像個普通人似地,自由一些,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再……再找一個喜歡我同時也受我喜歡的人……」,說到此處,郡主再次臉色緋紅將頭埋在被中。

我不是傻子,即使是傻子也聽得出屋中的氣氛有些曖昧,想到在江門苦苦等候我的靜玉,我心一橫道:「郡主,鞏先生的屍體還在屋內放著,我先告辭下去找個地方將他掩埋!」,此言說罷,也不待郡主阻攔,我一把抱起鞏先生的屍身便從窗口盪了出去。首發甫出屋內,深秋夜半的一股乾冷空氣迎面吹來,將我吹得猛然清醒,我腳下加緊,將鞏先生的屍身帶到十里之外的荒山下埋了,才又匆匆返回我的小屋。伏在低矮的小床之上,我始終無法入睡,郡主、夢蓉、靜玉這幾個形象反覆在我眼前搖晃著,讓我揮之不去、欲罷不能。待了許久,只聽得鄰屋有人敲牆問道:「霖哥,你回來了么?」,我在床上思考良多,那邊等待不及,又在一次問道:「霖哥,你回來了么?」,我只好輕聲答道:「郡主,我回來了,你那邊怎麼樣了?」,郡主答道:「霖哥,我害怕得睡不著,你能不能進我這屋來?」,我聽罷遲疑片刻,只好答了一聲「嗯!」才披上衣服自門外出去。

這時郡主已將門打開了一個細縫,他一見我前來喜的將門打開將我放了進去。我問道:「郡主,你怕什麼?是怕隗掌柜他們回來么?」,郡主此時早已將衣服穿好,與我說道:「什麼都怕,既怕隗掌柜他們前來,又怕鞏先生的屍身,除此之外……我……我還怕你被那小屋裡的蜈蚣老鼠咬傷了身子……」,我一見氣氛又要曖昧,趕緊將話頭叉開打了個笑話說:「難道郡主就不怕我藥力複發,喪失了神智會對你不利么?」,郡主聽罷面上微有慍色,但卻是慍中帶笑答道:「霖哥決不是那樣的人,在我無力反抗之時你都沒占我一絲便宜,現在這個時候你就更不會那麼做了,我既然敢召你來就是對你放心,再者說了……霖哥對我有救命之恩,就是……」,說到這裡郡主不再說了,坐在床沿之上擺弄她的發梢。

一見她這幅模樣,我在心中暗道:「看來此前我估計錯了,郡主雖然藥力已過,但她年方二九,正是少女懷春之際,而她此前已多次表示出對綠林俠侶的憧憬,弄不好……」,想到此處我也不敢想了,呆坐在八仙椅上與之對視。郡主道:「那小屋的床低矮濕潮,今夜你就來這大床之上睡覺好了,古有梁祝床間懸水以示清白,今日我倆清者自清,各執一邊,我相信霖哥的品性」,我聽罷體內血液再次賁張,只好答道:「郡主,你信得過我,我都信不過我自己。我爹是『塞北邪神』,他和我說過,他糟蹋過的黃花閨女每個如一顆豆大怕是都要裝滿一車,由此可見我也不甚保險,你還是上床去睡,我是習武之人,哪怕席地而坐閉目養神都無大礙!」

郡主一見我這般拒絕滿含失落,喃喃自語道:「難道是我太……醜陋,惹得你生厭?」,我趕忙答道:「非也,非也,郡主生得美麗華貴,是花中之魁,我只是不想由此壞了郡主的名節,想坐在此處一夜也無妨!」,郡主聽罷稍顯寬慰,道:「那霖哥可否給我講講你在塞北的那個相好?」,「這個……」,我被他窘得不知如何應答,想在一個對你曖昧的女子之前去說另一個女子,那氣氛定然十分怪異,語氣也不知如何拿捏,待了片刻只聽得郡主笑道:「怎麼?霖哥?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我支吾著道:「她……她叫文靜玉,我倆結識與六七年前,她有一個脾氣火爆、武藝高強的爹爹,但她卻連一招一式也不會使,是個十足柔弱的女子」,郡主又道:「那她一定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吧?」,我點頭應道:「嗯……她的確是個溫柔的人,不愛說話,身體也非常柔弱,她有頭疼病,遇到急事便要發作,輕則會神志不清,重則會昏迷數天危及性命,為了給他尋葯我才去了雲南」,郡主又插道:「原來霖哥是如此重情重義之人,唉,真是讓人羨慕!對了,霖哥,那葯最終找到了么?」,我嘆了口氣道:「沒有,那藥引極難獲得,即使是傾人力之極也獲得不到。在此過程之中,我遭到歹人陷害,被人陷害誣我強暴少女,之後兩年多來我和她一直顛沛流離難以相聚,縱然如此她依舊為我守節,令我十分感動,所以無論如何,我……我也不能再辜負她」,郡主聽罷眼中含淚,道:「想不到霖哥你武功如此高強卻也過得這麼坎坷曲折,唉……,你倆真是一對兒苦命鴛鴦」,我見郡主理解我心中苦衷便道:「郡主,時候已然不早了,明天我們還要趕路,你趕快上床安歇去吧,我就這守護你」,郡主聽罷點頭,上床和衣而卧,見她安然入睡,我也屏息聚氣盤腿在八仙凳上閉目養神。一夜無話,次日平明郡主早早起來,我二人也來不及去吃早飯,趕緊下樓結了賬出去,跨上白紅兩匹大馬,我二人掀起兩股濃煙便向東奔去。

日子就這麼不咸不淡地過了三四天,我二人喬裝打扮曉行夜宿甚是不惹人注意,這一日便來到遼東重鎮奉天城。一入城門,只見城內人流涌動異常繁華,絲毫不啻於京畿天津的程度,想來隗掌柜他們想要在這天高皇帝遠之地也是鞭長莫及。郡主經過幾日的奔波逐漸忘記之前的傷心往事,又換上了女裝,像只歡快的雨燕般地穿梭在人群當中,我看著她天真無邪的背影心中暗道:「怎麼滿天下這樣的女子都被我碰上了?靜玉、含琢、夢蓉和郡主每人各有不同,可她們內心之中又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真誠的、不雜糅一點市儈的、有沒有銀子,有沒有房子都要跟你到底的純真感情!」

這一日我二人正在城北閒遊,由於我倆業已出關,並不擔心被人識別出來,故而郡主又換上了女裝和我同行,忽然一座別緻的建築映入我的眼帘——這是典型的外國建築:高拱頂、細塔尖、拱形門、紅地毯,在顯眼處有一塊兒牌匾,上面分別用英、法、德、日四國文字寫著說明,就在我倆疑惑之時,我忽然在大門底下發現了一個寫著中文的木牌兒:「本店經營的均是貴重物品,謝絕一切中國人進入,如有違反者則當作響馬處置,一切後果自負!」,郡主看罷問我道:「霖哥,響馬是什麼?」,我回道:「響馬……就是土匪盜賊」,郡主一聽氣得滿臉通紅道:「什麼道理!在中國人的地皮上開店卻如此羞辱國人,也虧得他這店能開下去」,我短嘆一口氣道:「郡主,關東不必皇城!遼、吉、黑、蒙四省現在被日俄兩國僅僅把持著,莫要說他不讓你進去,就是他出來肆意凌辱虐待國人怕是也沒人敢管!」,郡主聽罷氣道:「我叫我哥哥……」,說到一半兒她突然反應過來,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唉,可惜我現在已經不是那個長寧郡主了……」,我拽了拽她的衣角道:「走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現在這種局勢不是王爺能改變的,更不是你我可以改變的」,拽了三拽郡主竟一動不動,道:「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惡氣,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如何對待我這個女子?」,此言說罷,郡主健步如飛邁入那間大廳,我阻攔不住也只好隨在她身後一同進入。

一進廳堂,我二人立刻被這大廳內的恢宏氣勢深深打動:只見這大廳之內長寬均有三四十丈,穹頂也有三丈多高,巨大的空間感和十幾個小小的櫃檯將整個屋子顯得異常空曠寬闊,我們腳下所踩的既不是地毯,更不是泥土地,那是像琉璃一樣光滑可鑒的亮地,郡主嘆道:「這地叫做『瓷磚』,在北京的英國使館中就有此物」,二人正在驚嘆之時,只聽得不遠處櫃檯中一個高個紅髮女人恭恭敬敬地問道:「excuseme,canihelpyou?」,我二人聽罷俱是茫然,那女人一見我倆不動旋即又換了一種語言,她說了一通,我一聽甚覺熟悉,正是日語。女人見我們不答,轉過頭來接連問了我幾次,我被逼的窘迫,便依據往日對日語的印象隨口胡嘞嘞了一句:「仨辣椒炒一馬勺!」,那女人聽罷似有所懂又撓了撓頭,答了一句:「ohthedamnjapanese!」,便指著身下的玻璃櫃檯再不答話了,郡主見罷樂得笑彎了腰,沖我伸出大拇指稱讚,我也笑著沖她搖了搖頭,二人便一起伏在櫃檯頂上觀看下面的東西。

待二人定睛觀瞧一圈兒之後我倆才發現,原來在玻璃櫃檯之內乃是一片金光閃閃:其中有女人的首飾、男人的煙斗、甚至日常用的挖耳勺、剔牙籤等等,而一切的一切都是由足金所制的,在大廳內燈光的照射之下甚是惹人喜愛。郡主十分中意其中的一根項鏈,紅髮女人用鑰匙打開櫃檯,小心翼翼將項鏈拿出,郡主接過項鏈亦是小心翼翼地讓我幫她戴上——她本身著女裝,此刻戴上這根項鏈之後整個人又平添了幾分華貴,霎時間變得光彩照人。郡主戴著項鏈旋轉著,舞蹈著引得廳中許多人側目而視,她一見此心中更是欣喜,低聲問我:「霖哥,我戴它好不好看?」,我亦低聲答道:「好看,非常好看!」,這時一對同樣長著黃皮膚、黑眼睛的夫婦被郡主吸引過來,他們與紅髮女子哇啦哇啦地交談一番,我側耳傾聽后斷定,那對夫婦正是兩個日本人。只見紅髮女人比比劃劃地和那日本男人交涉著,很顯然她的日語說得很差,當說到急處卡住時,時不時還要冒出幾句英語,那日本男子一聽立刻說起了英語,我一聽他的英語說得倒是非常地道,紅髮女子終於長舒了一口氣,與日本男子流利地交流著。

這時郡主掏出幾張銀票來到櫃檯跟前,指了指脖子上的項鏈,又把幾張銀票都遞給紅髮女人,女人一見嚇了一跳,經過簡單計算之後,她又退給郡主兩張。我和郡主二人一見交易完成,也就不想久留,正在此時那個日本女人急了,抓住男人的袖子就撒嬌地往回拽,男人嘆了口氣,沖著我又說了一通日語,我心裡明白,他是想求我將項鏈讓給他。正當我想繼續拿『仨辣椒炒一馬勺』糊弄那個男人的時候,郡主彷彿亦受了日本女人的啟發,也用雙手拽住我的袖口撒嬌道:「霖哥,我們走!」,她這一句話不要緊,日本男人臉色大變,只聽他朝廳外大喊了一通,霎時間門廳大開,從門外闖進二三十號拿著長槍的日本兵將我倆團團圍住。廳內的其他外國人一見此景均嚇得不清,日本男人朝他們敬了個禮,用流利的英文朝他們解釋了一番,那些人聽罷長出一口氣,繼續在其他櫃檯前挑選。這時男人又返回我的面前,伸手朝我道:「中國人,快把項鏈還給我!」,我一聽此言反問道:「幹什麼都要講究個先後,而且項鏈是我們花錢買的,怎麼能說給就給?」,他一聽奸笑道:「你沒看到這大廳外面寫的『中國人與狗不得入內』的告示么?這家店根本就不對中國人營業,所以你們的購買是無效的!」,我聽罷心中狂怒,想要發作卻礙於郡主被包圍在其中,只能轉頭與郡主說道:「凌妹,好漢不吃眼前虧,待我去咱們中國人自己開的金店之時,你想要多少我都給你買回來」,日本男子一見我這麼說臉上顯得十分高興,笑道:「沒錯!這本來就不是你們這些劣等人種該來的地方!」,郡主一聽柳眉倒立,迅速伸手抓住項鏈,只見她牙關緊咬,稍一用力,那根精美的項鏈立刻化為幾百顆碎金屑灑落了一地,日本女人一見氣得用手撕扯著男人的衣袖、衣領嚎啕大哭,那日本男人一見鼻子都快氣得歪了,朝幾十個日本兵喊了一句,幾名士兵撂下長槍,從褲腰裡拽下兩根繩子便將我和郡主二人牢牢縛住。

我在心中暗暗叫苦道:「郡主啊郡主,你雖在從小有養成個受不得委屈的嬌脾氣,但世易時移,如今你我儘是凡人,你也須審時度勢才行,唉……」,想到此處,我轉頭去看郡主表情——但見她將頭昂得筆直,雖然被縛亦是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鐵骨模樣,我不禁在心中暗嘆:「想來這郡主也決非一個事前逞能,事後躲避的孬種,這點他倒是承了他祖宗愛新覺羅————————努爾哈赤的烈性」,正在想著,那對日本夫婦登上一輛純黑色的小汽車,而我倆則被帶進一輛奇大的綠色汽車,在此過程之中,我倆的腦後均頂著七八把長槍,令我想動亦不敢輕舉妄動。汽車顛簸了好一陣,也不知究竟走了幾里還是幾十里,汽車終於在一座土城之中停下。我借著車后的一絲空隙看見這土城的外圍乃被日本軍兵緊緊包圍著,而城內來來往往的也均是插著日本軍旗的汽車和踩著木屐閒遊的人,活脫脫就是一座日本人的圍城。我和郡主兩人被日本軍兵一齊押著出了車外,這時那日本夫婦也從小車裡走了出來,我偷眼觀看:只見那女人的眼圈兒都哭得紅腫了,正用惡毒的眼神盯著我和郡主,這時那日本男人過來沖著我惡狠狠說:「中國人,事情不能就這麼完了,你就等著吧!」,我聽罷將頭歪至一側,也不理他這根鬍子,心中兀自盤算如何才能攜著郡主逃出這龍潭虎穴,日本男人沖著軍兵們一揮手,十幾人在我們身後拿槍頂著我倆的腦袋,將我們押到一間大廳之內。

日本夫婦甫一落座,一個五十左右的人趕快蹬著木屐迎了出來——不得不說,他走路的樣子極為滑稽,走上一步都要晃上三晃,終於,他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日本軍士『哄』的一聲全都樂了,老者卻依舊是一副笑面,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只見日本男人一皺眉道:「李管家,你本來就不是日本人,幹嘛要穿這木屐出洋相?」,老者媚笑道:「斎藤大佐,您不老訓導我們要『共繁共榮、文化交流』么?我穿木屐這就是交流文化的一部分啊!」,斎藤大佐一聽白了他一眼,哪知日本女人一見他的洋相倒是破涕為笑,這倒讓斎藤大佐心情稍微好了點,吩咐他道:「你快去給夫人泡一杯咖啡過來,一會兒我倆要當堂審審這兩個中國人!」,李管家一聽忙驚道:「大佐,這兩個中國人怎麼了?」,斎藤大佐氣道:「他倆身份如此卑賤卻敢到『聖勞倫』去買珠寶,最可氣的是,他們搶了夫人喜愛的一副項鏈,我好言相勸他們讓給夫人,沒想到這個中國女人竟然……竟然把項鏈給抓毀了!」,李管家一聽大驚失色過來就沖著我罵道:「小子,給你點兒臉你就不要臉了!那『聖勞倫』是什麼地方?是你這樣的身份能去的么?就是當今的攝政王載灃領著郡主來買,他也要給斎藤大佐幾分薄面,你算個什嘛東西?」,他越說越氣,儼然就像教訓自己的子女一般,說罷他伸出手來要扇我的耳光,我心中暗笑,也不躲不閃運了一分真氣迎他,再看李管家手掌,甫一挨到我的臉上即被強大的反彈力震得全身麻痹,他本來年老體弱,腳上還踏著兩隻可笑的木屐,一個站立不穩又摔了一個仰面朝天,周圍的幾十個軍兵又是哄堂大笑,就連日本女人也笑出聲來。斎藤大佐微微有些氣憤,與李管家道:「這裡不是馬戲團,你可不要再現丑了,趕快把鞋換了去給夫人泡咖啡去」,李管家接令歪歪扭扭地下去了,只聽得斎藤大佐說道:「剛才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有功夫在身,又出手如此闊綽,我懷疑你就是這附近的強盜響馬!」,我聽罷斥道:「扯淡!你就是沒得到項鏈因此懷恨在心才誣陷我的!想一直以儒雅自稱的日本人也是這般貨色!」,斎藤大佐聽罷臉上肌肉跳了幾跳道:「那你說你是幹什麼的?你今天若無法自圓其說,就別怪我拿你們當強盜處置了!」,我聽罷眼珠一轉答道:「我……我是抬棒槌的!」,「棒槌……棒槌是什麼?」斎藤大佐也鬧得糊塗,又問我道。我一見他迷糊心中甚是高興,就答:「棒槌就是人蔘!我是山中的采參人,因為要防禦虎狼猛獸的攻擊所以我學了些武功,因為人蔘價高,所以我多賺了些銀子,難道這也犯法么?」,斎藤大佐一聽『人蔘』二字臉色陡然一變,又問一遍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亂講可是要殺頭的!」,我定然自若道:「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隨便提問,只要關於抬參有一件事我答不上,殺剮存留任憑你發落!」,這時李管家正端著一方托盤進來,斎藤大佐令道:「李管家,這人說他是個會挖人蔘的,我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你不常說你也是半個山裡人,快給我提幾個問題考考他!」,「遵命!」,李管家忙答應一聲將茶盤放下問道:「我且問你,你說你會挖人蔘,那你都常在哪兒挖?」,我正色答道:「首先我糾正你一個錯誤:山裡人將人蔘視為老把頭的恩賜,故尊稱為『抬』而不是『挖』」,李管家點頭,我又繼續說道:「其次人蔘被山裡人稱為棒槌,你們所說的『挖人蔘』實際上應稱為『抬棒槌』,至於我們的活動地點當然是吉林省撫松鎮旁的不咸山了!」

李管家聽罷不住咂嘴道:「大佐,沒錯!這果然是個山人,不是常年泡在山裡的人是說不出這種話的」,我聽罷心中暗笑道:「看來此番形勢轉好,既然了卻斎藤大佐的懷疑,呆會兒我說些好話,再給夫人陪個不是興許他就能將我們釋放了」,哪知斎藤大佐一聽李管家所言,朝外面大喊一聲,竟又湧進十幾個持槍的大漢,只聽得他與李管家道:「這下我可立下奇功了!趕快給我往司令部撥電話!」,李管家亦是一副欣喜若狂的姿態,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斎藤大佐接過電話一副立正的軍姿朝那邊恭恭敬敬地說了半刻鐘,末了他臉上一副興奮的神色撂下電話。只聽得他與李管家道:「趕快將這二人關押在大牢之內,萬萬不能讓他跑了,倘若生出些什麼差池,我就把你腦袋揪下來」,李管家身板一挺朝斎藤大佐靜了個軍姿道:「大佐只管放心!屬下自當辦得妥帖!」,他一言已畢,斎藤大佐竟忍不住心中的狂喜,拽起端坐的夫人在廳中舞蹈起來,我心中愈加起疑,暗道:「這棒槌雖然金貴,但卻是可以拿錢買到的東西,縱然有一個會抬棒槌的人出現又有什麼理由這麼高興呢?」,不待我思考完畢,腦後冰冷的槍口頂著我和郡主的腦後,我倆無奈只好跟在李管家身後慢步前行。

出了門后,外面的警戒愈加嚴密,幾十條槍在我身前身後指著,即使沒有郡主在場我怕也難以全身而退。不消多時,我們被帶進一間石獄,我抬眼觀看:只見這監牢製得異常牢固,每間牢房的三個側面都是奇厚的石牆,進出犯人的入口被雞蛋粗細的鐵欄杆橫著,顯然不是對待普通犯人用的。李管家一指欄杆令軍兵把門打開將我倆推了進去,而後一把人腦袋大小的巨鎖被緊緊扣在門上。門外正對著我們的乃是一張方桌,典獄長的前身正對著我們,若想在牢內有什麼動作可謂勢比登天。郡主此時顯然有些沮喪,抽泣道:「霖哥!我不知道事情竟然能走到這步,要不……要不我乾脆公開自己身份,想這些日本人如何刁蠻起碼也要給我哥哥一點面子!」,我忙阻道:「不可,不可!你之前已鐵了心不再回到王府,倘若此事驚動了王爺不就等於再入樊籠么?再者說了,我現在對日本人的反應十分感興趣,我倒要看看他們的葫蘆裡頭究竟賣的是什麼葯!你放心,以霖哥的武藝,終會遁逃出這裡的,到時候我自會給你一個自由自在的生活的!」,郡主聽罷默不做聲,依舊坐在牆角自責哭泣。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我抬眼一看來者正是之前的李管家,在他身後跟著兩個青衣小廝,每人手中都提著一個食盒,只聽得他邊走邊道:「奶奶的,你被拘在裡頭反而過得如天上人間一般,這他娘的又是何道理?」,我忙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李管家答:「爺爺平日一餐也只是一葷一素搭配著吃,你看大佐欽令給你們做的……」,說罷,他抬手讓兩個小廝將食盒放下,甫一掀蓋只聞得一股香氣從中溢出,我低頭一看食盒中正擺著四樣葷菜,分別是:青椒牛肉、紅烤整雞、溜肥腸和武昌魚。李管家閉眼提鼻子一聞顯得甚是陶醉,朝我罵道:「老子在這兒混了數十年也未受過如此款待,倒是你這個毛頭小子……娘的,氣死老子了,老子非要你吃剩的」,說到此處,李管家伸手將烤雞的一條大腿兒拽下來塞入嘴中,又在青椒牛肉中的牛肉撿了兩塊兒嫩的細細品味,待他將每盤菜都品過之後,才吩咐兩個小廝將四個盤子從牢底的縫隙里塞了進來,之後又揚長而去了。

待李管家走遠,我和郡主對視一眼,郡主將頭歪至一側故意不看那些餐盤,我心裡知道:她經過這一番折騰,肚腹之中早已飢餓難耐,於是便將四盤菜端進勸道:「郡主,和這種小人鬥氣犯不上,快來吃些東西吧!」,「我不吃!」,郡主依舊嘴硬,眼神卻開始有些動搖,我見罷忙抓了一塊兒牛肉塞到口中贊道:「這牛肉炒得真好,火急,肉也香,應該是關東獨有的野氂牛!」,郡主一聽咽了一口吐沫,依舊將臉扭到一旁說道:「我自打降生還從未吃過別人剩食,這些東西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吃!」,我長嘆一聲說道:「唉……郡主,看來你頭腦之中還是保留那些害死人的觀念!」,郡主忙問:「霖哥,你說什麼『害死人的觀念』?」,我一屁股坐在草席之上,道:「其實按照『民主』的觀念來說每個人生來都是平等的,不論是你還是剛才送飯的兩個小廝,全都平等」,郡主驚道:「但我皇阿瑪、皇額娘可不是這麼說的,其他人也不是這麼說的。他們告訴我道,天下是我們的,其他人都是奴才!」,我又搖頭問道:「奴才?倘若你下世投胎成了一個漢人,難道你也甘願自打生來就被人稱為『奴才』么?」,郡主聽完將頭低下不言,此後屋中氣氛變得有些沉悶,良久,我與郡主說:「倘若你不覺得我這個漢人也是個奴才的話,就過來一起吃飯吧」,郡主聽罷身子一顫,將身子探過來和我一起抓起魚和牛肉一同狼吞虎咽起來。

日子就這麼過了三四天,每天李管家都會給我們送飯,他每次也要先羞辱我們一番之後再把殘羹冷炙順著門縫遞進來。我心裡一直懸著,一直不知斎藤大佐那日大驚失色的原因,更不知他整日拿著這樣的好菜好飯地供著我們所為何故。當日子過到第六天日的下午,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皮靴的走步之聲。不消片刻,遠處的囚門開了,斎藤大佐陪著一個穿著土黃色軍裝的日本軍人走近廳內,斎藤大佐一揮手將獄中所有無關人等全都打發出去,只留下我們四人。只聽得日本軍人指著我問道:「斎藤大佐,你說的那個人就是他么?」,斎藤大佐畢恭畢敬地答道:「櫻井閣下,您說得沒錯,就是這個男人!」,那個叫櫻井的人臉色突然變得有些興奮,將神情緩和地道:「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我答道:「我叫郭鎮霖」,櫻井又問:「你家住在哪裡?」,我答:「吉林省撫松鎮」,櫻井聽罷臉色更悅,笑問道:「撫松?哈哈,沒錯。這麼說和那個叫做文景鴻的是同鄉嘍?」,我心中大驚,暗道:「我聽說四爺乃是被江門之內的名門正派所縛走,怎麼竟會被這個叫做櫻井的知道」,想到此處我忙追問道:「他現在人在何處?」櫻井見我這副模樣心中甚是歡喜,拍著斎藤大佐的肩膀稱讚道:「斎藤,這次你算髮達了,回頭我要和司令向你請功!」,斎藤大佐聽罷將身子挺的筆直,朝櫻井行了一個軍禮道:「多謝閣下提拔!」,櫻井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將他們兩人押入我的軍車,注意!這些山裡人的武功都很厲害,每個人都要撥十個人時刻不離的看押!」()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關東異志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關東異志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四章 - 橫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