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孤家寡人
?其實,在竇冰陽最初的計劃中並不包括這三對父母,只是在『第四』的父母來看他以後,才在竇冰陽的腦中映射出了他們這三對,對比『第四』父母的態度,他們在竇冰陽心裡的印象漸漸變得可惡起來。
而在竇冰陽出院后,舅媽出於以壯聲勢或者博取同情的想法,多次拉著他去三家討要賠償,那『黃毛』的父親很淡定,無論舅媽是『動之以情』還是『曉之以理』他就倆字:「沒錢!」『黃毛』的母親則當他們為『無有』,自顧自的看著手機偶爾還露個微笑。
相比之下,『第三』的父母則更加乾脆,無論什麼時候去,都是大門緊鎖、窗戶緊閉,也不知是真不在家還是避而不見,竇冰陽猜測是他們有相熟的『眼線』,每次都可以提前做好準備。
而那方浩的父母最是『悍勇』,伶牙俐齒、氣勢逼人的舅媽,遇到方浩的母親就是小巫遇到了大巫,有幾次差點被罵哭,而方浩的父親每次在老婆罵累以後就會站出來,邊推搡他們邊喝道:「快滾!」。
竇冰陽並不在乎賠償的事情,可這一次次的接觸,讓他對這三對父母的憎惡已彷彿於他們的兒子,所以,他堅定地把他們也納入到復仇的目標之中。
儘管如此,這三對父母的所為似乎尚不足讓他用如此狠辣的手段來對付。
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的心裡還有著『隱恨』!恨的,是他認為『不公正』的司法制度。
躺在醫院並清醒的時候,他讀了之前未曾涉獵過的法律書籍,先前,他以為那被抓的四人一定會得到嚴懲,對於法律雖然懵懂,但殺人償命,在他看來是天經地義的,法律應該如此。
可他看完以後才了解,那四人中的兩人根本不會受到任何的懲罰,其餘的兩人懲罰也很輕,想到慘死的姐姐和母親,感覺就像是被人弄死了兩條狗,譴責譴責,同情一下就過了,再久些,忘記了,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這讓竇冰陽憤怒的幾乎可以燃燒起來,他覺得全世界都在針對他,要保護那幾個畜生!
他咬牙切齒的發狠:『小』就可以胡作非為、喪盡天良而不受懲罰?那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就是放屁!沒人為我討公道我就自己去討!既然『小』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我這個『小』,到底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這一刻,就是他復仇計劃的起點。
在憤怒發狠之際想出來的懲罰手段,當時讓他覺得解氣,可當真實的發生在眼前的時候,他承受不了了,他喊了幾聲之後,快速向外跑去,他知道這附近有一條河溝,當跑到河溝邊上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沒有帶任何可以裝水的器具,他的思維已經混亂了,在溝邊靜靜的站著...
等竇冰陽回到廠房的時候火已經快滅了,籠子里黑黑的幾塊,看不出人形,地上的方浩、柱子上的『黃毛』和『第三』還活著,因為通風好離他們又遠,三人沒有被濃煙嗆死。
竇冰陽瞧著他們的樣子,心裡產生了共鳴:得知母親死訊的時候,我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他本來計劃著在『鐵籠燒人』之後還有很多『節目』招呼三人,可他現在沒有了繼續的慾望,連告訴他們自己是誰也懶得去,反正他們終於會知道的。也是啊,之前他高估了自己,一個連架也沒打過的人怎麼可能一下子就變成個狠辣決絕的魔王呢?
竇冰陽的恨與憤怒完全消散了,他突然感覺很累,他走出廠房走向自己的車,上車后踩了油門向黃村駛去,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他堂而皇之的開著車,什麼也不怕了。
回到倉房倒頭便睡,再睜眼,已經是深夜了。第二天,他從網上看到他留的『尾巴』:運城郊區某某化工廠發生慘案,現場一共發現十人,其中六人被燒死,剩餘四名少年,三名被人用殘忍手段弄至手腳壞死,一名重度昏迷...。
『第四』居然沒死!
竇冰陽很意外,但他並不遺憾,這次的事他覺得做的有些『過了』,第四沒死的消息讓他覺得補償了一些,儘管『第四』還活著,可他已經當他死了。
對這一切竇冰陽並不後悔,但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大概會幹凈利索的殺死四人而選擇放過他們的父母,喪子之痛的懲罰,其實就夠了。
竇冰陽沒有馬上就去自首,雖然他知道他不用坐牢,但想來,最起碼也要被限制一段時間的人身自由,所以在自首前,他想先放鬆放鬆。
在策劃並實施報復的這一年多里,高強度的身體負荷以及時時緊繃的神經,在壓力與仇恨一下子散去后,讓他身心俱疲。
在倉房裡休息了兩天後,第三天早上,他坐上了開往運城的汽車。
運城是竇冰陽去過最繁華的地方,到了以後,已經是中午了。
他去了以前想去但因捨不得而很少去的洋快餐店吃了午飯,接著,又去看電影,那是個喜劇片,他笑的很開心,晚餐吃的牛扒,味道不如想象的好,隨後,他找了間不用身份證的小旅館住了進去。
隔天,他去了遊樂場,他上次去還不到十歲,和姐姐、媽一起,玩的很開心,這次,他只逗留了一會兒就走了,因為沒有一點興緻。
這樣玩了幾天,這天晚上,竇冰陽在小旅館里看著報紙,上面有一整版的專欄跟蹤報道『化工廠慘案』:『第四』還在昏迷中,醫生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醒,會不會醒。
而方浩、『黃毛』和『第三』,在送院的當天就做了截肢,『第三』最幸運,他保住了一隻腳。
四人都被評估為一級傷殘(完全沒有自理能力),案件目前還在偵破中,從三名被害人口中得知嫌疑人只有一人,雖然戴著面具但能肯定是個少年。
治安局方面對此高度懷疑,『相關專家』也發表評論,猜測一定是團伙作案,而且很專業,『面具少年』不過是迷惑受害人和治安員的幌子。
作案動機尚不明確,目前,治安員已經有了突破,通過調看監控,鎖定了一輛破舊汽車...
竇冰陽放下報紙,他感覺差不多了,準備去自首。第二天晚上,他吃過晚飯向運城市治安局走去,他的心情很輕鬆,別人自首是認罪服法,他去自首,卻很有些耀武揚威的意思。
自首的過程有些戲劇,那值班的治安員並不相信,還讓他『自舉證據』證明自己是嫌犯,竇冰陽無奈,說出了治安局沒有公布過的大量現場細節,那治安員這才認真起來,撥通了市局的電話。
由於案情重大,市局派出有豐富辦案經驗的黃華,配合當地治安員王磊,對竇冰陽進行連夜突審,在大體確定案子就是他所為以後,震驚之餘,將他安置在治安局的招待所里。
因他雖犯重案,但卻無法處理,連拘留都不行。第二天一早,各地的記者便如同被烽火戲弄的諸侯般蜂擁而至...
竇冰陽交代完所有的作案細節后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他被送回了招待所,黃華與王磊在局裡的走廊上聊著天。
黃華感嘆道:「我幹了快20年,青少年犯罪的案子遇過無數,從沒這麼震撼過,這孩子太可怕了!」
王磊道:「是啊,小小年紀真是厲害,讓人佩服啊!」
「治安員王磊,請注意你的立場和身份!」黃華嚴肅的訓道。
王磊一陣尷尬,黃華轉過了頭,心裡暗道:「我都佩服!」
在審訊完畢后的第二天,竇冰陽被安排進行心裡評估,他進去的時候氣氛嚴肅,等完了以後,評估師邊和他嘻嘻哈哈,邊將他送到門口。
評估結果一切正常,無任何嚴重心裡問題!
後來幾天,竇冰陽被安排又做了些筆錄,留了指紋與生物樣本信息后就被放了出來。
這期間,王磊主動,幫他將名字正式改為『竇冰陽』。
他走出治安局的門口正是下午,街上的人不多,那些記者早已散去,斜對過走來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女,沖著他微微笑了笑,他臉一紅看向別處。
現在報紙鋪天蓋地的報道著他的案子,但由於天龍國對未成年人的隱私保護非常看重,那些報道全用的假名,連地址都不詳細,只說是運城周邊村莊發生的事,說是報道倒更像是小說,而且是編的很誇張的那種。
竇冰陽的休學時間已過,相關部門把他安排到了另一所學校上學,可待了不長,他就自動退學了。曾經的他覺得學校和家一樣溫馨,老師對他寵溺,同學對他尊重,就算有些看他不順眼的,對他也只能『仰而望之』。
可現在,他覺得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像異世之人錯亂來到了不屬於他的世界,這世界是『竇童』的,他現在是『竇冰陽』,自然不合適了。
他又回到了黃村,舅舅一家已經不在了,起初治安員找上門的時候舅媽很生氣,她一邊罵一邊盤算著好好教訓他一頓,可在治安員詳細介紹了案件經過以後,舅媽不出聲了,第二天就全家一起『逃離』了黃村,從此不知所蹤。
竇冰陽不去上學但卻並沒有荒廢學業,他深切的感受到知識帶給他的力量,反正在學校他基本是自學,老師講課是按『平均水平』來的,現在沒什麼影響,換了個地方罷了。
做了一段時間的『孤家寡人』后,別的沒什麼,但對姐姐和媽的思念,以及這特別容易讓人觸景生情的房子,卻讓竇冰陽感覺越來越孤獨。
尤其是晚上的時候,終於在一天晚上,他忍不住去了姐姐和媽的墳前,母女倆是按他的要求合葬的,他趴在那墳上,心裡有了些暖意。
之前,竇冰陽是很怕黑的,也很怕鬼,可姐姐遇害的那晚似乎用盡了他一輩子的恐懼,他現在一點也不怕了,甚至想象如果突然冒出個鬼,他也能淡定處之,去的次數一多,更習以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