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主動上門
周臾拖著箱子進家門的時候，周母往他身後看了好一會兒，見空蕩蕩一片，略失望道，「不是說要帶人回來嗎？」
他充耳不聞，將箱子放門后，開始脫大衣。
周父戳了戳周母胳膊，小聲道，「別說了，一臉黑氣，肯定是人家沒同意。」
「不會吧？」周母疑惑，「他長得還行啊，小時候很多小女生喜歡的。」
「性格不好。」周父道，「不會哄人，太內向了。現在姑娘都喜歡能聊天，把她們逗得哈哈笑的。你兒子能做到嗎？」
「哎，雖然長相隨了我，可這脾氣——」周母搖頭，「像你。」
周臾把大衣搭在胳膊上，拉了箱子去房間，臨關門了，道，「你們說得太大聲，我已經聽見了。」
門大力關上，震得空氣瑟瑟發抖。
周母凌空點了點，「肯定是被甩了。」
周父搖搖頭，拎起外出的大衣，「我出門溜達溜達。」
中午擺了滿滿一桌飯菜，周臾什麼都不用干，只消坐著就行。周父開著電視聽新聞，有一搭沒一搭說了，「你大伯說了，讓去爺爺墳頭燒根香。你小時候他最寵你——」
「嗯。」他點頭，接了周母遞過來的湯。
「之前你小姨說給介紹對象，我給拒了，說你自己找。看樣子是沒找上，對伐？那明兒穿套好衣服，去小姨家坐坐唄。人姑娘和你一樣，也是美國念書的——」
周臾喝湯，沒介面。
「不用這麼著急吧？」周父悠然道，「他還沒三十呢。」
「翻年二十六，不小了。」周母好聲勸說，「也不是馬上就定下來，先看著唄。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姑娘少，轉一圈全是小夥子。」
「你擔心他光棍？」
周母笑了，「可不是？當年要不是我看上你，你就成老光棍了。」
「胡說——」
周臾勉強吃了一碗飯，喝了一碗湯，起身道，「你們慢慢吃，我先去休息了。」
周母看他極力保持鎮定的樣子，肯定道，「確實是失戀了。」
「那是姑娘沒眼光了。」周父哼了一聲，「錯過咱們家寶貝。」
「怎麼不是你兒子把人氣到了？」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了？結婚的時候我明明要穿婚紗，誰給弄了套紅的裙子來？要不是為了穿一身白，誰要婚紗？」
「你說你，怎麼還記？」
「記一輩子——」
周臾躺床上，聽外面父母輕言細語和偶爾的笑聲，拉起被子蓋住了頭。連續大半個月沒睡得好，迷迷糊糊睡了一個下午，直到晚上被拉起來吃飯。
喝了點湯，吃點水果，被母親督促硬吞了一個煎餅，算完成任務。他起身，準備又回房間繼續睡。
「記得哈，明天去小姨家。」周母叮囑。
「不去。」他拒絕道，「我有事。」
說完回房。
周母刻意提高了嘆氣的聲音，「那個姑娘，尤琪是吧？名字挺可愛的，沒想到本人一點也不可愛，居然把咱們兒子傷這麼深。」
「話也不能這麼說，指不定是你兒子甩人家呢？」
「不對吧？要他甩別人，能這麼傷心？」
「是傷心嗎？沒看錯？」
「沒看錯，是傷心了。小時候不小心把最喜歡的玩具弄壞了，也是這樣不哭不鬧，關房間里好幾天。」
周臾開門，無奈道，「你們真的說得太大聲了。」
周母笑，「真的嗎？」
周父連忙安慰，「怎麼可能？沒有的事——」
周臾無語，關了門依然上床獨處。然而徹底睡不著了，尤琪傷心著卻強行鎮定的臉在眼前飄來飄去。他伸出手想去摸一摸，才發現不過是自己的幻影。
他深深地後悔，明明在第三封信的時候就預知了不祥，那時候停止就好了。不該和她一起過聖誕，不該給了她一個夢又砸碎在地，更不該擁有她。他閉上眼睛，開始感覺到孤獨。
睜眼到半夜，周父來敲門，小聲問，「睡著了嗎？」
周臾不回答，翻了個身。
「聊聊不？」周父很體貼，「你媽睡著了，咱爺倆說說？」
「不——」他拒絕。
周父還準備說點啥，刺耳的電話聲響起來。他道，「那你先接電話。」
他不得不起床，從掛床頭的外套里摸出手機，瞥了一眼，丟旁邊不管。
「怎麼不接？」周父好奇地探頭看，周臾直接將手機反轉，看不到屏幕。
「爸，你去睡吧。」
「你要不接，就掛了唄——」
周臾起身，推著他出去，「別管了，快睡吧，我沒事。」
周父搖頭，「你呀，真讓人操心。」
周臾坐回床邊，偏頭看著依然嗚嗚震動的手機，突然伸手將它翻面。尤琪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躍，彷彿荒涼舞台上的獨舞，無人觀賞。他盯著那兩個字，想要將之看穿，鈴聲卻停止了。
他鬆一口氣，終於放棄了，也好。
然而，第二次鈴聲又起。
他伸出右手想拿，可左手死死掰住手腕。不能接，接了便前功盡棄。就讓她在電話那頭慢慢等，慢慢絕望，慢慢地恨他，忘記他，離開他，時間會撫平一切傷口。她會重新找到一個好人，開始一段全新的愛情，或者會結婚，生下一個或者兩個小寶貝，然後幸福一生。多年後偶然在路上巧遇，大家還能點頭致意，你過得好嗎？
周臾神思恍惚，鈴聲什麼時候停的也沒注意，重新拿起手機的時候發現有尤琪五個未接電話的記錄，同時還有一條簡訊。
他點開簡訊看，只三個字，「你等著！」
如同尤琪平日里的霸道，手捂在他臉上，撒嬌一樣惡狠狠地說，「周臾你個王八蛋，等著我來收拾你。」
他笑一下，抬手捂住眼睛，將自己蓋在被子下面。
他自己犯下的錯，時間會給予刑罰，誰都無法逃離。
次日起床，父母已經出門，在餐廳留了早餐和字條，讓他好好吃飯，空了給親戚們拜年。
牛奶溫在鍋里，雞蛋已經剝好，麵包片也烘烤得酥脆極了。
周臾硬逼自己吃完，拿了手機出來開始挨個打電話發簡訊。
忙完這些事近中午，便開了小APP。屏幕上彈出一張地圖，藍色的光點幾乎橫穿華國大地，停在距離海城千公里之外的地方。他敲了幾下頁面，又滑出一列清單來，時間，通話記錄，簡訊等等。他仔仔細細看完，確認無誤后才關閉。
房門被敲響，父母說話的聲音出現。他有點詫異，不是去小姨家了嗎？
周臾走出去，對低頭放東西的周父道，「爸，不是去小姨家了嗎？媽呢？」
「走半道回來了。」周父有點奇怪地看他，「你媽在後面呢，馬上進來。周臾，那個啊——」
「怎麼？」他問。
周父表情為難，答不出來。正巧了，周母從後面推他，「別擋道，趕緊讓客人進屋。」
客人？周臾往後面看了看，一看就挪不開眼睛了。
周母客客氣氣地笑著，旁邊站著尤琪，她畫了全妝，穿一身白羽絨服，顯得十分純凈。
一人在屋裡，一人在屋外，就這麼互相看著。
「尤琪，來，快進來。」周母招呼，「外面下雪珠子，可冷了。家裡暖氣足足的，趕緊暖和暖和。」
尤琪點頭，「謝謝阿姨。」
周父其實也略僵，被周母硬懟了一下，咬著唇說，「趕緊去倒茶啊。」
他連忙換了拖鞋進廚房，挺不放心地看一眼周臾。
周臾完全沒準備好，眼睛里全是慌張，幸而周母又道，「周臾，傻站著幹啥？趕緊去準備水果——」
「阿姨，不用這麼客氣。」尤琪進屋，盯著周臾，「周臾走得太急，拉東西在海城了，我順便給他送過來。」
「坐，快坐。」周母壓著尤琪坐下，輕巧地去廚房，順便將周臾給拉了進去。
尤琪勉強笑了笑，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發獃。
廚房裡，熱水已經冒頭，茶葉入杯子。
周父小聲問，「你們怎麼也進來了？」
周母戳了下周臾的胳膊，「問他？怎麼人小姑娘追家裡來了？」
周臾還沒回神，說不出來話。
「看，已經傻了。」周父又搖頭。
「是高興的吧？」周母開冰箱拿蘋果，「看見人家姑娘那一瞬間，眼睛都活過來了。」
「我沒有。」周臾虛弱地為自己爭辯。
「沒有？」周母開水龍頭洗水果，「什麼都瞞不了媽媽。」
周臾很慌張，心如貓抓一般，想出去說點什麼，但腦子裡一片亂。周父道，「你呀，回屋把衣服穿穿好再說。」
他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厚睡衣，頭髮亂亂的，嘴角甚至還掛了一點奶漬。
周母幸災樂禍般笑了一聲，周臾臉脹得通紅，低著頭去了自己的房間。路過客廳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發現尤琪憂傷地看著他，眼圈通紅，兩眼一片虛無毫無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