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他只愛我
尤琪的新年過得不太好，她和老尤很委婉地向王教授陳述了與周臾分手的事實。沒有原因，半途而廢，大概很久很久都不會有未來。王教授異常憤怒，但秉持過年期間不生氣的準則，只嘟囔了兩句，「那孩子怎麼那樣？」
劉子昂安慰，「分了也好，其實搞學術的最沒情趣了。比如我爸，經常挨我媽說——」
方曉玥也道，「正好小尤要出國了，異地戀更痛苦的。分手是很有先見之明的事情——」
壞事也說成了好事。
她大多數時候聽著，既不回嘴，也不辯護，等到客人們離開后，開始給周臾發簡訊。
「今天劉子昂和方曉玥來家裡吃飯，一直在罵你。」她嘮嗑一樣，「他們希望我參與其中，大概覺得這樣會讓我好過一點。不過我在心裡說，你其實沒那麼糟糕。」
發第一條的時候，那邊沒回復，如同那夜不接電話一般故意。
「王教授知道我們分手了，很不開心，天天在家裡想不通。老尤安慰她，年輕人的世界老年人不懂。她讓我自尊自愛，活得更好，讓你後悔。你說，你會不會後悔？」
「於師兄是我的間諜，他現在完全站我這邊，發誓要幫我看住你。他這媒人當得不錯的吧？包介紹對象，包解決戀愛期的矛盾，指不定以後還要包結婚和生孩子。」
「那天嚴林你說你有更好的對象了才甩我的，是誰？鄭蔚藍還是姚夏？鄭蔚藍我覺得不可能，她現在瘋了一樣盯子昂哥，所以應該是姚夏，對不對？」
尤琪早晚各發一條，中午也會彙報一下行蹤，吃到好吃的分享一下，不好吃的吐槽一番。
大年三十守夜前，她給他一條，「新年快樂。窗外在放的煙花很好看，你看見了嗎？」
他回了一條，「別發了，沒用的。」
她捧著手機笑起來，沒用？這不是有用了嗎？
「你就當我自言自語，別回。」
「拉黑你。」他威脅。
尤琪笑，「於師兄會幫我，不怕。」
「你怎麼這麼沒自尊心？」周臾發完這一條，果然將她拉黑了。
沒關係，手機拉黑了，還有郵箱。
次日是新年第一天，尤琪凌晨六點起床，給周臾的郵箱發了一封郵件，「新年快樂，第一天的太陽很美，你看見了嗎？」
周臾當然沒回，她也不著急，出門跑步活動身體，買早餐，之後和兩個教授一起準備回老家拜新年。老家在蜀地，飛機跨越千里，之後長途客車一個小時，最後還得坐船。
一路從大陸東南穿越到西南，沿途風光各異，及至入了某個小鄉村。
她拍下路邊荒亂的茅草房，因為沒人檢修，草頂已經腐敗，冒出一根根草芽來。她一股腦兒發周臾郵箱，道，「老尤老家在鄉下，這邊過年的時候天氣已經回暖了，路邊野草和野花在開，山上也有新綠了。老臘肉很好吃，王教授還專門找人去買了老山松熏的香腸。等回海城大了，我煮好給於師兄送過去，你想吃就找他要。」
再過幾天，龍燈隊伍走家串戶爆春，尤琪便跟著湊熱鬧。
「耍龍燈的隊伍自由組織，稻草編的草龍。雖然很粗糙，但大家都玩得很開心。有需要爆龍燈的人家會提前預定，給錢，然後到點了把鞭炮掛在耍龍燈人的屁股後面或者腿上，一年的衰氣就沒了。等到正月十五，會把收到的錢全聚起來，辦一個壩壩筵，叫做吃龍肉。到時候鄉里的人都可以免費去吃，聽說有現殺的豬做殺豬菜。我想等到那時候的，王教授非不許，遺憾——」
尤琪每天發得不亦樂乎，春節過完，回海城大后盤點一下，上百條簡訊，幾十個小視頻和郵件。周臾肯定對她已經無語了，想想他無奈的樣子，就覺得可樂。
恢復上班的第一天，於一凡給她來了個電話，「周臾沒回海城大哦，老譚不放心，讓我打個電話問問咋回事。結果人說，不來了，要辭職。」
「他來真的呀？」
「你都幹啥了？」於一凡又氣又急。
尤琪道，「也沒幹啥啊，就是給發發簡訊，被拉黑后發郵件。」
「你——」怎麼心態那麼好。
「你說，現在怎麼辦？」於一凡哀嘆，「我讓你別逼太緊了，要人真跑了，你找誰哭去？」
她無所謂道，「網路時代，他能跑哪兒去？我每天給他發，一個月不夠就一年，一年不夠就十年，我不信他能藏那麼久。」悶了會兒后，又道，「年前我去杭城他家裡看過了，出其不意，所以他沒裝好。於師兄，他還愛我的。」
「你——」
「相信女人的直覺，她能感知到什麼是愛。」她頓了一下，「他捨不得我。」
尤琪掛了電話，等著即將來到的暴風雨。周臾是譚淵千辛萬苦引進回來的，合同簽約了許多年，投入了資金和設備，幾個重點項目砸下去，不可能簡單放人走。然而，譚淵沒來找她，她想了許久，回家問老尤。
「沒找你，當然不能找你。」尤教授回答得很直接，「譚淵愛才我認了，可周臾坑了你是事實啊。子昂也把事情給劉青講了，你劉叔叔雖然沒說啥，但也覺得自己人老看走眼了。」
她抓了抓頭，「搞得好像我在欺負人一樣。」
「年輕人，總得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不過，你答應爸爸，別纏他了，好嗎？」
尤琪沒答應，含糊道，「我知道的。」
可一轉身，她又發了郵件，「膽小鬼，搞不定我就用辭職威脅譚叔叔嗎？你有本事就別打小報告啊！」
所有的一切都彷彿獨角戲，從來沒有迴音。
不妙的是，於一凡將她一直給周臾發郵件的事情告知了方曉玥。那丫頭和劉子昂打得火熱，享受愛情的甜美，掉回頭來卻用可憐的目光看著她。她說，「小尤，你這樣不依不饒，要是周臾真討厭你了怎麼辦？」
尤琪突然僵住，對啊，自己唯一沒考慮到的可能性是這個。
她道，「那我減少？」
方曉玥怒其不爭，「根本就別發，為什麼只是減少而已。」
「我忍不住。」
「所以，你其實不相信他是個騙子，還是覺得有十年後的四封信？」
尤琪沒回答，答案卻顯而易見。
方曉玥失望地離開，劉子昂某天來家裡，把兩個教授拉出去說悄悄話。當天晚上，王教授小心翼翼地問，「周末要不要去醫院做個體檢？」
她為了令父母安心，同意去，結果去醫院做完大部分檢查項目，最後一項卻來了個精神科醫生。
他們擔心她抑鬱症，請了城裡最出名的心理醫生幫忙診斷。
尤琪覺得有點可笑，還是乖乖回答了所有問題。心理醫生話很少，寫下了診斷結果。她道，「我父母和朋友應該告訴了你我的某些情況，你會和一般人一樣認為我瘋了。可明確告訴你，我現在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對未來充滿希望，沒有任何抑鬱症的表徵，最重要的，我一點也不想死。」
醫生安慰道，「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心理醫生不僅僅為抑鬱症病人服務，普通的心理問題也會幫忙解決。」
她道，「我的問題只有一個，他現在只是由於某些原因不能表現愛我。誰也幫不了我——」
心理醫生怎麼和父母聊的她不知道，不過自那以後，兩人都不太管她。
尤琪在給周臾的郵件里寫道，「他們都以為我瘋了，又害怕勸我不要給你寫信我會瘋得更厲害。其實我是清醒的，但也不想他們過於擔心，所以以後不會每天給你寫信了。大概，一個周一封？」
周臾依然沒有回答，於一凡說他也沒來研究所報道，連這學期的課也是他給代上的。
她問，「他在哪裡？做什麼？」
「譚老師親自去杭城拜訪了他的家裡人，說是他想留在杭城照顧父母。譚老師就約了劉院士，一起去杭城大，可能會兩校合作一個項目。項目實驗室設在杭大，他去那邊點卯上班，但關係還是掛在咱們海城大。」
「好厲害。」尤琪真心佩服，居然能為他一個人破例。
於一凡忍不住道，「你是不知道，他跑出來那個數據有多厲害，一舉讓咱們走在別人前面好多年。等著看，後面好多年都是他風光的時候。你說，事業也好，你也愛他，他為什麼要這樣？」
尤琪道，「所以我想要第四封信，裡面肯定有很多內容，不好的內容。譬如說，我會出事，或者死掉，他要改變未來什麼的。」
「你對我說說就好了，要說給別人聽，人家會以為你是瘋子。」
她哈哈笑，「不會的。」
於一凡聽得心裡難受，試探道，「小師妹，你就認定了周臾，不變了？」
「他說過每年都陪我過聖誕節。」
「可是——」
「設計大賽的結果出來了，小姨發給我看，是銅獎。」尤琪笑眯眯，「雖然不是夢想中的金獎，但那個大師也願意收我。我會去法國留學，拿到想要的文憑，從事最愛的行業。可這阻止不了我對他的承諾啊，每年聖誕，我會去看他的。」
「時間會證明一切。他愛我，而且只愛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