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籌謀
周臾沒辦法好好睡覺，夢境叢生，十年後的他總是從裡面衝出來，惡狠狠地說，「快點，再快一點，不然就完了。」
他安慰自己別太著急，事情得一件件做，但還是忍不住去催促阿寬。
阿寬很不滿，「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嗎？違法的好吧？總是交待我別干違法的事情，你呢？」
「啰嗦。」他道，「總之你別管，把鄭蔚藍、姚夏、嚴林和於一凡，凡是和尤琪有接觸的，都弄系統上去。」
阿寬想拒絕的，可看著他日漸沉默的臉，越來越消瘦的身體，眼睛下面濃重的黑眼圈，只好默默去幹活。誰讓他倒霉做了他朋友呢？誰讓自己的軟肋被抓得死死的呢？畢竟有機會參與多重空間項目的研究，實際觀察第一手數據，多麼難得的機會？
等了幾日，周臾拿到了最完善的東西。
手機APP點開，地圖上代表不同人的幾個小光點，在海城緩慢地移動。點開其中一個，電話、郵箱、住址等等一切聯繫方式都在。他甚至可以遠程地下載某個特定對象的指定郵箱內容，並且進行某些操作。
周臾拷貝了嚴林全部聯繫人，QQ、微信、校友網、遊戲賬號、包括手機通訊錄。幸好他先天孤僻，熟悉的朋友不多，只寥寥幾百個號而已。他按照聯繫的頻繁程度，重點關注了幾個號，其中包括鄭蔚藍。
乍然看到鄭蔚藍和嚴林上百條聊天記錄，周臾十分驚訝；但在看到聊天內容后，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鄭蔚藍為嚴林遭遇的不公平打抱不平，認為其實於一凡的論文水平也不怎麼樣，但反而能過；他就輸在太老實，不如別人能拉關係湊近乎；
鄭蔚藍鼓勵嚴林不要輕易放棄，女生其實更在乎男人對自己好不好，外貌只是附加條件，再說他現在的收入很不錯；
她也安慰他不要擔心工作的事情，姚夏家的公司也快要上市了，安排個把師兄不成問題。
林林總總，兩人迅速熟悉起來，鄭蔚藍儼然成了軍師。
並且，她對他也有些稍微的責怪，「去年你過於衝動了，不該太早對尤琪表白。女孩子喜歡溫柔的甜言蜜語，你得稍微改改說話的方式——」
原來這一切，是從鄭蔚藍的慫恿開始。
周臾眼睛里含著恨，為他們的無恥，為十年後那個愚蠢而不自知的自己。
嚴林的膽子慢慢變大，果然開始利用QQ、微信等等試探性地和尤琪聯繫。幸好周臾提前做了攔截，切斷聯繫，因此尤琪全沒收到。他按照時間順序點開那些信看了，剛開始是道歉，沒有收到尤琪的回復后忐忑地找鄭蔚藍拿主意。鄭蔚藍認為是女生的矜持和不好意思，認為他該繼續。嚴林又接連發了好幾封，依然被攔截后，便心生怨氣，偶爾會在信的內容里泄露。
當然，他也嘗試過用手機簡訊或者微信聯繫，但通通被周臾禁止了。
時間久了，嚴林心中的怨恨更深，忍不住註冊了郵箱小號給尤琪發一些不堪入目的東西。幸好周臾給她的郵箱加了一層防護，自動檢測到敏感字內容后刪除，否則十足令她噁心。
周臾知道自己單方面的圍堵作用有限，時間長了嚴林肯定會懷疑，只有另想他法。當他籌謀著如何讓嚴林遠離尤琪的時候，鄭蔚藍和姚夏的互動頻繁起來。如同鼓動嚴林一樣，她支持姚夏去杭城找他。
周臾的目光落在鄭蔚藍三個字上，久久沒有收回來。
如果說嚴林是劊子手，姚夏是幫凶，那麼鄭蔚藍便是主謀。
可是時間不等人，周臾的安排才剛開始，嚴林便遭受了工作上的重擊。他離開海城大后，引以為傲的工作，全身心投入，剛開始很有起色，令他信心大振。年後接手某個重要項目，卻在五月傳來失敗的消息，甚至公司內通報批評。
以嚴林極強的自尊心而言，這是恥辱。
他在自己的私人日記本上寫了，令他遭遇這一切的都是周臾，如果沒有周臾，尤琪是他的；如果博士順利畢業，又何必屈就外面的公司呢？。
他不管如何對尤琪都不甘心，準備想點別的辦法。
周臾看著尤琪發給自己最新一封郵件，原來他所謂『別的辦法』便是換了新的手機號以陌生人的身份重新接觸他。這個男人，生活上遭遇一切挫折的時候，要麼全部歸罪於別人，要麼就是從尤琪身上找補。周臾十分想不通，以尤琪天真直白的個性，到底哪裡入了他的眼？還是說，如同十年後的周臾所言，一切都只因為他，只要有他在，尤琪便不可能得到幸福。
他獨坐在辦公室里，電腦屏幕上是嚴林的全部社會關係，鄭蔚藍的行動軌跡，包括姚夏的家庭情況。煙頭擱咋愛煙灰缸邊緣，輕煙繚繞，已經燒了一大半。
嚴林偽裝的小號又開始行動了，他給尤琪發了私信。
「去年的事情很抱歉，我當時太魯莽了，嚇到你了吧？周末有空嗎？我請你吃飯好不好？還是上次的日料？」
尤琪的號很久沒動靜，過了約莫半個小時才回，「嚴師兄不要太客氣了，都是小事。最近準備出國的東西，有點忙，就不吃飯了吧？」
「那我去海城大找你，吃小食堂也一樣。」顯然，嚴林並不死心，而且提出了疑問，「怎麼突然要出國？沒聽說啊，是出去玩嗎？」
「不是，一直在準備，去法國兩三年，讀藝術。」
嚴林長久地沒有回復尤琪，但是正號卻在和鄭蔚藍聯繫，顯得有些暴躁。
「怎麼回事？我這個手機號一直聯繫不上尤琪，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還有，她要出國的事情你怎麼沒告訴我？」
鄭蔚藍回得挺快的，「出國？我不太清楚，是出去玩嗎？」
「讀書，要兩三年！」嚴林的手打速度加快，顯示了內心的急切，「等過兩三年，黃花菜都涼了，有什麼用？」
「別著急，她是個挺單純的姑娘，只要事情定下來，異地戀也沒問題的。」
「怎麼可能？女人都愛漂亮，要男人陪，一段時間不見就變心。你少騙我——」
「別人我是不知道了，但這麼多年我都只喜歡劉子昂一個。還有姚夏，對周臾死心塌地，你也不是不知道？」
「別給我提那個混蛋，總有一天我要他有報應。」
「那你是想怎麼辦？打退堂鼓嗎？」
「怎麼可能？」嚴林一口否決。
鄭蔚藍給了他一個笑臉，「要幫忙嗎？」
「怎麼幫？」
「我想辦法把她約出來？」
「最好在七月，她離開之前。」
周臾新拿了一根煙，放在口中，慢慢打燃火機，煙草的味道瀰漫，整間辦公室被籠罩。
嚴林打定主意后，手機上繼續和尤琪互動，並且換了輕鬆的表情。
「我還以為是你被周臾傷得太厲害，出去散心。」
周臾淡淡地呵了一聲，男人嫉妒的嘴臉真是難看。
尤琪回了他一個問號，笑道，「沒有的事。周臾雖然讓我難過，但也還好。」
他眼睛緩了緩，手情不自禁地點開了她發給他的照片，鬆散的波波頭，尖尖的小下巴，圓圓的大眼睛藏著對這世界無限的好奇。
「你還喜歡他嗎？」嚴林在問這問題的時候顯然十分煩躁，不停地用手翻動對話框，完全沒有忍耐力。
這一回是尤琪沒有回答，等了足一刻鐘，她才道，「嚴師兄，很抱歉，問題太私人了，我不好回答。」
嚴林的對話框快速得打開又關閉，他不要你，你不要臉等等辭彙交替出現又被消掉。他在狂躁，但理智並沒有消失。
最後，他似乎終於冷靜下來，道，「OK，咱們不聊這個話題了。不過，周臾那天的表現確實把我嚇到了，從來沒想過人會那麼壞。你以後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太相信人了。」
「謝謝師兄關心，我會的。我媽在叫我了，不聊了，拜拜。」
「拜拜。」
周臾又坐了一會兒，確定嚴林沒有繼續活動后才起身。他關閉電腦，將資料收拾起來，拿了手機和鑰匙走出辦公室。
姚夏拎了一個保溫桶急切迎上來，「周臾，下班了嗎？」
他沒回答，一手揣衣兜里，快速下樓。
姚夏跟在後面，「你眼睛里全是紅血絲，是不是又沒睡覺？我給你熬了安神湯，喝了好不好？」
他摸出手機來，找到韓振的電話，撥出去道，「你在哪裡？」
韓振正在食堂吃飯，含糊道，「吃飯啊。」
「不是讓你看好門嗎？」
韓振艹了一聲，道，「那姑娘不是又摸過來了吧？」
周臾沒回答，顯然是的。
「我去，她是妖精變的吧？老子看得那麼嚴實的門都能鑽進來，不去做間諜真是浪費才能了——」
「我在學苑這邊等，你趕緊來把她弄走。」
姚夏聽了如臨大敵，「我不走。」
周臾掛了電話，冷峻地站在路邊，如同一株寒松。
她慢慢挪近了，「周臾，你不要生氣好不好？你別不理我，也別折騰自己好不好？」
他低頭翻手機，本能地再次打開了阿寬那個系統。代表鄭蔚藍的光點在海城大沒動，姚夏站在自己身邊，而屬於嚴林的卻緩慢地在路上移動，看路線是下班回家。嚴林估計是無聊了，開始瀏覽網購APP，感興趣的東西卻多少帶點兒灰色。
鄭蔚藍的簡訊跳出來，她說，「約了尤琪，六月二十日晚，城南老邱家私房菜。」
嚴林謝了一個，QQ打開一個群，點中群主後轉賬，要求買昏迷針。周臾複製了兩人全部聊天記錄，幾十上百頁，關於昏迷針的使用，猥瑣的語言和目的與尤琪倆字連在一起，不忍目睹。
周臾牙關緊咬，兩頰骨線幾乎戳穿了皮膚，目光如血。時刻關注他的姚夏被嚇住，抱著保溫桶，稍微往後退了一步。
他抬眼，目光掃過她，投向虛空之中。
姚夏，鄭蔚藍，嚴林，一個也跑不掉。
他收了手機，沖她伸手，「湯給我。」
姚夏不可置信，爾後立刻小跑過去，破涕為笑，「周臾，你嚇死我了。」
尤琪問她追著周臾跑圖什麼，她當時沒答得出來，可周臾只是對她說句話而已，她就激動得不行了。大概，她所圖的，不過是一聲你好，一個微笑，以及關乎一生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