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不留遺憾
周臾回海城,和尤琪複合,跌破了一眾長輩領導的眼鏡。
劉青問劉子昂道,「我怎麼搞不懂你們這些小年輕,整天想的是什麼?」
劉子昂整理領帶,不耐煩道,「等下曉玥爸爸媽媽都要來了,你不想怎麼招待親家,煩惱這事幹嘛?」
「不是,你不是——」喜歡尤琪嗎?
他抬眼看著老父親,定定道,「爸,作為一個老學者,你認為多重空間互相干涉影響的可能性存在嗎?」
「不好說。」劉青搖頭嘆息,「老了老了,只希望能多活兩天,能親眼目睹更多新技術的誕生和應用。」
劉子昂神秘一笑,「你放心,我相信你能活到那一天。考慮到另外一個空間里,可能會有個叫劉子昂的渣男存在,他或者辜負了方曉玥。所以,我在這邊呢,就幫他找補找補。」
劉青氣急,用力拍了他後腦勺一下,「都什麼時候了,還敢弔兒郎當?今兒見了親家,不準亂說話。吃完飯,去派出所問問情況——」
對了,基於周臾的過分行為,姚夏事後報警了。
雖然嚴林強力反對,鄭蔚藍沒有發表意見,但姚夏卻哭得崩潰。她不僅報警,還把父母和律師一起請了過來。周臾對於自己乾的事情供認不諱,非常配合地主動走進了派出所。
譚淵驚得從辦公椅上掉下去,半夜三更從家裡跑出來,抓了尤教授和王教授一起去了解情況。當時尤琪在外面回答警官問話,周臾被暫時羈押著。縱然如此,他們臉上居然還帶著笑?
三個鑽研了大半輩子書本的中老年面面相覷,摸不著頭腦。對周臾又怒又氣,同時又不能真放著不管。
事已至此,能怎麼辦?託人幫忙,找中間人說情,請律師從中斡旋,聯繫周臾的父母,又拜託了學校的領導。
小範圍內,炸圈了。
劉子昂和律師一道,對嚴林和鄭蔚藍軟硬兩手,讓他們放棄追究。姚夏在堅持,可她的父母基於各方面壓力,按著她的頭在和解書上籤了字。姚夏哭著對釋放的周臾喊,「我恨你——」
周臾卻什麼都沒說,反而是尤琪走到她面前,深深鞠躬道,「對不起,他對你做的事,非常抱歉。」
「為我十年後做的事付出代價,那是什麼意思?」姚夏放不開。
他張口欲說,即使現在沒做,可你耳根子軟,只要鄭蔚藍不斷吹風,早晚的事。
尤琪不想火上澆油,立刻打斷道,「還沒發生的事情,都是妄想。他工作太累,神經虛弱,我馬上會帶他去看醫生。」
姚夏還想說,卻被她母親拉開,態度粗暴道,「家裡人的臉都被你丟光了,還鬧?回去看看你交的都是什麼朋友?有腦子嗎?」
尤琪幾乎是立刻理解了姚夏的偏執,家庭環境的影響功不可沒。
緊接著,周臾去找了鄭蔚藍,他面無表情,「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盯著你。」
鄭蔚藍臉鐵青,唇發紫,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會她或鄙夷或仇視。劉子昂站得遠遠地,彷彿根本不認識她一般。
「只要事關尤琪,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周臾輕聲道,「你知道的——」
「瘋子——」她緊咬牙關。
齊蘆不再說什麼,挽著周臾的胳膊離開。姚夏在後面爆發瘋狂的哭聲,然而沒人能幫助她,只能靠她自己走出來。
至此,事件得到解決只花了一個周時間。
周臾連續幾天睡得不太好,他沒跟著父母回杭城,反而被尤琪拖回家。周家父母對尤琪挺放心,也感謝大家的幫忙,邀請了出力的各位出去吃飯。酒足飯飽的時候,所有人都盯著於一凡和劉子昂問,到底怎麼回事?幾個小年輕眉來眼去,打著哈哈,偷溜退場。
一切答案和秘密,全丟給當事人自己解決。
尤琪把周臾帶回去后,忙忙碌碌幫他準備換洗的衣服。王教授卻十分憂慮地看著她,「小尤,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尤琪眉開眼笑,「我們現在很好了啊。」
尤教授安撫道,「先讓孩子們冷靜冷靜,之後再說。」
周臾洗漱完畢后,被尤琪按在床上睡覺,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他很累了,幾個月都沒休息好。」尤琪蹲在床邊看他沉靜的睡顏,對尤教授道,「爸,他超愛我的。」
周臾睜開眼睛的時候,尤琪望著他笑。
「醒了?快起來吃飯呀,咱們呆會還有事。」
他昏乎乎起來,「我睡了多久?」
尤琪誇張地伸出兩隻手,比劃了兩次后再張開一隻手掌,「一天,一夜,再加一個上午。」
他有點不好意思,垂頭坐在床邊。
她將他洗乾淨后烘得香噴噴的衣服抱過來,「快穿衣服。」
周臾穿好衣服,神智回籠,準備出去向兩位教授道歉。然而小房子里十分安靜,只有尤琪來來回回走動的輕巧聲音,她捧著粥菜上桌,將勺子塞他手中,只一個字,「吃。」
涼涼的清粥,爽口的拌菜,他越吃越餓,全部掃得精光。
尤琪托著下巴看他吃東西,見他吃完后扯了紙巾幫忙擦嘴,道,「你帶身份證了嗎?」
他有點迷惑,但還是乖乖點頭。
她拍手,「這就好辦了。」
尤琪拉著周臾去找了拖回來的破車,從上面翻出背包,身份證和手機俱在。同時又拋棄學校後勤科和派出所,列印了戶籍證明相關資料。周臾有點摸不著頭腦,「尤琪,你要幹啥?」
她揮揮資料,「領證啊。」
周臾吃驚地看著她,不願走了。
「幾個老傢伙在辦公室等著咱們去問話呢。你說,是不是拿個本本再去比較有底氣?」尤琪敲敲他的腦袋,「你這次把他們三個嚇得要死,以後肯定在也不敢幹這樣事了。嚴林離開海城了,鄭蔚藍也辭職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可是——」他是個招災體質,誰知道後面又會出現什麼?
尤琪翻了個白眼,「這世上多少人生老病死?多少人車禍意外?要都這麼算,全部都不用結婚生子做事了?天天頂個大鍋蓋過日子?可就算恐龍那麼皮糙肉厚,也架不住天外飛來小行星,把地球都砸出幾個大坑洞,對不對?」
道理好像是這麼個道理,可怎麼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呢?
她見他又要魔怔了,完全不給思考時間,打了個車沖民政去了。
拍照,填表,領證。
完事!
尤琪給兩人拍了個自拍,笑得見牙不見眼,連同結婚證一起發朋友圈上,配言,「出國之前,搞定。」
周臾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只緊緊抓著她的手,什麼都沒說。
「所以,現在該坦白了吧?」譚淵代表老傢伙門開口了,後面坐著劉青,王教授和尤教授。
尤琪和周臾坐在巨大辦公桌的對面,不太敢直視眾人。
「於一凡說不能代勞,得你們親自說。」譚淵拍拍桌子,「說吧。」
周臾想了想,摸出自己的手機,列印出來資料,全部推給他們。
四人交換著看完,半懂半不懂,中間王教授還狠狠挖了尤琪一眼,這不都是小年輕搞情趣的東西嗎?
尤琪只好拿出自己畫的大概事件流程示意圖,重新推給他們。
這一回,四個人都懂了,其震驚和荒謬不亞於尤琪收到第一封信。
「你們相信這多重空間的存在嗎?」尤琪問,之後堅定道,「我信。」
譚淵抬了抬眼鏡,「所以,周臾之前乾的那些事——」
「他想改變未來,讓我避開不幸。」尤琪抓著他的手。
「可是,縱然有平行空間的存在,然而互相併不干涉,你又如何——」譚淵問。
「老師,你如何判斷它們之間沒有關係呢?」周臾不緊不慢道,「既然可以互相觀察,信息傳遞,那就證明這兩個空間之間肯定有某種因果關係。只要我能改變關鍵時間點的關鍵事件,一定能把結果導向更好的方向。」
「從第三封信開始,他已經意識到我們的存在,這就是證明。」
譚淵看看劉青,劉青沉吟半晌,「不可知,無法證偽——」
「那麼就存在一個問題。」尤教授也道,「假設現在的世界和十年後的世界存在因果關係,但現在因為兩個周臾共同努力,改變了現在這個世界。那麼,十年後的世界,會怎麼樣?他後續還會不會有信來?」
劉青搖頭,「現在已經改變了,那兩個世界之間的聯繫會減弱,最後背向而馳。原本微弱的聯繫也會消失,所以應該再聯繫不上了。」
「不管怎麼樣——」尤琪當然聽不太懂,不過她會表態,「兩個世界的尤琪都會感謝周臾的啊,我們在一起會很幸福的。」
尤琪在笑,周臾卻沒有。
王教授問他,「你在擔心什麼?」
周臾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來。
「他擔心無法保護我。」尤琪揉著他的手,「害怕得睡不著呀。」
「荒唐,為了還沒發生的事情,干出這種事情來,你的理智呢?」譚淵氣得想拍桌子。
周臾滿臉愧疚,低頭,半晌道,「我不能失去她——」
尤教授見他如此,想了想道,「去看看心理醫生吧,縱然會被當成一個荒謬的故事,但也會解決一些問題,對不對?」
第一次去醫院的時間安排在尤琪出國的前一天,她陪他去,在病房外等候。
周臾靠坐在舒適的座椅上,將刻板的現實,縹緲的未來和自己荒唐的夢境全都說了出來。
醫生很冷靜,從不打斷他的話,只安靜地聽著。縱然是故事進行到了未來十年,他也只在筆記本上記錄了一些簡單的字句。
「你會不會覺得這不正常?」周臾問。
醫生搖頭,「你神智清楚。」
「那我應該怎麼做?」他道,「我現在很害怕,如果做得不夠,她會不安全;可做得太多,她會感覺不舒服。離開她是不可能的,可是靠得太近,我——」
沒有答案,心理醫生輕易不會下判斷。
可這個醫生算是熟人,為尤琪諮詢過。他想了想,道,「假如你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你認為十年後的周臾最痛苦的是什麼?」
周臾陷入了沉思,從自己出現夢境的第一夜開始,到那四封信的每個字每句話。
後悔,慚愧,痛苦,以及,遺憾。他對她的愛,還沒來得及說。
醫生見他表情鬆動,「想到了?那麼,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周臾點點頭,起身道,「謝謝你,對我幫助很大。」
他走出病房,尤琪笑著迎上來,「怎麼樣?」
他握著她的手,搖搖晃晃走出去,「挺好的。」
很好,世上再也沒有比明白自己的心最好的事情了。
十年後的周臾,最大的遺憾是沒有來得及將自己的愛傳達給尤琪,追悔莫及,想要改變一切。他在情書上寫得明明白白,唯一想做的時候就是讓尤琪明白他的愛。
如此,只要用盡全部力量去愛她,方能不留任何遺憾。
「尤琪——」
「嗯?」
「我愛你。」
「我也愛你。」
「每個聖誕節,都一起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