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墨子語推開房間的門，把蘇嘉怡放在床上。

何璃湘和青腕聞言趕來，看到墨子語全身是鮮血的時候，驚訝起來，不過看到床上滿是鮮血，臉色蒼白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了。

「救她，救她......」墨子語疲憊著道。

何璃湘瞬間反應過來，立馬道，「青腕，青腕，快去請李醫師來。」

片刻后，李醫師跟著一群人急匆匆而來，墨子語乃除了李醫師外，所有男子都被請了出來。

墨子語席地而坐，低著頭，汗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地聲音，那雙手滿是鮮血。

這一次，他還真感謝蘇嘉怡，是她找到了青碧玉簪，他想起剛才千年妖的妖氣，比以前強大了幾分，這次搶奪青碧玉簪，就是個陷阱，就是給墨子語設的陷阱，如果多待一炷香時間，他就真的出不來了。

對方，早就設好了局。

「墨公子，別擔心了，她沒事。」何璃湘輕步走到他的身旁，輕聲道。

「何小姐，對不起，這麼晚了還打擾你們。」墨子語送了一口氣，心中沉甸甸的石頭終於落下了。

「濟世救人，這本就是我們何家的家訓。」何璃湘笑道。

墨子語站起身，拿出那隻青碧玉簪，遞過去，「何小姐，青碧玉簪，我已給你取來，我知道這玉簪的重要性。」

何璃湘望著玉簪，露出驚訝的神色，雙眼閃過絲不一樣的亮色，輕輕捉起玉簪，猶豫了會兒，又把玉簪放回墨子語手中。

輕笑道，「此處沒有鏡子，墨公子如不嫌麻煩的話，幫璃湘帶上玉簪如何？」

墨子語一愣，他當然不怕麻煩，不過為女插簪可是丈夫才能做的事情，自己與何璃湘相識不過僅僅幾日，這樣做會不會太親昵了點。

「怎麼？莫非墨公子不願意？」何璃湘輕笑道，「這裡是「自後庭」，沒有外面的規矩，公子莫怕。」

墨子語「哦哦」兩聲，便把何璃湘頭上的樹枝取下，把青碧玉簪重新插了進去。

青腕站在門前，忽然大叫一聲，嚇得墨子語一震啰嗦。

金光湧現，已經暗淡的金光再次閃爍著光芒，如同旭日東升，把所有黑暗驅逐在外，一層無形的光芒，保護著一切的美麗。

......

辰時，墨子語醒來便盤腿而坐，體內的妖氣越來越重了，他不明白，為何純陽體質驅除不了這個妖氣，就好似這妖氣本就是自己所有般。

正想得起興，門忽然一腳被踢開，蘇嘉怡此時的傷已經好了大半，怒氣沖沖跑過來就是給墨子語一巴掌。

清脆的聲響在房間中響起，墨子語睜開眼睛，無動於衷。

「你這個膽小鬼！虧我我天好心提醒你，你卻這樣對我！」蘇嘉怡手舞足蹈，怒氣騰升。

「不知，我做錯了何事？」墨子語也不生氣，只是淡淡道。

「你為什麼要把我從張府帶出來，你知不知道，這人聰明得很，這次殺不了他，下次定會警惕，嚴加防守，你讓我怎麼殺？」蘇嘉怡舉起杯子，砸在地上。

可以想象得到，蘇嘉怡真的很生氣。

「如果我不把你帶出來，你就能確定殺死他嗎？」墨子語平靜道，「如果姑娘死了呢？那今後就真的沒機會殺他了。」

「啊呸！」蘇嘉怡道，「像他這種混人，我殺不了他，總有人來殺他。」

「那就讓其他人殺了便是。」墨子語道，「姑娘手無縛雞之力，別人總比姑娘手段高明。」

蘇嘉怡張張口，有些語塞，跟這種人說話，怎麼感覺有些心累，無言以對。

青腕急匆匆跑進來，大聲道，「墨公子，蘇姑娘，快快快，小姐命我來，讓你們躲進密室，快點。」

墨子語愣住了，輕聲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府帶人圍住了這裡，說要交出你們，你們快點躲進密室中。」青腕很著急，拉著墨子語和蘇嘉怡的手，就往牆壁走。

青腕摁下機關，牆壁忽然翻開，露出漆黑的密室來。

「來得正好，不用我去張府找他了，現在就把他殺了。」蘇嘉怡甩開青腕的手，就向著外面跑去。

沒跑兩步，就被墨子語拉回來。

「放開我！」蘇嘉怡怒斥著道。

墨子語對她不理不睬，看著青腕問，「如果我們走了，那你們怎麼辦？」

「小姐說了，他們找不到人，就會離開，何家的勢力也是很大的，他們不敢怎麼樣。」青腕說完，就把兩人往裡面推，然後就關上了牆壁。

燭光亮起，照亮了四周，這是個狹窄的密室。蘇嘉怡甩開墨子語的手，用力敲打著牆壁，卻怎麼也打不開。

「姑娘，你怎麼這麼衝動，你可知道，如果張司功在何府找到你，何府就會背上包庇罪。」墨子語瞪著她，「你這樣，想讓整個何府，為你陪葬嗎？」

蘇嘉怡靜下心來，忽然蹲在地上痛哭起來，梗咽著道，「你知道什麼？」

「我理解你的感受。」

「你理解？」蘇嘉怡嘲諷般冷笑起來，「如果你理解的話，你就不會阻擋我了，你可有親眼看著家人被殺死的感受？你可有那種憤怒？你有嗎？你有嗎！」

蘇嘉怡大怒起來，「你有這種經歷嗎？你沒有！你沒有！」

墨子語獃獃的不說話，只是看著蘇嘉怡。

「就因為我弟兒在經過他府邸河上鋪了一條魚，就告弟兒偷盜，殺了他。」蘇嘉怡身體顫抖，帶著抽搐聲，「就因為我父親、母親，在他們府邸后采了些野菜，便把他們殺了，你說，這樣的人，這樣殘忍、殘暴的人，該不該死？」

「可是，張府權大勢大，沒有人敢走出來說一句，更加沒有人敢刺殺於他，大唐律法呢？張恬說他便是這裡的天，他說他的話就是這裡的法，皇帝對此不管不顧，你還想讓我怎麼辦？」蘇嘉怡一字一頓道，「我寧願用我的命，換取曇坔百姓、草民的公平、安康！」

墨子語的心就像被針刺中了般，好痛好痛，裡面似乎在滴著血，心中憤恨油然而生，他咬牙切齒著。

忽然間，他明白了蘇嘉怡的感受，至始至終，她活著那麼那麼的痛苦。

無法言語的痛苦。

許久后，墨子語才輕聲道，「你錯了，皇帝見到了。」

蘇嘉怡抬起頭，滿臉淚水，她不明白墨子語這句話的意思。

墨子語抬起頭長嘆，「他真的見到了，所以派我而來，剷除這個惡棍，原來，我現在代表皇帝的權，代表「御天司」的正義。」

「什麼？」蘇嘉怡不明白。

「蘇姑娘，你放心，你這仇，由我來幫你報，我定還曇坔一個公平、正義！」

其實，一個人真的該有股熱血。

讓那股熱血，湧上心頭，去拼、去斗，管他前方是什麼，踩過去就對了。

墨子語徹底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也徹底明白了一個人該需要什麼，該做什麼，「御天司」建立初心，不就是弘揚正義，驅逐邪惡嗎？天下，也需要這樣的人。

何璃湘重新打開了門，其實她早就在那裡了，本來張府退兵后，她想直接打開門的，可卻聽到蘇嘉怡的訴苦，一時間只感到心痛，真的很痛。

她徐徐走下來，「蘇姑娘，其實你說的沒錯，這樣的人，就應該去死，可是我們心中善良，不允許這麼做。善良與美麗，互相共存，醜陋與邪惡，互相共存，美好不應該被摧毀，那些邪惡，就讓更加邪惡的人，去剷除吧，別讓邪惡，沾染了我們心中善良。」

「邪惡，更加邪惡的人。」蘇嘉怡喃喃，低著頭不在說話。原本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也是善良、美麗、充滿美好的人吧？可這些有什麼用？你也保護不了，最親的人。

她願化身為邪，解開心中的憤恨。

那日，何璃湘帶著蘇嘉怡。墨子語、青腕來到後山，為蘇嘉怡的父母、弟兒建了個墳墓。蘇嘉怡跪在他們面前哭了會兒，就跑開了。

墨子語想去追，被何璃湘攔住了，「讓她一個人靜靜吧，把內心的痛苦哭出來。」

蘇嘉怡就蹲在地上，抹去眼淚，當她想走開的時候，一個和尚出現在她面前。

方丈道，「姑娘，我知道你內心的痛苦，想不想報仇？」

蘇嘉怡愣住了半響，久久說不出話。

「我可以給你力量，殺死張恬，驅散邪惡，匡扶正義。」方丈從衣袖中拿出一根枯枝，「只要你把這根枯枝放在何府中，今夜即可。」

蘇嘉怡其實是不信方丈的，但出於好奇心，還是接受了，如果真的得到了力量，她就能報仇，就算是騙人的，也不礙事，反正就一根枯枝，也對何府造不成什麼傷害吧？

那天夜裡，她回去后，便把枯枝隨意放在何府的角落，然後離去了。

待她睡下后，便夢見了弟兒、父母正在呼喚她，蘇嘉怡興奮的跑過去，把他們幾個人擁抱在懷裡，而他們卻變成了黑煙，消失不見了。

蘇嘉怡用力地勾著黑煙，可是無論怎麼都觸碰不到，她蹲在地上哭泣了良久，待抬起頭來的時候，那雙眼瞳，閃耀著幽綠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