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死了

當小夏帶著花大夫回到家的時候，沈家的院子已經圍滿了人。這個小山村冬天人們也沒有什麼活計，無聊透了，終於村裡出了大事，聽說婆婆打死了兒媳婦，還不來看看熱鬧。

「快看，花大夫來哩，不知道沈老二媳婦還有沒有救？」

「剛才俺可看見一院子的血哩。」

「俺來的快，可看見沈二抱著他媳婦都哭了，估計已經沒了。」

「賈老婆子一直看二媳婦不順眼，聽說總是虐待她，終於給弄死了。嘖嘖……」

「知道因為啥事不？」

「不知道哩，不過沈家的四姑娘以後還是離遠點吧，隨了她老娘子的性格，誰娶回家去，那還了得……」

院子里看熱鬧的嘰嘰喳喳完全不避諱，沈家人是聽了個全和。賈老太太和沈慧坐在屋裡聽見外面的議論聲原本不好意思出去，但是一聽竟然編排到自己寶貝閨女身上了，那還忍得了。沈慧也跟著哭了起來，賈老太太立刻沖了出去。

「哪個不要臉賤人的竟然罵俺閨女嫁不出去，真是黑了心的毒婦。」

院子里幾個看熱鬧的也不怕事大，一見主角終於出來了，也不怪老婆子罵人了。

「賈嬸子，聽說你把自個的二兒媳打死了，黑心的是你吧。」說話的婦人還抿嘴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好像是好事似的。

「啥原因說說唄，俺們真是老奇怪哩。」院子里的婆子們七嘴八舌，一個比一個積極。就是爺們們也伸長了耳朵聽著。

「你們這群長舌婦，滾出俺家院子。」賈老太太簡直就要被氣死了，心裡現在是恨毒了多事的沈小夏，想著怎麼就沒病死呢，還真是專門克沈家的喪門星。

小夏顧不上院子里的事，帶著花大夫進了西廂房。沈忠依舊坐在炕邊上一句話也不說，倆個姐妹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快看看我娘怎麼樣了？」小夏看著躺著一動不動閉著眼睛的小王氏，也是嚇了一跳，難道真的死了。

花大夫是一個乾瘦頭髮花白微胖的婆子，一雙精明的眼睛把一切都看在眼裡。沈家在村裡也算大戶，家裡那點事村裡誰不知道。沈老二一房被虐成這樣除了嘆氣也幫不上什麼忙，誰家沒本難念的經。

花大夫看著躺著不動的小王氏，又摸了摸她的脈，還好沒死，但是著身子卻是空了。又翻了眼皮看看眼睛。從帶來的藥箱里拿出工具清洗了傷口，上了止血藥，包紮了傷口。才開口。

「沈二媳婦沒事，就是急火攻心才暈了過去。但是這身子虧空的厲害，沒有大補之物是補不回來了，意志消沉怕也沒幾年熬頭了。」

小春聽明白了，就是說娘沒有幾年可以活了，又大哭起來，小秋看著姐姐哭也跟著哭。沈忠一直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一聽自個的媳婦活不了幾年像是壓倒了心裡的最後的一根稻草，也嚎啕起來，那哭聲嚇了屋裡幾個人一跳，小春小秋看爹也哭了，哭的更加悲痛，小夏和花大夫也被感染的掉眼淚。

院子里還在看熱鬧的人，也被屋裡傳出來過於悲痛的哭聲嚇著了，頓時安靜了不少。

「沈二媳婦這是真去了？」

「聽著哭聲應該是了。」

「這沈老婆子殺了自己的兒媳婦，官老爺不會來村裡抓人吧？」

「誰知道呢？」

「有個當了秀才的兒子平日里都眼睛都張天上去了，這回要下大牢嘍！」

村裡就幾十戶人家，誰家一年多吃一頓肉都遭人羨慕，別說出了個秀才。賈老太太這兩年沒少得罪人，因為她有個秀才兒子沒人敢跟她過不去，現在都打算看好戲哩。

賈老太太一聽西廂房裡連悶葫蘆二兒子都哭出聲了也認定小王氏去了，嚇得一屁股坐地上，還閃了腰，現在誰說什麼也不敢支聲了。

沈家人都嚇壞了，這兒媳婦被婆婆打死可不是光彩的事，一轉眼全村都知道了。陸陸續續又來了許多看熱鬧的。里三層外三層的，大夥七嘴八舌的甚至開始幫忙張羅喪事。

「都站這幹什麼？都散了散了……」沈家村的村長也是老沈家的族長，也是沈守禮的哥哥沈守孝也聞風來了。一路上就聽說賈老婆子打死了二兒媳，具體什麼原因誰也不知道。他確是知道一點，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家，小王氏不著婆婆待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誰知道今天弄出人命了。

但是現在就是村長說話也不好使了，大夥都是來看熱鬧的，誰也不走。

村長也沒辦法，這回老沈家是丟了大人了。

小夏看著痛哭的便宜爹，真想上去揍兩拳，真是窩囊到家了，什麼也指望不上。

「花大夫，大補之物是什麼？我們一定找來給娘補補，讓娘一直活著。」

花大夫看著眼前的瘸腳姑娘，只見她抹乾臉上的眼淚，看著她一股子倔強的模樣。知道給自己的娘找大夫，是個懂事的孩子。當初聽說沈家有個丫頭摔斷了腿她還主動上門想給治治，但是沈家說沒閑錢給一個賠錢貨治腿，還罵她多管閑事，自己一生氣就走了。想這事也快兩年了，現在就是讓她治，也治不好了。

「需要百年以上的人蔘每天熬湯養著，不能幹累活重活，怎麼也得三兩年才好得了。」

小春本來聽二妹問大夫怎麼治好娘，以為還有希望，一聽大夫說的人蔘，不做活。這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哭聲又重了幾分。

花大夫看著一家人哭的傷心，只能搖頭感嘆。臨出門看著對自己說了感謝的話的小夏，忍不住看了一眼小丫頭一瘸一拐的腿。

「要是你剛摔傷那會子我還能給你看看，現在快兩年了，我是沒辦法了。」

小夏聽花大夫這麼說，臉色難看了幾分，自己現在才八歲可不想一輩子做個瘸子。

「你也不用絕望，我也就會治村裡常見的小病。你還小去找個好大夫一定還有希望的。」

「謝謝您！」聽了花大夫的話，小夏終於安心了，她還真怕在這個落後年代的醫術也不行。

小夏和花大夫出了廂房被外面的情景給驚著了。沈家人烏雲壓頂的灰敗，家裡的男丁都站在院子里，原本打算早飯後就去鎮里的沈財和兒子沈能文都還在院子里沒走，除了賈老太太在院子的雪堆里坐著，其他的女眷都沒敢出屋。

院子里都被看熱鬧的人塞滿了，可能沈家從來就沒有這麼熱鬧過。

「小夏呀！你也別難過，給你娘好好休整休整，該上路的就得上路了。」村長也想把這是壓下去，雖然自己也看不過去，但是為了沈家的名聲，自己就是昧著良心也得這麼做。

小夏看著和自己爺爺長的很像的老頭，他的意思是娘已經死了，怨不得圍了一院子得人。

「村長，咱們不去報官啊？」總有不怕事大的挑撥那麼一嘴。

小夏看向說話的婆子，眯著眼睛，一身破舊的棉襖，擠在人群的最前面，昂首看向村長，把村長看的老臉都紅了。

「報什麼官？那婆娘的死跟俺沒關係。」賈老太太一聽有人要報官立馬跳出來，也顧不上腰疼了。

小夏從這三言兩語中明白了，現在全村的人都以為是賈老太太打死了自己的兒媳婦看熱鬧呢。而剛剛的村長似乎想把事情壓下去。

小夏突然往地上一跪，聲淚俱下的開始表演：「村長，還有各位叔叔嬸嬸，求你們幫我求求奶奶。因為小叔和能文哥要讀書，家裡困難，奶奶要餓死我們姐三個，娘一著急就跪地上求奶奶，奶奶一生氣就把飯碗打了娘的頭。」後面的也不說了，就是一直哭一直哭，屋裡哭屋外哭。小夏也不提其實娘還沒死的事，就是想讓賈老婆子吃點苦頭。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站在院子的人終於知道了原因，紛紛嘲笑的看著沈家人。

「沒錢還讀書，這要因為讀書餓出人命了，咱沈家村還是頭一個了。」

「原來這秀才是這麼考出來的啊？俺說俺家大柱讀書也讀的也不錯哩怎麼沒考上秀才呢？原來是俺那老娘不夠狠，家裡養了一圈丫頭蛋子，哪有錢讀書哩！」

原本嫉妒沈智考上秀才的人都紛紛把戰火引導了他身上。

站在院子里的沈智，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這麼丟人過，狠狠的瞪了自己的老娘一眼。這一眼正好被村長看見了。

村長也算是沈智的親大伯，覺得自己有個秀才侄子面上有光，但是看見剛剛沈智看自己老娘那陰狠的眼神心裡突突直跳。

「你這個瘟死丫頭，就你吃不飽，全家誰不是縮衣節食的，你一天不幹活還想吃山珍海味哩！」賈老太太朝起鞋底就想揍人。

小夏硬生生的挨了兩下，等著就是你這兩下子，要不然自己怎麼表現得可憐樣。

「可是小姑和能文哥哥早上還不是吃雞蛋了，每天晚上你們還每人都有肉吃。我們卻只能喝粥，窩窩頭有時候連半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