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落魄半生

第6章 落魄半生

葉安安欣慰的笑了笑,「先去醫館吧。」

「嗯。」

韞玉緊緊拽著她的衣袖,跟在身後寸步不離。

葉安安也不曾扯開他的手,任由他隨意的拽著。恍惚中,竟有種同命相憐的錯感。

後來一日葉安安也曾問過韞玉為何在眾多人中選擇了她,難道他不怕自己也不會救他嗎?是直覺,韞玉如此說,葉安安笑說,冥冥之中,許是緣分。

人群上方的茶樓上男子漸漸收回視線,嘴角輕微上揚,眸瞳隱晦不明。卻又明亮如銅鏡。

「去吧。」

「是。」一配劍冷冽的男子領命躍身而出。

有趣的丫頭,可惜涉世未深。

街道上,人來人往,侍衛閃身擋在尾隨葉安安的大漢前面,霎那間,刀起刀落,大漢應聲倒地,連一聲救命都未曾來急喊出口。便已是黃泉之人,腳抽搐幾下,終是躺在血泊之中,男子取了玉簪,不瞧大漢一眼,飛身離去。

天地之間,雲捲雲舒,大漢身旁慢慢圍了些許人,漸漸的,又都散去,一切回歸平靜。

皇宮

華寧宮,富麗堂皇,稀世珍寶隨處可見,入了主室,奴才、婢女跪了一地。人心惶惶,稍有不慎,人頭落地。

季風請命替父診治晏貴妃,剛一入門,便見床榻旁守著的君乾。再望向席座上的皇上。

「草民參見皇上、四王爺。」恭恭敬敬的行禮道。

「來了。」慵懶靠於席上椅的皇上君龍澤輕抬眼皮,漫不經心的說。

本無心外界的君乾聽到季風兩字,也詫異轉頭凝視,思緒萬千。

「陛下萬福。」不卑不亢,雙手重疊,拇指豎起,半彎腰,兩手伸出胸前,低著頭。

「可有把握?」簡單的詢問,卻能依稀從中聽出警告的意味。

「草民會盡全力。」

「但願你不會讓朕失望。」

微微震驚,卻仍能面不改色,這失望二字,咬的意味深長,這晏貴妃到底中的何種毒?天下無解?

「是。」

提著醫箱,前往床榻。每一步走的極為分寸。不急不緩,無不盤算。

君乾冷冽眸瞳靜視這一幕幕,未多說一句。

一番診治后,季風內心波瀾起伏,難怪父親診斷不出病因,難怪不要失望,這是一種極其猛烈的毒,名為七寸斷。

服用者每隔七天心如交割,痛不欲生,直到七七四十九天後血盡而死。是皇家秘毒,自己也是有幸從師父那得知。晏貴妃是因突服解藥,氣血不足導致兩者無法融合。相互碰撞,拖了一年有餘,進而略有呈現油盡燈枯之狀。

「啟奏陛下,草民無能診斷不出病因,但……草民有一法興許可以續命。」考量著皇上的話,避重就輕回答。

「確定能續命?」老態龍鐘的眼神卻是明亮的很。

「……草民會盡所能,為晏貴妃續命。」

「好,醫治吧!」說罷,甩袖離開。

「草民恭送陛下。」

華寧宮瞬間安靜許多,只留季風、君乾與幾個侍女、奴才。

「別來無恙。」君乾突然發話。

「勞王爺惦記,尚且安好。」這場醫治后安不安好就不得而知。

君乾細心溫柔的為晏貴妃掖好被角,平淡的說:「她若治不好,你……必定陪葬。」言下的警示不言而喻。

「是。」

氣氛低沉,像黑雲密布的天,壓在每一個人心頭上。久久不能煙消雲散,晴空萬里。

長安街

醫館

「小姐,小姐,月一終於找到你了。」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孩闖進醫館,喜極而泣的樣子惹人憐惜。

「小姑娘,你認錯了人,我不是你家小姐。」葉安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小姐,月一怎麼會認錯人,小姐,我是月一啊,小姐小的時候,月一就陪伴著小姐。」月一眼含淚水,著急的說。

「你家小姐叫什麼?」

「姓葉,閨名安安。」月一摸不著頭腦愣愣的回答。

葉安安思慮片刻,喜上眉梢,拉著月一的手,莞爾一笑,「我失憶了,以前的事都記不清了。」

凝視著月一,從月一那著急悲傷的眼神中知道她沒有騙自己。

「小姐,怎麼會?嗚嗚,小姐,都怪月一沒有照顧好你,小姐,你……」

葉安安見不得女子哭泣,用衣袖角抹去月一臉頰上清淚,安慰說:「哭做什麼?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嗯,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月一淚眼汪汪看著葉安安,許久,才堪堪止住淚水。

「有沒有天相我不知道,但我葉安安,命硬。」

月一哭的厲害,尚不知小姐說些什麼,混亂點頭應和。

「小姐,這位是……」過了好一會,才注意到小姐身旁站在一個破破爛爛,骨瘦如柴的男孩,誤以為是要飯,卻許久不曾離開。

「哦,這是韞玉,以後便是我阿弟。韞玉,這是月一。」

韞玉靦腆的喚了一聲月一姐。

月一強扯出一個笑容應付,「小姐,我們不能帶著他……」

「為什麼?」葉安安不解的看著月一,她不是小姐嗎?怎麼連養一個弟弟都不被允許。

韞玉神色緊張,有幾分失落,從天落地的感覺。難道又要回到以前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

「你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麼能隨意認一個弟弟,若是讓大夫人,老爺他們知道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葉安安心下瞭然,寬解說:「那又何妨?若是發現,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不就可以?」

「可是……」猶豫再三,仍想出口阻止。

「好啦,都說我是小姐,難道連這點權利都沒有?」葉安安不耐煩的阻止月一無痛無癢的再三阻撓。

「小姐……」

「我們回去吧,早都餓了,韞玉,走吧。」半依靠在月一肩膀上,撒嬌,拉著月一胳膊往外走。

季風給的零用全託付給醫館,早都餓了,月一的出現,真是天助我也,這下子不怕無處可去,無枝可依。

韞玉滿心激動,立馬跟上去。

剛出門口,葉安安又折返醫館,囑咐道,若是有一個翩翩公子來找她,便說她回家了。

一路上,葉安安也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自己原是督察御史葉慶年的四女兒葉安安,母親是揚州瘦馬許芷柔,一代佳人,傾城絕色,可惜在自己五歲時玉損香消。

葉安安一行人從後門悄悄進入葉府。恰好正直黃昏,後門無人,來到西南角一處偏僻小院,連小院都稱不上,雜草叢生,斷壁殘垣。院門匾上朧月閣三字已模糊不清。

葉安安從後門進來已是驚訝,看到所住的地方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月一,我們是不是走錯了。」這是一個一品官員家小姐的規格?天方夜譚。

「沒有,小姐,這就是。」月一有些緊張,處境一路上心酸到無法說出口。

「不是吧!我好歹也是個名副其實的小姐,這待遇比下人還要差上幾分。」葉安安只覺得老天是同她玩笑。怪不得說自己一個小姐沒有權力。

「小姐……」這不說還好,葉安安這一問,月一淚珠打轉。

「……其實挺好的,你看這有花有草,有風有鳥,堪稱世外桃源。」葉安安氣餒,不由得昧著良心安慰說。

進了屋,簡單樸素,雖是簡陋,但需要之物還是有的。葉安安已是歡天喜地,之前種種大富大貴的幻想早已不復存在。

待安頓下來,葉安安才開口詢問說:「這四小姐是不是很不受寵?」

「小姐……」

「實話實說便好。」都已這般模樣,怎樣的落魄也能想到一二。

「夫人去世后,老爺對小姐不管不顧,所以下人們也就……」一說便是淚水模糊,這諾大的府邸,只有自己同小姐守在這一畝三分地,無人問暇。

「倒也樂的清閑。」葉安安倒是想的開,雖是過的清貧些,但也少了那些勾心鬥角。

「韞玉,你餓嗎?」葉安安趴在椅子上撫摸著咕咕叫的肚子有氣無力的詢問韞玉。

韞玉羞澀的點點頭。

「我也餓,月一,我們有東西吃嗎?他們什麼時候送飯啊?」

「小姐,別急,月一去要些。」

「好啊!」葉安安從椅子上一下子坐起來,但一想自己的處境,剛想點菜的念頭壓制下去。「有些肉就好。」

「奴婢……這就去。」微皺的眉頭,有些難為情。

大半個時辰過去,仍沒有看到月一的身影,葉安安站在門口左顧右盼,這丫頭上哪去了?也不見個人影。

「小姐,小姐!」

葉安安遠遠聽見月一的呼喚,跳下門檻,前去迎接。

回到屋子,月一一樣一樣從籃子里端出來,青菜,豆腐,饅頭,稀飯,葉安安端起稀飯,一碗清水中悠悠飄著幾粒大米,葉安安感到自己要瘋了,是,自己確實不受寵,但好歹也是個小姐,就這般應付了事!

「月一,你確定這是你從廚房拿來的?」

「是……小姐。」

「他們這不是欺負人嘛!這些東西……」啪得一聲,葉安安把碗重重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飯撒了一地。

月一心疼的撿起碗,就這些湯飯還是她花錢賄賂廚娘要來的。

「走,我們去找她們!砸場子!」葉安安拉起月一,擼起袖子。明顯的剋扣,她就不信一個大官員的小姐,那些夫人為了顏面,斷不肯如此對待。

「小姐,不能去。」月一拉著葉安安衣袖苦苦哀求。

「為何?既然我是主,他們是仆,主僕有別,我豈能讓他們爬到我葉安安頭上作威作福。」橫眉瞪目,咬牙切齒。

「小姐,這不一樣,不一樣,如果去了,以後別說是菜,連一口吃的都沒有。」

「月一,人善被人欺,只要我們勇敢的反抗過去,他們定不會再欺負我們。」這件事情非鬧大不可,她就不信這個邪!

「小姐,這次成功了,下次呢?下下次呢?老爺夫人不會次次幫助我們的……」

月一想的更長遠些,這事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鼓足勇氣,去討個說法,大夫人是將那些廚娘訓了個遍,日子久了,便又開始作威作福。再次找大夫人,老爺,反反覆復,終是……,還落的個討人嫌的地步。

葉安安愣在原地,默默轉過身,看見站在桌旁的瘦弱的韞玉。憤憤的握緊拳頭,默不作聲,回到飯桌上。

三人圍著飯桌坐下,端著自己那一碗薄湯像是佳肴。

「吃吧。」

韞玉搶先抓起一個饅頭就往嘴裡填,幾下,饅頭咽下肚去。

葉安安突然有一絲難過湧上心頭,「慢些,沒人和你搶,吃些菜,長身體,不能光吃饅頭。」

簡單幾口,喝了些水,葉安安便已覺得飽。

一夜繁星,卻也是一夜難眠,也不知道季風怎麼樣了,可否安好?

「小姐,你醒了?」月一看見在院子里走來走去的葉安安問。

「嗯。」

月一好奇的靠過去,「小姐,你在找什麼?」

「找東西吃。」

月一滿腦問號,這院子何時有食物,她怎麼不知道。

「找到啦。」葉安安興奮大叫,手中捧著一把棕色的東西。

「這是什麼?」

「這個叫雁來菌,可以食用,昨日我見這院子里種植大片松樹,想著這季節應該有生長,你看,果然有。」之前在荒林,季風摘過此物,烤著來吃,口齒留香,味道一絕。

「可怎麼吃?」月一擔心的問。

「烤著吃。」

朦朦朧朧的清晨,飄起一縷青煙,古老松樹下,三人圍著一個小小火堆,吃耍玩鬧。

皇宮

四方古亭,層現迭出的模樣,沒有雍容的華麗,只是深切著白。

清苦的茶香捲入徐徐微風中,四溢飄散。

「王爺,這茶不適合你。」季風望見走來的君乾提醒道。

「這是皇宮。」

「那又如何?」

季風一句話問到君乾哽住,自己又能如何,普天之下,只有他能救自己的母親。

「王爺,可還有事?」季風細細茗茶,這龍井雖淳,但始終過了頭,便差強人意。

「晏貴妃的事。」

「王爺,放心,草民會儘力所為。」

「你知道的。」君乾冷冷說道,嗖嗖冷箭夾雜警告的意味。

「王爺覺得,你同陛下現在的實力可以匹敵嗎?」

君乾不言語,思量片刻。問:「你想要什麼?」

「王爺覺得你可以給草民什麼而皇上卻給不了的?」季風反問。

「皇上今年五十又九。」君乾淡淡的說。

季風爽朗大笑,「一個承諾。一個可以兌現的承諾。」

君乾神色瞬變,黑了一張臉,「你覺的呢?」

「這要看王爺多想救你的母親,聽說,晏貴妃在王爺三歲高燒之時,硬生生抱著你在大雨中走了一夜,求便各路神明……」

「好,只要本王在一日,它便可以兌現。」君乾咬牙切齒的說。

「草民必將不辜負王爺期許。」季風放下茶杯,恭敬行禮。

望著君乾離去的背影,季風浮現一抹會心的笑,皇上,恕草民難以從命。晏貴妃這病怕是要名不副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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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嘆晚欲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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