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斷義
「公子!」蘇紫菀驚了驚。
即便她早就意識到北之奕的計劃,早就知道這毀天滅地的計劃不會落得什麼好下場,她亦是在他受這一劍時心難平靜。
這樣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高高在上神君,也會如此嗎……
北之奕只怔忪了一瞬,便伸手凝力推開青翎,青翎受力向後倒去,連帶著劍也攜著血水從他的腹部抽了出來。
血水漸漸離身,意識也隨之漸漸喪失。正欲倒下之時,一道黑影閃過,抱著北之奕消失在眾人的視野。
「姐姐。」見君浮抱起青翎,蘇紫菀連忙上前關心起青翎的傷勢,「你怎麼樣?」
青翎搖頭,「回詭樓。」
幽冥詭樓,寂蘿正憂心匆匆地反覆徘徊。
「你們可回來了。姐姐可是受了傷?」
「無大礙。傳信給青許和東離越,讓他們著力保護與天柱有關的人。另著人去查探北之奕的下落,務必防止他將計劃進行下去。」
「好。」
天宮之中,白澤持著一張信箋沉思片刻。
「去請花神來一趟。」
紅萼得了之意,換了盛裝面見白澤,於殿內行了個大禮。
白澤的眼睛掃過她頭頂粉紅的兜唇石斛,略有所思。「我記得,惜年你我初見,便是在那南荒神宮的高牆之下。那時的兜唇花稀稀落落爬了滿牆,你站在那掛滿粉紅的牆下,仿若群花擁簇。」
「我這一生最好的光景,便在你停留的那一瞬。那時你還未居帝位,剛打完一場勝仗,持著長槍立於樹下,那滿身的獻血混著泥濘著在你的身上,竟也未顯絲毫狼狽。反而落在我眼中,儘是颯爽豪情,好不俊逸。」
「往昔已逝,不可追矣。反觀今日,亂世之中,花神依舊風姿爽朗,想是重券在握,絲毫無憂了吧。」
這話一出,紅萼心裡咯噔一聲。「太上天帝這話是何意?」
白澤握了握手中的白珠手串,「北荒神君可還無恙?」
「怎的好端端的提起他來了。」
「你再與我裝傻下去,下一個來這的,可就是你的女兒了。」
紅萼的笑僵在臉上,捏著手帕的手越攥越緊。
「你都知道了?」復而又自嘲,「是啊,三界諸事,又有什麼能逃得過你的眼睛。」
「倒是難為了你,苦瞞我一場,到頭來還是枉費了功夫。」
「你既事事皆掌握於手中,何苦又來問我?」
「我自知,是虧欠了你。今次見你,不過是給你一個機會,亦是給自己一個補償你的機會。」
「補償?」她冷笑,「這麼多年了,你第一次說想要給我補償,竟是在此情此景之下。」
「這些年來,你的作為,我不是不知道。只想著從前你受了些委屈,想給女兒一個名分,想握些權勢給自己謀個未來,我也是能理解的。可你若當真只是要些權勢也就罷了。如今種種,倒更像是心懷怨恨,以三界眾生為要挾,報復於我。」
她默了默,突然就笑了,「以三界眾生為要挾報復於你?倒是個不錯的解釋。你到底還是自負的。其實,起初的時候,我不過是有些不甘,想要給女兒謀個名分而已。後來走著走著,不知怎的就生出了越來越多的怨懟和不滿。其實無需用什麼三界眾生要挾於你,縱是她綃芙在世,有人執劍抵於她的頸前,你亦不會對誰示弱半分。呵呵,我這一生,早就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所作所為,不過是挑點著你心裡重要的東西去毀一毀罷了。」
一場痴情,一場相負,終開出仇怨的花。
白澤不禁回想起少時的場景,嬉笑表於行色,靜若幽蘭動如脫兔也是她。如今滿腹怨懟,以毒續心的,亦是她。
確然是他毀了她的一生,也確然,是他自己種下的惡果。
「縱然是你自己前路無望,何苦要全天下為你陪葬?紅玖菱是你的親生女兒,你連她也不顧及了嗎?」
「我自有法子保下她,待北荒那位大事已成,日月重啟,菱兒自可無憂。屆時,她想要的一切,都可唾手可得。」
「哼,萬靈俱滅,你能有什麼法子保下她?你若是打著蘭因鏡的主意,便省省吧。萬年前弘澤上神為與魔族停戰,保三界太平,亦用蘭因鏡救了魔族中人。蘭因鏡因此染上魔氣,與天靈鴻息相衝,已致蘭因鏡破碎了。」
蘭因鏡,取蘭因絮果之意,只記蘭因,不問絮果,以一鏡重整因果,更改現實,扭轉乾坤,填補遺憾。
這蘭因鏡自開天闢地便存於世間,憑空出世,不受因果管制,自成一空間,可返回到過往的一切時間去更改因果。但同時也對入鏡之人要求頗高。不但要五識極純極凈,還需入鏡之人,付出七成壽祿,九成修為。
當年青翎便從此鏡轉生,魔胎生神,死靈重塑。
弘澤上神亦因此傷了根本,提早羽化。
「你說什麼?!你說蘭因鏡壞了?這怎麼可能?!」紅萼不可置通道,「你休要騙我,蘭因鏡居於北荒,若真破裂,北之奕怎麼可能不知道?!」
「是啊,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縱然他真的不知道,你也該明白,若那蘭因鏡仍在,我必是拋下一切也要救回阿芙的。」白澤的眼中亦有悲痛。
紅萼這才信了他的話,卻仍不死心道,「沒了蘭因鏡,還有女媧石。北之奕定會救菱兒的......」
「救她?哼,女媧石只復生靈不往死靈,這你都不知道嗎?中天天柱一塌,萬靈俱滅,他自身都會祭天成為死靈,又能許諾救誰呢?歸根結底,他這一場謀划,不過是能在日月重啟的時候給中天的蓮靈一線生機罷了。僅這一線生機他都難以確保,如何能為你們擔保?不過是利用你們的心思,欺騙利用罷了。」
紅萼的腦子一片混沌,「這不可能,他明明答應過我......」
「與其想著那些虛的,不若好好看看眼前。交出北之奕,我可放你的菱兒一條生路。」
「菱兒......她也是你的女兒!你怎的能用她要挾於我!」
白澤殘忍一笑,「你當真以為,我是一個任由女兒在外多年也不願認回的絕情父親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