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大在古代之殿下的爛桃花(五)
五更時分,陳晨便迷濛著一雙眼從被窩裡探出頭來。德忠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宮,這時正候在床邊等他起來。
陳晨面上淡定如斯,心中卻哀嚎不止。
若是此刻有彈幕發射,可能屏幕上已經沒有空隙了。好不容易擺脫十幾年的學生身份,現在又被一招打入解放前。
更恐怖的是,照現在這種前有狼後有虎,兩位兄長都恨不得將其處置而後快的現狀。為了小命,這皇位,陳晨是不接也得接了。
當皇帝並不是眾人想象的那般美好,可謂真正是「起五更,睡半夜」,一想到接下來的日子,他更加懷戀那個雖說絮絮叨叨卻從不反對他睡懶覺的蘇女士。
從崇清殿一路出來,陳晨迷迷糊糊的跟著德忠來到正陽殿。才到門口,就看到了屋內兩個不想看到的人——想要殺他的「親媽」和「親哥」,兩人均是笑臉吟吟,半分不似當時燕晨所看到的狠絕。
陳晨本來還算得上好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他發現自從昨日進宮后,他與原主燕晨的感情越來越緊密相連,問過卡通兔才知道,從遊戲定義來說,燕晨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他,可以說燕晨是為他而活。這也就能解釋通昨日慧仁禪師的一番話了。
如今驟然看到這二人,心中心酸與悲痛相互交織糾纏,陳晨眼眶不受控制的紅了。還好在他本身不是個情緒波動很大的人,面部沒有太多表情變化。
他在門口微怔了一瞬,緩了兩秒后提步上前。先朝上首的皇帝問過安后,這才一如往昔淡笑著,朝沈皇后和大皇子燕政俯首作揖,「母后安好,皇兄早。」
燕政站起身來對他俯首作揖。
沈皇后坐在皇帝身邊,一臉慈愛的望著他,溫柔的說道,「晨兒都有近半月未來看望母后了,可是人大了就想疏遠母后了?」
呵,陳晨心中反感,面上一如尋常。這當媽的,倒是分分鐘不想讓兒子好了。聽聽這話,明面上是一位當媽的玩笑抱怨,然而,當著皇帝的面,卻是話里話外的暗示他這個當兒子的不孝順。
燕政幫他將身旁的座椅拉開,親自為他擺好碗具,一幅兄恭弟親的模樣。
陳晨內心無語至極,懶得和這兩人大早上的打太極。吃飯間借口從今往後都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匆匆吃完飯就離開了。
明明是在同一個地方吃差不多的東西,加了兩個人進來,吃出來的氛圍倒是截然不同。
陳晨不再去想這件小事,他一心都撲在將去的國子監上。雖然有原主的記憶,他還是想親自去感受一下古代的書院與現代的學校教育的不同之處。
說是書院設在皇宮內的西南角處,其實已經算的上靠著皇宮邊緣了。書院依著一座低矮的山丘而建,山上亭台樓閣一應俱全,多是用來學子們陶冶情操所用。不過即使登到頂也是看不到皇城結構的,無論從那個角度看,視線都剛好被宮中其他建築遮住,到也不怕一些不安好意的人從此處勘探皇宮構建,威脅皇室安危。
書院佔地面積與現代一般的大學無異,不過其中僅有一百來號學生,除了教學樓以外,還設有藏書閣,練馬場,和用來習武或蹴鞠玩耍的運動草場以及食堂。
另有五處住所,三處為學子中男生住所,一處為貴女們的休息室。每處有十個小院,一個院中安置五人。另一處則是安排給先生們休息的場所。
當然除一些特殊的人,比如陳晨,比如二皇子與三公主,因著是皇帝的孩子,他們都是與自己的伴讀單獨一處小院。
從正陽殿一路坐馬車到書院門口竟花了近半個小時。半道上遇到早就侯著他的沈遷,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的倒也不覺得太遠。
國子監已經建有兩百多年了,開國皇帝燕邱本是世家出身,因前朝景帝殘暴無能,大修宮室別院,廣納美人,佞臣太監當道。天下間浮漂遍野,哀鴻一片,景帝對此置之不理,只聽信讒言,顧自享樂。
燕邱之父燕辛為周右丞相,一生衷心為國,為周國立下汗馬功勞,卻在其上書斥責景帝時,在太監的攛掇下被景帝處以剮刑而亡。
燕邱時年二十有六,一怒之下傾覆周而建燕。
他重視教育,為眾皇子公主在宮廷內特設書院,後來廣收德才兼備的世族大家子弟,更名國子監。
如今國子監中不僅僅有世家大族,王公貴族子弟,也有才學德行極佳的寒門學子。這些寒門學子只要能考進國子監,費用分文不取不說還每月能得伙食餐補五兩。學成后入朝為官幾乎不在話下,當然每年名額也僅僅只有二十個。
書院服飾統一,內里白衣,外套青衫,廣袖遮掩間一條青色腰帶稱的眾學子風度翩翩。取《詩經》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之意。唯一能辨別的出來身份的也就腰間玉佩與頭頂的發簪了。
陳晨才走到教室門口,就有不少目光偷偷打量過來。驀然被這麼多人同時關注,陳晨稍有些彆扭,抬手輕咳了一聲,從德忠手上接過書袋,順著記憶走到第一排中間的位置上坐下。沈遷坐在他的右手邊。
大皇子十八歲之後就不再到書院來了,而是在工部領了職。
二皇子坐在他的左邊的位置上,旁邊是他的伴讀尚書府的幼子,蕭貴妃的親侄子蕭正樺。大公主的丈夫正是蕭正樺的長兄蕭正楊。
二皇子早早就到了,看到他,從書本里抬起頭微微示意了一下,便低頭繼續看書。說真的,就這種大家明著來,各自清楚自己看不上對方,對方不喜歡自己,不需理會的相處方式比與大皇子在一起還要裝哥倆好要爽快利索的多。
陳晨掏出最外層的書,一看,嘿,竟然是《大學》。不過他還是不會,但原主會啊,不僅會還已經將這本書理解的透透徹徹的了,所以陳晨倒也不心虛。因此淡定的翻開書,從第一頁讀起:「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剛讀完第一章,就撇見太傅偷偷從窗外往裡望,看到大家都在認真的讀著書,滿意的摩挲著長鬍子推門進來。陳晨忍不住低頭輕笑了一聲,果然所有老師都是相似的。想當初在高中的時候,大伙兒最怕的就是班主任突然從窗外或是門縫偷窺,畢竟總是不是有那麼一兩個倒霉蛋被察覺到。
不得不說,太傅果然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陳晨本以為讓他這麼一個純理科生來學習文科,絕對難以煎熬。卻沒想到,接下來的一個時辰的講解,他竟然沒有半點分神。
他並不拘泥於課本,對書本內容可謂是侃侃而談,信手拈來。不僅如此,還經常引經據典,獨到處更是拋磚引玉,發人深省。
距下學還有二十分鐘左右,只見他停了講授,而是拿出一沓試卷,卷上只有兩道題,都是今年燕國才發生不久的大事,一件是廊城地震,一件是帝京貪污案,及後來朝廷的處理方式。讓在座的人自己分析事件並寫下自己的觀點及看法。
對於天災,對百姓而言最怕的就是地方官員的貪污與不作為,對於朝廷而言,最怕的就是引發暴亂。當然,這兩點僅僅是陳晨自己的觀點。
朝廷在這兩方面處理的也很好,及時撥下救濟糧,並派遣朝中有名的諫官郭泰前去督查。郭泰出身世家,有強硬的背景,自己又是好犯顏直諫,每每弄得燕齊下不了台。不過他確是難得的清官好官,若真說來,不吝於魏徵貢禹之流。地震之禍在短短兩月之內就解決了。
倒是帝京貪污案牽扯甚廣,本來只是一個紈絝子弟調戲民女,卻倒霉的調戲到了敏陽郡主身上。
這下敏陽郡主的爹,燕齊的兄弟,敬王爺一怒之下大查特查其家,沒想到除了查出他們欺男霸女,濫用職權以外,竟然還牽扯出了帝京之中居然有買官賣官的線索,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趕緊入宮上報給皇帝。這不查倒沒什麼,一查下去才發現此案牽扯甚廣。居然有兩名王爺,五位四品以上的高官,全國十七位地方官,和深居後宮的德妃在其中暗暗箱操控,最開始那家不過只是其中跑腿的角色。燕齊震怒以至在朝堂之上大發雷霆,朝中大臣寂靜無聲,深怕不小心就被牽連進去。
正所謂帝王一怒伏屍百萬。當時是,被牽扯之人多達上千,抄家滅族之事在皇城不斷上演。
陳晨倒是不敢隨性而為,只是照著燕晨平日的方式,點評了一下處理方式的優缺之處,便上交了上去。
燕晨素來便是喜好中庸之道的人,陳晨卻不太贊同,對於這種事,防範於未然才是硬道理。不過,生於帝王家,總會有許多難以想象的無可奈何。
下了學,等太傅前腳剛走出不遠,德忠並一眾隨從就來到各自主子的身邊。
與前世相比,這個皇家學院採取的可以說是小班教學,每班一般二十人,男子所在班級共四個,女子的班也就只有一個。
畢竟女子班中學習的都是皇室及高官大族小姐,請的除了太傅等人還有宮中的教習嬤嬤,她們學習詩書禮儀,也學刺繡和騎馬。
男子這邊則大不相同。在十歲前都是在自己的家族啟蒙學習,對皇子而言還是太傅等人教學。待十歲之後,滿足條件的,才能入宮學習。
學的主要是禮、樂、射、御、書、數六藝,以及防身健體之術。經過一年一次的大考,只要合格就可離開,或等著皇帝考核后直接做官或自己參與科舉做官。
而陳晨所在班級由皇室子弟及其伴讀構成,多半是襲爵做官,因而還得學習治國安邦之策。當然,一旦太子選定,太子則會主要跟著皇上學習如何治理國家。
陳晨與沈遷二人脫離一路上其他人的熱情問候,終於來到國子監內專門給陳晨修建的小院。
還沒進屋就聞到了一陣菜香,沈遷肚子毫無形象的「咕咕」叫了兩聲,兩人對視一眼哈哈笑了起來。畢竟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郎,正式長身體的時候,餓的快。
陳晨屏退了下人,兩人敞開懷吃了起來。下午有騎射課,還有蹴鞠活動,沒有充足的體力是不行的,因而,他們吃完緩了二十來分鐘,便躺下呼呼大睡起來。
沒過多久,德忠便在外頭提醒兩位主子起床洗漱了。陳晨抹了把臉,嘆息著踢了一腳明明隔壁自己有床卻非得擠在他床上的沈遷。終於把睡得死沉死沉的沈遷弄醒,這才應著讓外頭的人進來伺候。
畢竟,他還是對古代的衣服與髮型沒轍。在宮人為他挽發的時候,他忽然想到,萬一以後穿越到古代清苦人家或是成為殺手武林人士怎麼辦,不會就那麼披頭散髮吧。不行,不行,衣服還好說,至於頭髮好歹最簡單得找個時間專研專研,把它給學會了。
收拾好,二人徑直往馬場走去,他們速度較快,陳晨以前沒有騎過馬,即使有燕晨的記憶,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掌控。因此,他讓德忠提前叫醒他,先來馬場試試水,是在不行就找個借口溜了,回去再練,反正騎射課三天一次。
德忠細心的先喚人牽來了他二人的坐騎。陳晨的是一匹棗紅色的汗血馬,這還是燕晨十三歲生日的時候燕齊贈與他的,名喚「涅風「。
涅風本是一匹野馬,是燕齊在親臨與蒙丹國的戰役時親手捕獲的,它本是野馬王,被一箭射中腿后又被追的筋疲力竭才活捉到的。當然,燕齊為了捕到它追了整整一天。
送給燕晨后,燕晨細心地照料他的傷,接近了整整半年才讓它認主的。不過,後來也只有燕晨能夠騎它。馬兒都是有靈性的,看著逐漸走來的涅風,陳晨有些擔心待會兒它會排斥他。
而沈遷的則是一匹俊秀的黑馬,名叫「乘風」,乘風一看就是良品,雖與涅風有些差距,卻也是萬中挑一的寶貝了。
「主神大大不用擔心哦,燕晨的出現全部都是複製大大你的基因腦電波的,所以你就是燕晨。你們的靈魂體都是相同的。」卡通兔看陳晨皺著眉,在旁邊解釋道。
「這樣啊。」陳晨瞬間放心下來,兩步走到涅風跟前,從馬仆手中接過繩子。涅風歡喜的在他手上蹭了兩下,他順著摸上它的鬃毛,明顯的感覺涅風更加歡快的輕踢著蹄子。
這時候,他憑藉著燕晨的記憶,學著他的動作翻身上去,才發現,這樣的動作輕輕鬆鬆。他開心的輕抽了一下韁繩,涅風瞬間奔跑起來。只聽到後面沈遷喊道:「殿下,你慢點,等我一下呀。」
一圈下來,陳晨徹底愛上了這種賓士的感覺,暢意無比,難怪燕晨以前那麼喜歡騎馬。
就在這時,突然背後不遠處一聲尖叫傳來,他回身看去,只見三公主燕雪在一匹棗紅色的馬上努力的拉扯著韁繩,跌跌撞撞間,馬卻絲毫沒有減速的跡象。馬直衝旁邊的樹林鑽去。而尖叫的正是那天在寒光寺竹林遇到的女子,她騎在一匹半大馬上,嚇得一臉獃滯。
陳晨迅速調轉馬頭,向燕雪消失的地方跑去。馬速那麼快,一旦墜落,非死即傷。好在她離陳晨的距離不算遠。在他進入樹林的那一刻,那邊相隔甚遠的沈遷也忙調轉方向向這邊跑來。
林中很少進人,因此一直都沒人來打理,雖然此處沒有野獸,但是藤蔓樹枝也是處處危機。可能因為枝幹阻擋了些,陳晨進去沒多久就看見坐在地上,衣衫凌亂驚恐不安的燕雪。不遠處,燕雪騎的那匹馬躺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他趕緊從馬上下來,揮開擋在前面的枝丫,走到燕雪面前蹲下,正想查看她是否受傷。
燕雪看到他,眼眶一下紅了,委屈的喊了聲:「三哥。」一下撲在他懷中,低聲哭泣起來。
想來這麼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遇到這種事,定然是嚇壞了。雖然原主以前與她並無太多交集,但總是她哥哥。如今害怕了,撲到哥哥懷裡哭一哭也實屬正常。
他回想起姜磊哄他女朋友時的動作,也僵硬的抬起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摸了摸表示安慰。
不一會兒,就聽見沈遷和另一名女子騎馬過來的聲音,燕雪從他懷裡坐起來,擦了擦眼淚。陳晨輕聲問道:「可有受傷?有沒有那兒疼?」
「應該是摔下來的時候腳踝扭到了,」她回答的時候可能是疼的緊,牙齒咬著嘴唇,說完就想站起來,陳晨急忙扶著她,她剛一動,就忍不住「啊」了一聲,淚水不停地往下墜。
看樣子是摔倒有些恨,他說了聲「抱歉」,抱起她想將她放在涅風背上,涅風不滿的踢了踢後退。陳晨無奈的放下燕雪,趴在涅風耳朵邊上安慰了幾句,涅風這才不情不願的讓韓雪坐上去。
這是,沈遷已經趕到了,喚了聲三公主殿下,旁邊的女子跟著朝兩人作禮。
陳晨只想快些將燕雪送出去,喚太醫看看。便也沒有多加理會二人,只簡單地向沈遷說明問題。這邊,只見那女子走上前來,一臉關懷的盯著陳晨,問道:「殿下,公主殿下真的沒問題了嗎?需不需要我向宗先生說明情況,幫殿下你們請個假。」
陳晨想到燕雪現在的狀態確實是沒法繼續上課,他得陪著她,至於沈遷,看樣子也是不會離開他的。便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麻煩這位姑娘了。」
「能幫到殿下是清顏的福氣。清顏求知不得呢。殿下,清顏是三公主的伴讀,殿下無需對清顏如此客套。」自喚清顏的女子一臉嬌羞,含情脈脈的望著陳晨。陳晨即使是直男無疑,還是能聽出她的意思的。不過,竹林過後他既對這名清顏姑娘沒有好感,又更加深了對她就是攻略者的懷疑。如今還不益說太多。
只得將目光移向沈遷,說道:「燕雪傷勢要緊,咱們快些走吧。」說完便牽著涅風往外走去。
好在燕雪傷的不重,只是腳踝扭傷,擦了葯修養個兩三天就好。不過因為這次的交集,陳晨能明顯感覺到燕雪對他愈發依賴。比如總是偷偷自以為隱秘的打量他,或者親手做了糕點給他,又或者是綉了助睡的香囊送他。當然,因著燕雪的關係,禮部侍郎周聒之女周清顏總是見縫插針的在他面前刷好感,讓他對她的戒備與日俱增。
聞著枕邊的香草味,味道與蘇女士喜歡的薰衣草香味很相似,想到蘇女士每天抱怨的不是他的單身問題,就是沒能生個閨女,如今到了這兒,他倒是真有了個妹妹。還是蘇女士心心念念那種嬌小憐人,懂事的妹妹。
他忍不住湊近香包深吸了一口,嘴角掛著淺笑搖了搖頭。還是睡吧,早點把任務完成了,早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