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何為師(二)
芳草萋萋,花香四溢,暖風熏得遊人醉。
「景美人更美,」周耿在心裡讚歎到。
河畔的花叢間,鮮艷的紅裙,亭亭玉立的身姿,齊腰的長發隨風而動,髮絲在空中輕浮,一絲一縷,浮動進人的心田。
周耿想要上前,卻又怕唐突了佳人,腦海里滿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周耿。」
前方女子主動出聲,她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周耿細細回憶了一番,二十六年的時光里並無如此驚艷之人。
周耿雖心中詫異,卻還是禮貌的回到,「我是,請問您是?」
「我么?」女子的聲音虛無縹緲,仿若從天際飄來,「我叫白霜。」
「白霜,白霜,」周耿輕聲重複兩次,生怕驚擾了對方。
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在花香里顯得格外清雅,周耿由衷的讚歎到,「好詩情畫意的名字。」
「謝謝。」
白霜依舊沒有轉身,風吹動她的裙擺,周耿竟然從她的背影里感覺出深深的絕望之情。
「你......還好嗎?」雖然這麼問有些唐突,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白霜微微轉過半邊身子,飄飛的頭髮遮住了她的容顏,但周耿心頭莫名湧現出一些熟悉之感。
他不由微微上前兩步,然而這時眼前的女子竟一點一點化為晨露消失於眼前。
「白霜!白霜!」
周耿急切的跑上前,河畔邊空無一物,一切彷彿他的幻覺。
「對不起,周耿,對不起......」遙遠的天際傳來白霜落寞的聲音。
「白霜!」周耿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雙手無意識的在空氣里抓著什麼。
他目光獃滯,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上,直到門「嘎吱」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媽。」看到來人,周耿這才努力將思緒扯回。
夢裡的一切隨著轉醒的時間一點點變得模糊,周耿只能隱隱約約記得夢裡有一個女孩兒,然後給他說對不起?他有些不確定的想著。
周母有些擔憂的走到床邊,小心翼翼的開口,「兒子,又做噩夢了?」
「沒呢,媽,你別瞎操心。」
看著母親眼神里藏也藏不住的憂慮,餘光瞟到母親蒼白的鬢角,周耿心中泛起一陣酸澀。
自從父親在他小學四年級不幸患病離去后,本來在家做全職太太的母親不得不竭力融入這個與她「脫軌」好幾年的社會。
賣菜,賣燒烤,洗碗端盤,哪一樣沒做過。再苦再累,只為給他創造一個衣食飯飽,學業不中斷的生活。好在母親心善,善有善報,在早餐店打工時一直任勞任怨。
在他高二那年,母親原來打工的那家早餐店老闆想要回老家發展,出於善意,也看中母親勤勞樸實,便低價將鋪面轉賣給了他們。
誰也沒想到,曾經的老街就在第二年被規劃了出去,周耿家裡不僅店鋪換新了,還因此存了一部分錢。
周母心中過意不去,千方百計託人聯繫到了原老闆,想要分一半賠償金給他。沒想到,人家聽后,哈哈大笑,轉眼一分不收不說,反倒包了個大紅包作為恭喜他們新店開張的禮。
如今早餐店開的不溫不火,因為地勢好,母親為人耿直善良,早餐個頂個的實誠,因而雖然味道一般,但生意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如今因為他的緣故,早餐店已經關門三天了。母親每日變著花樣的給他補身體。
「菡菡,媽有個提議,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生氣。」周母猶豫了一早上,如今看到兒子神不守舍的樣子,她終究還是開了口。
周耿小的時候原本叫做周耿菡,家裡所有人也就喜歡「菡菡」前,「菡菡」后的稱呼他,小學低年級的時候還沒什麼,上了四年級,同學們就開始笑話這個頗具女孩子氣的名字了。
周耿回家哭鬧了好多回想要改名字,得到的都是父母一笑而過毫不在意的敷衍。
周父走後,不知出於何種緣由,有天下午,母親帶他給父親上了墳后,徑直領著他去警局改了名字。說是改名字,也不過是將最後一個「菡」字給抹去了,變成了如今的「周耿」。
無論如何,周耿是高興的,臉上滿是笑意,可這個笑意還沒撐到家,就因為母親突然的嚎啕大哭給僵住了。年幼的他手足無措的站在蹲在馬路邊哭泣的母親身旁。從那之後,再也不敢表達自己更改姓名的歡喜了。
但「周耿菡」還是變成了「周耿」。不再有同學笑話他了,他卻開始懷念父母曾經聲聲溫柔呼喚的「菡菡」。
所以,當周母如今再次開口喊他「菡菡」時,他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像小時候一樣撲在媽媽懷裡。周母心疼的反手輕輕拍打著他的背。
「媽,你說,我聽著的。」周耿的聲音有些瓮聲瓮氣的。
周母輕嘆了一聲,自己的孩子雖然已經二十五了,卻和他父親年輕時一樣性子純良。當初他說要當老師,自己其實時不太贊成的,教師工資低,事又多又雜,如今這世道對教師的負面評價太多。不說其他的,光說今後周耿結婚生子,在婚姻市場上,男教師絕對是妥妥的受歧視的群體。
然而耐不住周耿發自內心的想當老師,她也就只能隨他畢業后毅然決然踏上與他父親相同的行業。
起初周耿突然從學校返回家的時候,她只是以為孩子身體不好,疲勞外加壓力所致,畢竟孩子曾幾次在電話里給她說自己接手了學校最好的班,心裡沒底的很,生怕自己水平不夠,耽誤了那些娃娃。
可是回來這兩天,周母越觀察越覺得不對勁,這哪是疲勞所致,這分明是老人嘴裡撞了那了。思來想去,市裡普光寺名聲不錯,她也只能試試了。就是擔心兒子會不高興。
「菡菡,明天陪媽去一趟普光寺好不好?」
「好。」
聽到兒子的回答,周母心中落下一塊大石頭。
兒子不信這些,作為母親,她一直都知道。但是兒子從學校回來后的狀況由不得她不往那方面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