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後悔
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所有的勢力都鋒芒畢露,為了這榮華富貴的一席之地,他們可以不擇手段。
寒門士子,平頭百姓,所有想憑真本事立身的人一邊倒的支持武安侯,而舊貴族,世家,圍繞著皇帝身側,雲家在裡面扮演的角色,至關重要,雲王府的位置,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難以擺放過,夾縫求生,還是破釜沉舟,全都看雲王一念之間。
被端掉的冗員越來越多,朝堂正面臨著一次最大規模的洗牌,雲舒被急召入宮的次數越來越多,每個人都敏感的察覺到,山雨欲來風滿樓。
靖歷武康六年四月,皇帝與私臣於潛光殿密謀,武安侯帶甲入宮,盡捕帝左右,帝怒而發問,「汝今日帶甲逼宮,欲反乎!」
楮氏盡收皇帝翅羽,答曰:主上被佞所惑,故而兵諫。
帝甚恐,終日惶惶矣。
磅礴的大雨傾瀉而下,整個平都都染上了黛色的悲涼,夜像水一樣沉,又像冰一樣冷。
雲王的馬車在瓦官寺外停下,風雨夾雜著吹進來,冰冷徹骨,車簾被風吹開,能夠看到雲王一身玄色長衣,冷冷端坐在車中。
不時閃過的雷電照亮她那張清冷的臉,下雨後這滿街燈火都被暈染開,終於一片闌珊。
雨中的廟宇、酒肆、長街,只余模糊的巒影。雲家的護衛靜靜肅立,雨水沖刷著他們身上的甲胄和冰冷的刀具,卻是紋絲未動,森森然立在門外。
雲舒款步走入寺內,長廊曲折,就好像,經歷了他們初見,相戀,再到反目...
大殿里只有他一個人,果然,他還是赴約了,只要雲舒開口,他從未爽約過。
聽聞腳步聲,楮銘轉過來,看著她一身寒氣的進來,緩緩開口,「你來了。」
雲舒掃視一周,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別看了,確實只有我一個人,門外那些暗處的府衛,你也沒必要藏著掖著,都叫出來吧。」
雲舒沒有意外,他一直都是這麼坦蕩,可這爾虞我詐的朝堂,容不下他的這份坦蕩。
「你為何突然要與皇帝作對,世家之事,本可以徐徐圖之。」
楮銘盯著她這張臉,開口卻冷酷無情,「別裝了,你不就是想換你弟弟嘛,我想做的事已經做完了,現在,讓我最後一次成全你。」
他是真的累了,從與雲舒相識,他就不斷在忍受她的謊言,揣度她的心思,他早已經厭倦那些假面。
雲舒抬手,背後的兵甲蜂擁而至,她已經打探清楚了,楮銘給平都城外的晉西軍下了死命令,只可威懾,不得入平都。
他今日,竟然真的敢一個人來赴約。
「我答應了皇帝,拿下你,他放過之桓。」
雲舒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像自言自語般,「對不起,終究是我負了你。」
楮銘漸漸上前來,當著別人的面,溫柔的牽起了她的手,「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做一切都是自願的,這輩子我遇到你...」
他咽下哽咽,才緩緩說出,「不後悔。」
雲舒猛的抬頭,心裡的痛楚再也抑制不住,她似發狂般大吼一聲,「動手!」
楮銘閉上眼睛,兵甲相撞的聲音傳來,半晌,想象之中的痛楚並未傳來,他睜開眼睛。
只見雲舒帶來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拿下了混在軍中的人,那些是皇帝安排來監視她的。
「你?...」楮銘意外的抬頭,對上雲舒一雙沉靜如海的眸子。
她雙手握住他的手臂,「你現在立刻走,離開平都,城門處我已經安排好了,不管是投奔晉西軍,擁兵自重,還是從此隱姓埋名,都不要再回來了,走...走啊!」
她奮力的推開楮銘,只要他離開了平都,就再也沒有誰奈何得了他,就讓她最後,再為他做一件事。
「雲王,你果然與他是一夥的!」冰冷如蛇蠍的聲音傳來。
雲舒錯愕抬頭,只見大門口,有人漸漸從雨幕里走出來,當看清楚來人的臉,雲舒呼吸一窒。
衛越之!
更讓雲舒動彈不得的是,衛越之手裡握著匕首,架在弟弟雲述的脖子上。
他們緩緩進來,雨勢更大了,打在人身上都發疼。
雲舒緊握雙拳,死死盯著他,「衛越之,你敢動他一下,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衛越之嗤之以鼻,看了一眼她身後的楮銘,「雲舒,你還是自求多福吧,陛下早知道你會心軟,已經讓我包圍了雲王府,要是今日從瓦官寺出去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雲家就頃刻之間覆滅!」
雲家覆滅?她最在乎的一切,她所有的軟肋,雲舒的眼神微閃。
衛越之已經上前來了,低聲似誘哄,「雲王,你還有機會的,只要你今日親自押了楮銘,我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你以後,還是高高在上的雲王,今日的一切,都埋沒在這裡。」
他到底,還是懼怕城外的晉西軍,要是武安侯死在了他的手裡,不僅會成為晉西軍的仇人,天下的悠悠之口也會讓他再無翻身之力。
「王兄!不要管他!」
雲述掙扎了一下,看著雲舒的眼睛,「做你想做的事。」
他已經不能再連累阿姊了。
衛越之手上用力,「你找死!」
雲舒眼看著那刀刃劃破弟弟的脖子,刺眼的血緩緩順著刀間流下。
「住手!」
雲舒放開緊握的雙手,上前一步,微眯眼睛,「你今日這般心急,無非是當初在太康向你告密的人是司馬昂,是你,勾結了司馬昂!」
當初在太康,是司馬昂告訴他雲述的事,也是他出計讓衛家陷害楮銘,這幾日,她已經全都查清楚了。
雲舒看他瞳孔微縮,不待他反應繼續說,「你父親還不知道吧,所以還振振有詞,誣陷了武安侯,再除掉雲家,你衛氏就是下一個權閥了,該是怎樣的威赫。」
成功見他臉也垮了下去,雲舒再接再厲,「若我將你的所作所為公之於眾,你衛家,也絕好不到哪去!」
衛越之抬頭,眼裡多了狠厲,「那今日,你們誰也別想活著出去了!」
他話音剛落,身後的士兵便動手,與雲舒的人交戰在一起。
他今日來,可是做足了準備,大批的武陵兵馬得了死令,將雲舒他們圍困在小小的殿內。
雲舒推開楮銘,帶著他往窗邊去,「你快走!」
剛剛的場景楮銘已經看清楚,原來雲舒,竟是要保他。
伸手握住她,「不,我若走了,你怎麼辦?我不會再扔下你了。」
他快速低頭在雲舒唇上親了一口,神情堅定,「能有你今日的一份心,我死而無憾了。」
雲舒忍不住哭出來,她怎麼配,她做了什麼能讓楮銘為她去死的,她怎麼配?
「不!...不!」雲舒緊緊抱住他,拚命搖頭,晃落眼裡飽含的淚。
楮銘掙脫她向前走去,「衛越之!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嘛,我給你便是,何必牽連無辜。」
他的一聲吼徹底止住了院子里的打鬥。
衛越之臉上染上狠厲的笑,「好,若你早就乖乖束手就擒,怎麼還有這許多麻煩。」
「你放開雲述,今日這裡的事就爛在肚子里,我跟你回去。」
衛越之巴不得呢,楮銘進了天牢,要殺要剮都是皇帝的事,與他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