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浮世萬千,吾愛有三,日月與卿
雲舒月份已經很大了,但她還不太習慣拖著一個圓圓的肚子,手腳浮腫,臉上冒痘也就罷了,最氣人的,這死孩子賊能鬧騰,睡覺的時候像在肚子上頂了個西瓜,還是會動的那種。
想她英明一世,何曾被這樣折騰過,不過幾日便眼下烏青,食欲不振。
楮銘心疼得不得了,不僅每日幫她泡腳按摩,就連吃飯入廁也跟在旁邊,一會兒問問這個,一會兒又問問那個,整日里神神叨叨的,感覺比她還嚴重。
好在無聊的雲舒發現了某種樂趣,每日她不痛快的時候,就中氣十足的吼某人的名字。
吃飯的時候筷子也夠不到,「楮銘!」
穿鞋的時候腰也彎不下去,「楮銘!」
石梯上不去,「楮銘~」
每日靜王王府的仆婢們能聽到這女子大逆不道的直呼郡王的名諱,可憐之餘更加可嘆,當初那個手掌軍政,威風八面的武安侯,現在正蹲在榻邊特狗腿的幫別人捏腿。
將進去稟報郡中事物的裴越晾在一邊。
「舒服吧?」討好的低聲問。
某孕婦吐掉葡萄皮,修長的手指撫過於兔,眼皮都不抬一下,慢悠悠的道:「嗯,手藝不錯,左邊再來一下,嗯~對對對,就是那,再用點力...」
「嗯,夫人過獎了,要不要再捏捏肩膀?」
裴越捂臉狂奔而去,侯爺,你變了~
裴越經受幾次驚嚇后終於能接受,那女子是雲王,沒錯,就是欠揍的雲王!
某日,楮銘回來,恍然間聽到房裡傳來雲舒的碎碎念,偷偷貓著腰靠近窗邊,只見那一身荷色襦裙的女子,正托著一個大肚子,正襟危坐,表情嚴肅,正認真的在面前的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寫著什麼。
「...罪名三,臭小子每日辰時必然踢本王一次,未時,子時各一次,一日不消往複幾許。
罪名四,懷孕以來,本王多為所累,形容憔悴,食不下咽,睡不安寢。
罪名五,有孕以來,本王姣好的身材日漸圓潤,肚大如蘿,奇醜無比...嗚~」
雲舒擱下筆哀嘆起來,想她當年是何等的威武雄壯,何等的玉樹臨風,怎麼現在會淪落成一個黃臉婆了...
楮銘進來安慰的拍拍她的肩,「這罪名得留著,等他出來了,我替你好好教訓他,討回公道。」
雲舒滿臉幽怨的點點頭,還好還有個人疼的。
楮銘輕輕坐下環住她,讓雲舒舒服的靠在他胸前,替她理了理長發,又吻了吻發頂。
「阿玉,我還一直未問過你,你是如何騙過他們,又為什麼...突然放下一切了。」
雲舒哀嘆一聲,嘟囔道,「還不是為了某人,跑到我面前說什麼不後悔的話,搞得我好像欠了他天大的人情似的,本王最討厭欠別人了,所以就以身賠付了。」
楮銘蹭了蹭她的頭頂,輕笑出聲,「沒想到一向厚顏無恥的雲王殿下竟也有這麼有節操的時候。」
雲舒氣結,「你...」
不過,誰讓她以前把他耍得團團轉呢,她不想告訴楮銘她是如何脫身的,只是不想他自責擔心。
那日她早已經預料到入宮難以脫身,將馬車趕入死巷后箭羽鋪天蓋地而來,她鑽入早就準備好的木桶里,那是袁長生為她準備的,不斷旋轉的木瓣折斷飛來的箭羽,再潑出帶來的豬血,在袁潼的眼下來一場金蟬脫殼,雖然有準備,可那箭頭就在咫尺之間,刺客隨時可能奔進來給她一刀,當真驚險萬分,也難為姜武那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不過好在,一切都有驚無險。
「那刺客,是司馬昂的,那當初在長干里,救走他的...」楮銘低頭看懷裡的人。
雲舒閉著眼睛答道,「沒錯,就是我,他整日里嘰嘰歪歪,不是算計這個,就是陷害那個,還不准我利用他一次了,我要詐死,總得有個殺手吧,別人都不合適,只有他,才能讓皇帝放心。」
楮銘又心疼又生氣,利用那個人,虧她想的出來,現在說得風輕雲淡,要瞞過那些人,還要躲過刺殺當時不知道多兇險。
心疼的又緊了緊懷裡的人。
「那你離開,是為了我嗎?」
雲舒在他懷裡調皮一笑,「也不全是,且不說王府已經到了風口浪尖上,就是我的身份,也岌岌可危,不過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了一些往事,看透了一些執念。」
她神情漸漸認真,眼睛定在一處,似回憶般緩緩說,「你還記得那個阡坊嗎?」
那日她發現母親的畫像有問題,不僅過火不燃,就是在水中,那顏料也不會脫落,反而更加明艷,就像他們之前一起去的那個阡坊,裡面有的那種殺人的畫,流光溢彩。
於是她帶著畫去了那裡。
找到了畫那些畫的人,他刮下雲舒帶來的畫,細細查驗一番才說,「是藤黃里摻了別的礦物,有毒的,畫師用此作畫,毒物日積月累,不出半年就會血熱而亡。」
這些畫是父親親手畫的,他明明知道有毒的,為什麼還那樣做。
只有一個答案,是他自戕。
原來母親死後,他已經了無生意,用有毒的顏料為妻子作畫,終於入骨而死。
所以他讓自己和弟弟不要執念,不要步他後塵,他才是,雲家至情至性之人。
父母的悲涼才是最終讓雲舒醒悟的,得一人相守,此生已是大幸,權勢富貴,又怎麼能抵得過他一句深情不悔。
故事說完,她累了,環住楮銘的腰沉沉睡去,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歲月靜好,有他在身邊,再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