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年隔閡

第九章 當年隔閡

從宮裡出來,己經過了宮門下鑰的時間,她是沒有資格在宮道里乘馬車的,宮道到御街還是有點距離的,只得走著出宮。

楮銘透過竹簾,看朦朧的月光下緩緩走來的雲舒,緋色的官服下,身量筆直如竹,那張足以讓女子羞愧的臉那樣淡然從容,似乎一張白紙,又似乎隱藏太多,讓人讀不懂,看不透。

雖在這重重宮宇間,卻像漫步松間般,宛如精魅從黑暗中披月而來,這京中的風流人物,她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楮銘別過目光,讓裴越請了她同乘,雲舒心中有點不平衡,這楮氏雖是名門,卻也是前朝的事了,後來漸漸在平都的貴門中排不上號,楮銘的父親更是個碌碌無為的人,從僕射的官位上下去后都是閑賦的。

可人家運氣好啊,楮家先出了個皇妃,再出了個武安侯,再次顯赫起來,她好歹是雲王府的世子,未來的雲王,卻活得憋屈多了。

「剛才你不必那樣說,本侯不缺這點功勞。」楮銘漫不經心的轉動手上的扳指,那小巧的指環,通身的碧玉,無一絲雜色,是上等的玉種。

雲舒邪氣的眨眨眼:「侯爺想必清楚,我扯上你不過是怕樹敵太多,況且,有些事只有侯爺有能力做。」

剛剛在書房,雲舒奏明事情的同時,還把這次能殺阿拓靡一個措手不及全說成是楮銘的英明神武,先見之明,把他誇得像朵花兒一樣的。

不對,他可不就是朵花嘛…

楮銘哧笑,拉他當擋箭牌這種事,說起來一點都不慚愧,很無賴,很雲舒。

「其他的倒也罷了,霍州縣尉張鎬,霍州的輿圖絕不可能是他泄露的,把他從名單里剔除吧。」

雲舒愣了愣,張鎬,這個人,不是當年擠掉楮銘父親僕射位子的人嘛!

這件事當年還鬧得沸沸揚揚呢,楮銘的父親任僕射時,私放印子錢,也就是放貸給百姓,大靖是嚴令禁止這種事的,他的事情被時任御史丞的張鎬查到了,先帝震怒,而張鎬曾受正德侯宋淵的提拔……

官場互相傾軋再正常不過,所以,最後彈劾的摺子上,除了楮銘的父親楮敬斟,還有和正德侯府作對的許多人,楮銘自然在內。

而當時,楮銘和雲舒正在徐州郡平息匪患,雲舒那時候初入官場,很需要立功來升遷,這監軍的差事,還是宋淵爭取來的,當時是膠著時刻。

朝中傳來了楮家的事,有人上奏說楮銘己不能再繼續統領龍武衛平叛,先帝下令讓他即刻回京,而此時回京,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麼?

只要有宋淵他們添油加醋,他將再無翻身之日,當時雲舒聽說要臨時換將,也不知是腦子抽了還是咋的,竟然上奏給先帝讓楮銘將功折罪,還說什麼臨陣換將是兵家大忌。

現在想想,當年還真是太年輕了。

後來怎麼樣她不太記得了,只知道他殺敵很賣力,仗打得很漂亮,她回京也被罵得很慘。

後來楮家得勢了,張鎬這個人自然也被貶到了民風彪悍的霍州,雲舒還以為,這次他要趁機公報私仇呢。

見雲舒一臉茫然的,楮銘挑開竹簾看著這月色下的長街,白日里人喧馬嘯的,夜裡卻能如此沉靜,秋霧如煙,撫在人身上涼得很。

他緩緩說道:「張鎬這個人,出身寒門,為人卻正直不阿,當年他的奏表裡,只有我父親而己。」

雲舒心虛的摸摸鼻子,感情剩下的都是宋淵加上去的,她這個好伯父,真是不放過任何打壓對手的機會啊。

車裡陷入了沉默,只能聽到車軸的軲轆聲,車駕算不得寬敞,一晃晃的讓他們不可避免的若有若無的靠在一起,楮銘身上的藻豆味和淡淡的酒味混在一起,不難聞,甚至有點特別,世家子弟都有熏香的,想來他不喜歡這些脂粉氣,雲舒彆扭的往旁邊挪了挪。

好在馬上到了朱雀街,武安侯府就在這,楮銘下了車,吩咐裴越送雲舒回南湖裡。

楮銘立在檐下,看馬車慢慢消失在月色中,眼前突然浮現起當年,他被污衊,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在寒冬中策馬飛奔幾十里,追上他,氣喘吁吁的說:「他們讓你回去…咳咳…你就回去了嗎……蠢貨!等你立了功,再回去還怕什麼……」

她因此受寒病了,高燒不退,提前回了京城。

等他帶兵平定匪患,得勝歸去,想把她曾說喜歡的,匪首的玉扳指送給她,卻偷聽到她在和正德侯府的郎君說:楮敬斟放印子錢是受他那小妾的蠱惑,其他人本就無過,徹查下來也不會受太大牽連,還不如賣楮銘個人情……

賣他個人情!他當然知道宋淵構陷楮家,父親是咎由自取,可是他以為,雲舒是信他為人才仗義執言,沒想到,也不過是賣他個人情罷了,當真看得起他。

想要用心待一個知己好友,卻沒想到終究還是抵不過追名逐利。

他嘆口氣,掌心是那枚通體碧玉的扳指,喜歡這種東西,俗氣!

在花廳門口,就聽到雲述的笑聲:「這麼說,後來那個笨賊沒敢摸鐘咯!哈哈哈哈……」

「是啊,阿玹料定他做了虧心事定然不敢去碰…咳咳咳…果然就是他拿了佛像。」是宋鶴軒的聲音。

「大老遠就聽到你們在說我編排我呢,說出來一起樂一樂。」

雲舒跨進屋裡,就看見宋鶴軒在擺飯,雲述坐在旁邊,手裡拿著新做的葯囊。

宋鶴軒放下食盒,接過碗來給她盛飯:「正說起你當年在乾靈寺破的那件案子呢。」

為圓當年的慌,老王爺讓雲舒每年要到乾靈寺寄居一段時間,十二歲那年,寺中有法會,有一件紋銀打造的卧佛像在法會期間失竊了,這佛像是名家雕刻孤品,十分貴重,住持還報了官,將眾人都扣了起來,可法會當天魚龍混雜,能接觸佛像就有十幾個人,案子破了幾日都毫無頭緒。

雲舒計上心來,她讓知府把那禪房裡的大鐘用黑布蒙上,告訴他們自己得到被竊佛像的感知,小偷去摸了鍾,佛祖就會顯靈讓鐘響起來,然後讓他們一個個走進去摸鐘,等人全部出來后,雲舒讓他們打開雙手,果然有一個人的手上乾乾淨淨,而其他人雙手都沾滿了墨汁,下令將那個手上乾淨的抓起來審問,果然找到了被他藏起來的佛像。

「兄長,當時若那個賊和其他人一樣去摸鐘了,你又如何做呢?」

雲舒一邊在婢子端來的溫水中凈手,一邊說道:「也就賭一把咯,他既然來法會,有可能是個信鬼神的人,偷了佛像心虛,害怕去摸塗滿墨汁的大鐘,自然會暴露了。」

當年她才十二歲,因著這件事,還小燥了一把呢,也算是為她後來順利進入御學鋪個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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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只想做米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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