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話中有話藏暗語 冠上加冠露鋒芒
虎豹不堪騎,人心隔肚皮。休將心腹事,說與結交知。
這三人言之鑿鑿情深友於堪比桃園兄弟,私下裡卻互生怨恨早已是分崩離析,猶如累卵之危不堪一擊。
但好在還有這平陽城的祝天成在,孟康齊也有一心向外的時候。
小廝走在前頭,有些不安道:「教主,那祝公子今日前來,我瞧有些沒安好心。從頭至尾冷著一張臉,與他倒茶擺果,也沒表情,到處走走看看,探頭探腦的,似是在找什麼東西。」
康凋晚笑道:「他從來都是那張臉,也難怪符秋白器重他,這等不苟言笑之人做繡衣使者是再合適不過了。」
齊青蚨道:「我怎麼覺得符秋白並不信任他,明明他一人能辦成的事,總會再派一個小廝盯著,只怕他早不是心腹人了。」
他此話說的是上次賑災一事,不過是安排安排發發饅頭,芝麻大的事兒遣祝天成過來盯梢,倒也罷了,畢竟他們三人並不是符秋白心腹。
可沒個幾天,又來了一個花少爺,人喚花須柳的師爺,也不說來此何事,只每日在賑災街上轉悠,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來盯著祝天成的。
來至客堂,只見那祝天成拿了把扇子,正在屋內轉悠,時而敲敲立地的青花瓷花瓶,時而撩起門帘往後院探探腦袋。
孟文杏小聲問道:「大哥,他這是在幹什麼?」
「大抵是在尋密道吧,那從辭鳳樓來的陰兵據說丟了,怕是懷疑到我們頭上了。」
康凋晚道:「那蘇家三小姐來此想必也是為了此事。」
祝天成聽得說話聲,回頭看去,才知他三人已經到了,想必剛剛的舉動俱以被他們看見。但他卻也並不慌張,理了理衣服向他們走去。
祝天成抱拳作了個揖,齊青蚨請他坐下,笑問道:「祝公子賞臉來我梅浮溪,不知所為何事?」
祝天成並無寒暄,直言道:「滄水城有人給我送了消息,說蘇將軍家的三小姐與謝太傅家的公子一起丟了。聽得有傳言說你這一處捉了兩個異鄉人,故而想來一看。」
齊青蚨未想他先問此事,便有些面露尷尬,緩了緩神故作鎮定道:「祝公子似是懷疑我們?」
「必然是懷疑的,」祝天成毫不客氣道,「畢竟燕雙公主在你們手裡,那謝梨安來此處也就不稀罕了。」
康凋晚剛抓了蘇凝玉,亦有些心虛,先言道:「即便那謝梨安真在我們手裡,自也是有我們的道理。符閣主曾吩咐過我們,但凡有謝梨安的消息,便要想法子將他活捉了。怎麼,幾時連符閣主的話公子也不聽了?」
祝天成見他惱怒,便猜到一二,但他並不急於拆穿他,只裝傻道:「不過是從了上面的旨意例行公事罷了,康二爺何須動怒?」說罷微微露出一點笑意。
齊青蚨與康凋晚使了眼色,又喊了丫鬟替祝天成換了杯毛尖,這事兒就當過去了。
押了幾口茶,祝天成忽然換了副平易近人的嘴臉,嘆道:「在下不比幾位哥哥過得自在,我是個細作,暗道里奔波的人,可憐過得不如豬狗又常常得罪人。若是在下言語之間有冒犯之處,還望哥哥們多多包涵。」
他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了,康齊二人也說了幾句客套話,唯那孟文杏心有困惑。
想這祝天成,乃是平陽城祝慶山老爺家的公子,這祝老爺是何人?雖位不像謝太傅蘇將軍那般有權有勢,卻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既然如此,獨子祝天成又何須靠當細作過活呢?
齊青蚨道:「祝公子,你四處奔波自然有四處奔波的好處,聞聽你與辭鳳樓的蕭老爺亦有交情。那蕭景愁想來是個不易接近的人物,我們幾番遞名帖,均石沉大海,再無下文。還想著若是公子方便,可否引薦一下?」
祝天成擺了擺手道:「那個蕭景愁,真真是個靠不住的人。原與我通信的念琴,不知怎的就沒了消息。我正尋思著哪天過去辭鳳樓看看,只是最近事兒多,一直不得空閑。」
康凋晚笑道:「祝兄弟你這是一人侍二主啊,就不怕哪一日被發現了?」
「笑話,我只是為他們做事而已,又不曾賣身於他們。辭鳳樓也好刑天閣也好,他們斗他們的,我只管享自己的榮華富貴。」
那康凋晚聽罷笑道:「這話聽了真真是連我也想將你殺了滅口了。」
「此話可不中聽,我雖同時侍奉他們兩家主子,卻從不曾悄摸做傳話人,又哪裡惹著他們了?」
康凋晚道:「只怕他們不是這樣想的。」
祝天成聽罷只是笑笑,又押了幾口茶,抬起頭看著一直不曾說話的孟文杏。
孟文杏撞見他的犀利目光,趕緊低下頭去。他生性內斂,又不喜這虛偽交談,故而一直只顧喝茶,也不曾聽他們所聊之事。
約莫喝完一盞茶,幾人都已有些厭倦,祝天成忽而又道:「還有一件事,不知三位哥哥可知得內幕。」輕笑兩聲道,「那八府巡按劉大人丟失的銀兩,可在你們這梅浮溪?」
終是要交涉此事的,齊青蚨早有準備,淡淡道:「祝公子好像看不起我們?區區三千兩而已,我們何必冒著忤逆朝廷的風險將它藏匿起來呢?」
祝天成瞪了他一眼道:「只怕那些銀子,並非只是銀子罷!那劉大人,好像老實巴交的一個人,聞聽私下裡與四皇子殿下往來頻繁,怕也是個心懷鬼胎之人。」
康凋晚咄咄逼人道:「既然如此,祝公子又要那筆銀子做甚麼?又是哪家主子起的心思?還是說你家祝老爺忽然也有了反叛之心呢?」
祝天成站起身來,淡淡道:「好了好了,看樣子康二爺並不待見在下,在下還是走了好。」便也不等他們送客,便自顧拂衣而去。
齊青蚨追至門口,見他已遠去,不禁有些惱道:「二弟啊二弟,你怎可說這樣的話激怒與他!縱容他不是個佩金帶紫之人,卻八面玲瓏無人不識。若是將他得罪,以後在這江湖上走動,恐怕就不易了!」
那康凋晚原就不喜這祝天成妄自尊大,此番又被齊青蚨指責不休,心內恨恨難安,咬牙想爭執幾句,卻又知自己理虧。想想罷了,便甩手離開了。
齊青蚨亦怏怏不悅,喊小廝抬來轎子,要往城外散心去。
詩云:
把盞銜杯意氣深,兄兄弟弟抑何親。
一朝平地風波起,此際相交才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