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體己話
呂德海拿上幾件換洗衣裳和孩子的尿布，帶著楊氏走出了呂家老宅，呂德成急忙從後面追上來，拽住他的手。
「三弟，這大晚上的你能往哪去，先上我那住一晚上吧。」
呂德海自然是知道這大晚上他也沒什麼地方去，可自家這麼多人他也不好厚著臉皮去呂德成屋裡，隨即搖了搖頭。
呂嬌嬌也在一旁勸著，「是啊三叔，先在我家將就一晚上吧，大妮她幾個和我睡，打發大毛他倆去我王嬸家就行了，夜深露重，大人挨得起，孩子也熬不起啊，別到時候生病了。」
呂德海看了幾眼衣衫單薄的媳婦孩子，想了想，如今的去處也只有呂德成那裡了。
「那二哥我就不和你客氣了，現在也只能去你那兒避避難了。」
呂德成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說的什麼話，你是我親兄弟我還能不管你不是，嬌嬌，快帶著幾個妹妹回家。」
呂嬌嬌從大妮懷裡接過小妮，小妮像是知道現在氣氛沉重一般，誰抱也不吭聲，只睜著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見這麼多人一起回來，高氏也沒有多問，先燒了水扭著半濕的帕子給幾個孩子擦臉，呂嬌嬌則把兩個弟弟安排到隔壁王嬸家裡，王有才年紀不大，和大毛兩個十分投機，見他們相處愉快，呂嬌嬌放下心趕回家裡。
瞅著高氏在廚房裡忙活的空擋，把今晚上發生的事說了個大概。
高氏聽完也跟著嘆了一口氣，「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這一隻手伸出來，幾個手指頭還有長有短呢，偏心也是沒法子的事，晚上你和幾個小的睡在一起也勸勸她們，不論分不分家，都是她們的親爺爺親奶奶，血緣關係那是怎麼也割不斷的，該有的禮節必須做全了，否則要叫人戳脊梁骨的。」
這個時代孝道是最為重要的，呂嬌嬌心裡雖然抵觸卻還是點了點頭，轉身出去收拾炕上。
呂嬌嬌家裡有三張炕，男女七歲不同席，雖說鄉下沒城裡講究，可大毛怎麼說也九歲了，血脈也不一樣，家裡起房的時候就起多了一張炕。
平常都是大毛帶著小毛睡在西間，高氏和呂嬌嬌單獨一張炕，今天將大毛他倆打發出去，空下來的床就給了呂德成兩兄弟，高氏和楊氏帶著小妮睡在東間，剩下呂嬌嬌帶著三個女孩睡在一起，幸虧四個女孩都是瘦瘦小小的身材，勉強能擠下。
呂嬌嬌擔心半夜她們落了炕，再加上自己一大早就得起來磨豆子，也就睡在了外沿上。
經歷了這麼一場鬧劇，二妮三妮很快就入睡了，大妮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呂嬌嬌睡覺本就輕，她這樣烙餅子的動作更是弄得呂嬌嬌無法入眠。
「咋了？」呂嬌嬌輕柔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大妮的動作突然停下來，「嬌嬌姐，我吵著你了？」
「沒事，我本來就沒睡著。」
黑暗中安靜了一下，半晌之後才聽見大妮的聲音，「嬌嬌姐。」
「呃？」
「我想著終於要分家了，我娘再也不用看人臉色做事，我這心裡頭就高興得不得了，可今天這陣仗你也看見了，若是分家了還住老宅那邊，日子只怕是更難熬，家裡吃飯的人多，爹娘根本沒攢下幾個子，我想著以後的日子心裡覺得沒底，就有些睡不著。」
呂嬌嬌輕輕嘆氣，大妮身為長姐，自然想得要比底下的妹妹多，可如今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家裡也僅僅是處在溫飽的水平線上而已，除非她能再找到個賺錢的營生。
「別想這麼多，活人還能被尿給憋死不是，大不了就先住我家。」呂嬌嬌抬手揉了幾下大妮的腦袋，「三叔三嬸人老實勤快，苦這一兩年就熬出頭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幫著他們照顧了妹妹，不讓他們分心就行。」
「嗯，嬌嬌姐你說得對。」
「那就快睡了，明天還有得鬧呢。」
「好。」
屋子裡響起淺淺的呼吸聲，東屋的油燈卻還亮著微弱的光芒。
也許是換了床鋪的緣故，小妮睡得並不安穩，過一會就哼唧幾聲，楊氏抱著她在屋裡邊轉悠邊哄。
高氏坐在炕上悄聲問道，「大妮她娘，讓我抱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不妨事的，別看她人小，手腳有勁得很，你還懷著孕，別叫她踹著你。」楊氏一邊逗弄著一邊回答她。
高氏進門只有兩年，一嫁進來就分了家，她不愛去老宅那邊走動，婆婆李氏也不喜歡讓她和高氏來往，兩家雖然因為呂德成兩兄弟的感情而親密些，她倆卻甚少有這種單獨相處的時候，她因此有些拘束。
「咋會，小毛七歲了我也時不時的抱兩下，這是家裡沒地，否則鄉里鄉村的哪家女人不是到臨盆前還在地里忙活，咋能就我嬌弱。」
高氏接過小妮，拍著她的背慢慢晃起來，小妮的眉頭舒展開來，咬著手指頭開始砸吧嘴。
楊氏有些羨慕的說著，「你少哄我了，不是還有五畝地擱大房那兒么，這是二哥疼媳婦，捨不得你勞累，叫人羨慕得緊。」
「羨慕我幹啥，三弟不也是個會心疼媳婦的，我聽嬌嬌說，他今兒話里話外都在護著你，等分家之後好好奔兩年，就有好日子過了。」高氏嗔了她一眼。
楊氏想到今天臉上也帶上淺淺的笑容，隨即又隱了去，「明天還指不定怎麼鬧呢。」說著看了幾眼高氏，「二哥有手藝傍身，爹娘奈何不了，大妮他爹只會幹點農活，到時候幾畝地給打發了，家裡五六張嘴可咋辦。」
高氏把小妮輕輕的放在炕中間，拉著楊氏的手坐下來，「那時候你二哥分得急，又不是個土裡刨食的性子，就沒爭論啥，如今可是你們佔了理，明天把大伯他們請來好好說，你們這麼多年勞心勞力的村子里有眼睛的都瞧著呢，爹娘向來也是寵著三弟的，怎麼也能分個大頭。」
「若當真是這樣就好了。」被高氏這麼一勸她心裡也舒服不少，雖然還是擔心卻沒剛才那麼焦躁了，兩人吹熄了燈，又躺在床上說了不少體己話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