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蘇敬一拳下去,打得傅遠琛頭偏了過去,臉上很快紅腫了起來。
傅遠琛面無表情,視線落在蘇敬身上,不甚在意的擦了擦嘴角的血絲。
蘇敬瞧著他不甚在意的樣子,氣不住往上冒,在這雪天里,額頭止不住冒汗。
他緊緊捉著傅遠琛的衣領,手上青筋盡現,眼看著拳頭就要往下落,中途卻生生壓了下來。
「蘇音,讓開。」他冷著臉,眼神是蘇音從未見過的兇狠,她滯了呼吸,卻還是挺直腰板擋在傅遠琛身前。
他從未這般跟她說話,可見他狠了心的。
「哥哥。」蘇音隱約猜到兩人之間的矛盾,一開始見面的不對盤和在敘利亞蘇敬的警告歷歷在目。
一個是不顧生命危險救她脫離火海的男朋友,一個是對她疼著,寵著的哥哥。
無論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她都不能讓倆人打起來。
傅遠琛拉開蘇音,將她拉到身後,目光與蘇敬平視著,生生夾雜著火光。
秦筎和周國圍倆夫婦見勢頭不對,一人一手拉開倆人的距離。
秦筎淚痕早幹了,眼眶紅紅的,出口的嗓音啞得厲害,她勸道,「啊敬,我知道你至今仍心裡頭不舒服,可你好歹看在阿越的面子上,他如果還活著,也不願意看到你們這樣。」
蘇敬手放了下來,轉身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了起來。
他沉默著,拿過墓碑上的帽子,指尖處觸碰到墓碑,冰涼涼,時刻提醒著他周越的離去。
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又是周越的忌日,倒真是諷刺。
蘇敬從她身邊走過去,蘇音下意識就想拉住他的手,「哥哥,你要去哪?」
她臉上掛著擔憂,圍巾圍得嚴嚴實實,只露出那雙濕漉漉的眼睛。
蘇敬略過她,腳步未停,直直越過她,卻在下樓梯時停了下來。
他並未轉身,聲音沉沉,「早些回去,別讓爺爺擔心。」
蘇音彎了彎唇,略帶苦澀,即使外憤怒,哥哥還是關心著她的。
蘇敬說完,也不等她回話,邁著穩健的步伐,踏著雪沿著階梯往下走。
蘇音的手被傅遠琛牽著,她轉頭,趕忙拿出挎包里的濕紙巾動作輕柔的擦著他嘴角的血跡。
因著下雪天,臉上的血跡沾著,蘇音怕他疼,不敢使太大的勁。
「還疼嗎?」蘇音手微微顫抖著,輕聲問道。
傅遠琛覆手握著她,手掌下的冷意清晰,他皺眉,問出了口,「怎麼這麼久還是捂不熱?」
說雖這麼說,還是把她的手塞進他的衣兜里捂著。
「啊琛,要不,你帶著阿音先回去吧。」周國圍扶著秦筎,看著傅遠琛臉上破了皮的嘴角,勸道。
天色越來越黑,周家夫婦年紀也大了,怕不安全,拒絕了。
傅遠琛牽著蘇音的手,站在一旁,等待著。
秦筎和周國圍倆人蹲在周越的墓碑前,顫抖著手撫摸著墓碑上周越的照片。
墓碑上的少年意氣風發,穿著一身橄欖綠軍裝襯著身板剛正挺直,濃墨的眉頭揚著,嘴角微微上揚。
笑容陽光的彷彿能融化這寒冷的雪天。
這是蘇音第一次瞧見周越,卻是從這麼一張黑白照認識,她有些難受。
不知是因為蘇音,亦或者……
周國圍把菊花放在周越的墓碑邊,再沉穩的男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睛。
「阿越,爸爸和媽媽來看你了。」周國圍摟著妻子,仰頭硬是把眼淚逼了回去。
周越是他們夫妻一生的驕傲,卻也是他們一生中難以磨滅的傷痛。
秦筎一點點來回的摸著那張小小的照片,手掌處的冰涼仿若未知。
就像只要她做了,周越知道一般。
「阿越,媽媽和爸爸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秦筎聲音輕輕,就像一個母親在跟兒子聊著家常。
「前幾日有個女孩子來看我了,長得挺好看的,說是你的朋友,我想著,你如果……」
她頓了頓,繼續道,「真好。」
秦筎感嘆一句,有些莫名。
周國圍怎麼會不知秦筎的心,周越還年幼,夫妻倆工作繁忙,常常忙到半夜,只盼著孩子能快點長大。
等到周越大些時,瞧著他一天天的長大,越來越故作老成,卻還是覺得小時候的模樣可愛些。
果然,人總是等不到滿足。
周國圍輕拍了下秦筎的後背,安慰著,「阿越在天上也會看著我們,也希望我們能過好日子。」
周國圍是個唯物主義者,能說出這番話,也能看出他變了許多。
冬日晝長夜短,天色在話語中不知不覺暗了下來。
周國圍扶著秦筎慢慢站起來,卻因蹲太久,體力不支,差點摔了下去。
傅遠琛過來,打算伸手扶著,秦筎的臉色在看到他時,冷了下來,眸光透著強烈的恨意。
秦筎推開傅遠琛的手,胸口劇烈起伏著,胸口因猛然吸入冷空氣嗆得咳個不停。
「啊琛,為什麼,為什麼我的阿越要承受這麼大的痛苦。」她尖聲叫著,指著他道,「他是為了救你,為了救你啊。」
蘇音攔在傅遠琛跟前,眼神冷了下來,「周姨,我可以尊敬你,但是我絕不允許有人這麼對他。」
「你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你有什麼資格說。」秦筎聲嘶力竭,身體顫抖著,「他就是個懦夫。」
蘇音氣極反笑,冷聲道,「事不過三,他是怎樣的人,我最清楚,不需要您來評判。」
蘇音像是一隻刺蝟,豎起滿身的盔甲,以自己的方式保護著他。
秦筎氣得揚起手,蘇音閉著眼,等待著那一巴掌落下來,等了許久。
傅遠琛甩開秦筎的手,面色冷了起來,「周姨,別老是揪著當年的過錯,我已經付出了代價了。」
他常年當兵,身上自有一股子氣勢,此刻冷著臉的模樣,甚是嚇人,他冷淡道,「你怎麼樣對我,都無所謂,可她,你要是敢碰她一下……」
「就算是把周越挖出來,我也做得出。」他嗤笑了聲,目光落在周越的墓碑上,似在考慮這個辦法得可行性。
蘇音是他不可觸及的底線,任何人都碰不得,也包括他自己。
「瘋子。」秦筎罵了一句,良好的教養使她卻說不出歹毒的話來。
周國圍默了片刻,替秦筎道歉,「啊琛,我替你周姨跟你道歉。」
這件事,確實是秦筎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