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山千曲
穿過南山書院前院側旁的一條不長的廊道就可進入內院，內院是學子們住的地方，林深和伍虞原本是要住在一間屋舍的，但因著伍虞身份特殊，書童們便收拾了院角一間之前放著廢舊書畫的屋子來給他單獨住。
已是初秋，內院的園林牆旁的一排綠竹本色還未改。牆最中間有一扇洞門，只有石框，並無門扇。朝里望去，一方深棕木几上放著一株小松，那抹翠色更為深郁。
原來，內院里還有一處小院，是千玄夫子和他的夫人還有他最小的女兒——千曲住的地方。
千玄的其他兒女都是入朝的入朝，出閣的出閣，只有這千曲，尚在深閨。
千玄通明，常讓千曲和他的學生一同論究知識，有時授課也會帶著千曲。千曲天資聰穎，才名在外，又生得容體俱佳，所以她在城中頗有美譽。
許多人不知道，南山書院的這一屆門生中，有一半人的心裡惦記著千曲，他們都憧憬著有朝一日能風光登門娶了千曲。
千曲聽聞林深平安回來了，想去內院看看他，她不知道，伍虞把林深的恩人請到了自己房裡。
凌藍見伍虞想得出神，便將伍虞的茶杯往他跟前推了推，微笑著示意他喝茶。
他怕伍虞越問越深，到時不好糊弄。
伍虞點頭表示了謝意，突然又開口：「所以你們救他出來的時候，他就被打暈了？」
是被臭鏡子害暈的，凌藍很想這麼說。
「是。」衍析搶先一步答道。
伍虞突然正色：「二位初出遠西，就以身犯險、勇入賊窩救我好友林深，我伍虞今日以茶代酒，交了二位這兩個朋友，以後在三城內，二位若有什麼需要，只管告訴旁人你們是我伍虞的至交，誰都不敢刁難你們。」
凌藍見伍虞雙手把茶杯端起向他靠來，急忙將自己的杯子捧過去與他的碰上，衍析見狀也學著凌藍與伍虞碰杯。
「凌藍。」凌藍報了名字。
「衍析。」衍析也說了自己的。
恍惚間，衍析感覺自己也是第一次知曉這隻笨龍的名字。
三人一同喝了一口茶之後，衍析突然想起了一事。
「伍虞，你知道在凡……」衍析反應過來自己說什麼之後突然頓住，凌藍也跟著惶恐起來，她是要說凡界么？
「我是說，在南城，有沒有什麼立刻就得錢的法子？」衍析重整了措辭。
伍虞愣了愣，在宮裡時，皇上和太后總叫他「虞兒」，幾個妹妹喊他「皇兄」，在書院里，除了林深是叫他姓名的，其他的同門都叫他「殿下」，夫子喚他「伍生」，千曲叫他「伍哥哥」。
有些朝中臣子的女兒與他自幼相識，也沒有直呼過他姓名的。
衍析是第一個這樣叫他的女子。
「嗯？」衍析眨了下眼。
伍虞立即緩神，乾咳了一聲：「衍姑娘為何問這個？」
「我們的盤纏丟了，所以……」凌藍替衍析接了話。
伍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原來是這樣，二位請放心，今後二位的吃住我全包了，一會兒我的近侍回來了，我讓他帶你們去我在南城的別院。」
凌藍正要出聲感謝，突然，伍虞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伍哥哥。」千曲一打開門就叫了一聲。
凌藍猛然往門口看去，只見一襲鵝黃色的交領襦裙和一張笑臉。
伍虞一轉頭，看到甜笑著的千曲，趕忙讓出圓桌旁離門最近的位子請她坐下。
「千曲，這位是衍析，這位是凌藍，他們是將林深從山賊手裡救回來的人。」伍虞為千曲介紹。
「衍姑娘好，凌公子好，不勝感激。」千曲始終微笑著，向衍析頷首后又向凌藍點頭。
伍虞又為衍析和凌藍介紹千曲：「這位是千玄夫子的愛女，千曲。」
凌藍和衍析同時出聲給千曲問好：「千姑娘好。」
衍析瞬間明白，不甚熟悉的人要稱公子，姑娘。
「二位的衣著……二位從何處來？」千曲柔聲問。
聽千曲這麼一問，衍析暗暗在心裡哀嘆。
凌藍見衍析有些疲態，便又將之前的回答為千曲複述了一遍。
這千曲姑娘眉目如畫，膚如白瓷，秀鼻之下是紅櫻桃似的唇，唇角自然微揚，讓人感覺她時刻都是笑著的。
她梳著半丱發，雙鬢邊多餘的發在雙耳後面編起半綹，兩個金色的發簪別在上面，每個發簪上都有一根細細的垂飾，隨她擺頭的動作輕輕地搖。後面如瀑的青絲柔順地散下來。
她呈現給人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恬靜多些，也有幾分靈動。
美是美的，不過衍析看著她總覺得不舒服，或許是這姑娘一開門就給了衍析一道不算友善的目光的緣故。
「凌公子，你要和衍姑娘住在伍哥哥家中嗎？」千曲眨巴著眼問凌藍。
「感念伍公子慷慨，我們無處可去，所以就冒昧前去藉助一段時日。」凌藍有些不好意思。
千曲突然看向伍虞：「太好了，伍哥哥，我們有機會可以報答他們。」
伍虞微笑著回視她。
「林深醒了嗎？」衍析問千曲。
「我……我還沒來得及進他屋裡，聽著你們這邊有人說話我以為林深哥哥在伍哥哥房裡。」千曲邊說邊倒水。
衍析狐疑地點了點頭。
她之前在林深的記憶里探得過「千曲」這個名字，想來林深應該把這千曲姑娘看得很重。
可這姑娘沒有去脫離險境的人那裡瞧一眼，竟然先跑來這裡萬般感謝。
「我方才請你們出來的時候喊了個書童過去照顧林深了，他一醒來就會有人告訴我們。」伍虞解釋道。
衍析沒有說話，凌藍「嗯」了一聲拯救氣氛。
「衍姑娘應該是累了，我的近侍還沒有回來，不如我現在帶你們去我的別院？」伍虞誠懇地提議。
「我和你一起送他們吧。」千曲趕忙給伍虞說。
「多謝伍公子和千姑娘了。」凌藍和衍析起身作揖。
幾乎同時，千曲和伍虞也站起了身，伍虞對衍析和凌藍做了個「請」的手勢。
就這樣，他們走出了南山書院，四個人一同前往太子伍虞在南城的府宅。
一路上，伍虞和凌藍相談甚歡，說的大都是南城生活之類的，凌藍基本都是在問，伍虞一直在答。
千曲站在伍虞左邊，一會兒微笑地看看凌藍，一會兒對著伍虞嗔怪一聲，糾正他講錯的地方。
衍析則自顧自地四處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