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悠悠藍心
衍析一襲湖藍色絲衣裹身，曳地長紗裙外披，肩形若削，腰如束素。她每走一步，裙角便盪開淺淺的一層波皺，仿若穿身於水中，周身散著初脫雲霧的靈氣。
她的頭上未用任何珠釵流蘇，僅一根藍色絲帶綁在發間，幾千青絲宛如飛瀑流瀉在薄挺的背部。她那石榴色的唇點綴著瑩白如玉的臉，頰上還暈著一點粉紅。
杯子摔碎的聲音嚇到了她，只一瞬，她便察覺到了幾束向她投來的目光，於是她停下步子，那雙翠羽般的眉微微挑起，螓首輕轉，攝人的眼眸落在房裡的凌藍身上。
看到衍析漸漸向他們走近了，林深最先反應了過來。
「是衍姑娘嗎？」林深問伍虞。
伍虞這時也回過神來，他把手裡的木塊塞回袖袋裡收好，然後回答林深：「嗯，是衍姑娘，就是她和凌公子一起救你回來的。」
眼看著衍析已經走進了房門，林深起身作揖道：「林深在此謝過衍姑娘，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
「林公子客氣了。」衍析給林深回了個禮。
衍析已經坐到他身邊了，凌藍還未從方才的驚艷中緩過神來。
「聽說凌公子和衍姑娘從遠西來。」林深倒了杯茶放在衍析身前，「若二位得空，不妨出去走走，我可以隨時奉陪，好讓你們熟悉熟悉南城。」
「我已經早你一步允諾帶他們遊玩了，你可不要搶我的差事。」伍虞立即接了林深的話。
林深正要再說什麼，衍析忽然問道：「你們四處閑逛，不怕夫子訓你們嗎？」
伍虞好笑地看向衍析：「夫子一月開一次堂，其餘的時間他不會約束的。且不說這，他還總說我們的某些同門只知道悶頭讀書，不體悟其他學習的好法子，不明白學習的精髓。」
「哦？」衍析不解，「學習的精髓，是什麼？」
林深長舒一口氣，張口就要大論一番。
伍虞立馬伸手頓在半空：「打住！」
「學習……」林深不死心。
「停！」伍虞再喊了一次。
林深無奈地端起茶杯靜靜地喝起茶來。
「內修外化，總之就是要時刻懂得領悟，善於運用。」伍虞簡單地解釋了兩句。衍析聽完點了點頭，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
林深忽然想起了什麼，放下茶杯對伍虞說：「我們出來時，千曲突然說要吃周記的糕點，她讓我給你說回去的時候幫她捎帶著買一些。」
「你去。」伍虞淡然地說了兩個字。
「她給我這樣交代的，若是見你沒回去，她一定又會同我生氣。」林深神色有些焦急。
看來沒錯，是心上人。默默觀察著林深的衍析在心裡斷定千曲在林深心裡份量很重。
「走吧，不然下次夫子問你什麼，我絕不出聲……」
「走走走！」伍虞暴躁地應道，看上去十分不情願。
林深愉悅地起身向衍析和凌藍告辭，伍虞也隨他一起走了。
衍析微笑著回應完兩人後轉過頭，不經意就注意到了一手撐頭一手保持著端茶的動作呆坐在她旁邊的凌藍。
「笨龍，你怎麼了？」衍析抬起胳膊撞了一下凌藍。
他杵在半空的手上什麼沒有，衍析十分好奇他如此出神地在想什麼。
凌藍被衍析撞得一隻胳膊肘滑下了茶桌，他此刻終於反應了過來。
「我問你怎麼了？」沒有得到回應的衍析把聲音放大了些。
凌藍挺身坐好，故作淡定地回視衍析：「沒怎麼啊，調了一會兒靈息。」
「調靈息？」衍析臉上是看穿一切的表情，「你現在這麼厲害啊，不用運術，只呆坐著就能調靈息？」
凌藍瞪了衍析一眼，奪過她手中的杯子。
「其實你也可以在茶水裡潤養你的龍鬚，別再去那個水池邊了，你又不勝酒力，喝醉了就發瘋……」衍析雖是在取笑凌藍，語氣卻十分溫柔。
凌藍的身子猛地僵住，他放下茶杯伸手就握住衍析的肩，睜大了眼問她：「我昨晚喝醉了？」
衍析愣愣點頭。
「我有沒有傷到你，你哪裡受傷了嗎？你……」凌藍的眼裡滿是憂懼，語氣急切。
「沒有。」衍析目光堅定地搖了搖頭，「什麼事也沒發生，你一喝醉就沉沉睡過去了。」
「真的？」凌藍不可置信地低聲再問了一句。
「真的，我朝你的頭敲了好幾下你都沒反應。」衍析答道。
「那便好，那便好……」凌藍將手放下，低下頭不住地喃喃。
衍析不忍看他這樣，繼而說道：「其實你若想喝酒也是可以的，你什麼時候想喝了喊我一聲，有我陪著你，不會發生任何事的。」
凌藍心下動容，片刻后，他抬眸看向衍析，定睛問她：「你不怕我喝醉了會發狂，不怕我傷害到你嗎？」
衍析俏皮地笑了笑：「你這笨龍為何總覺得自己一喝醉就會變得十分危險？你要知道，就算你發狂也打不過我。」
「放心，我會陪你的。」
我會陪你療愈你心底的悲傷，如果有機會，我也想陪你找一找真相。
你明明值得擁有所有的美好，卻偏偏把自己困在心裡一隅，卑微地詛咒著自己，敏感地否定著自己，悔恨地撕扯著自己……
「臭鏡子，你今天真丑。」凌藍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衍析才柔軟起來的內心頃刻就湧上怒火。
「你是不是眼睛有問題，這是前街衣飾鋪子的女掌柜為我精心打扮的，就是南城最有名的那家衣飾鋪子！」衍析急急地說。
凌藍習慣性地抓錯重點：「人家為何要給你精心打扮？」
「因為我付的錢太多了啊。」衍析的話很自然地就出口了，「我本來只想買件衣物，可她們說那種金色的錢份量太大了，我又只拿了那個，掌柜的感念我慷慨，就為我打扮了。」
「你打開了太子送給我的盒子？」
「錯了，是送給我們的。」衍析糾正凌藍。
「你！」凌藍怒目。
「我去摘桂花了，方才看到街旁有人賣桂花糕的，我上前去問了製法，我要自己做來試試……」衍析猛地站起身，歡快地蹦蹦跳跳著離開了。
凌藍瞠目了一會兒之後，不著痕迹地揚了揚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