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涉蕪靈

「醒醒，醒醒！」

凌藍聽到自己臉上兩聲清脆的聲響后慢慢有了意識，恍惚間，他察覺有人在對著他說話，像是個……女的？！

凌藍突然睜開眼，結果臉上又受了一記拍打。

「嚇死我了！」女子猛地遠遠往後退開。

凌藍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她有秀美的頸項和白玉般的皮膚，紅唇鮮潤，長眉如翠羽，瓊鼻之上的一雙眼裡充滿了責怪的意味。

應該是因為她身子太纖細，所以她的衣服才會看起來像是鬆鬆垮垮地「掛」在她的身上。

等等，她的衣服……凌藍有些鬱悶。

見潭中藍色巨龍睜大了眼看著自己，衍析想著它會不會即刻發怒，畢竟之前她偷偷脫了它的衣服給自己穿上，又不小心讓它掉進了水裡，還打了它的臉。

「我這件確實是你的衣服。」衍析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我一醒來就發現自己睡在石几上，這陰洞冷風的，可我身上只有一件披風，所以……」

「你當時睡得很沉，我思慮到你好像並不怕冷，就想借你的里衫和外袍穿一穿，你太重了，我剛褪完你一邊的里衫，你就滾到水裡去了，然後就變成了這樣。」衍析說著在空中比劃了下凌藍那巨大的龍頭。

「剛才你的頭倚在潭邊一動不動，前爪浮在水面上，喊也喊不醒，我就想看一下你是不是歸元了。」

衍析感覺自己解釋清楚了。

歸元？凌藍覺得好笑，龍怎麼會輕易死掉，況且還是在水裡……看來這傢伙靈識很弱，她竟以為龍在水裡會被淹死。

不過凌藍確實有在水裡睡覺時前爪總是浮空這個毛病，而且怎麼改也改不掉。

凌藍猜到這女子應該就是那輪鏡子，想著自己好心接她時被她砸暈，如今她一化成人形又如此「優待」他，他決定讓她知道，自己可不是好惹的。

於是，凌藍邊和衍析對視邊向後卷了卷身體。

衍析根本不知道此刻撐著大眼珠子直直地瞪她的龍有這麼多想法。她只是感覺它的眼神很不善。

突然，凌藍騰起身子向衍析襲去，不過一瞬，凌藍的龍鬚就與衍析的臉相隔不到一寸的距離。

片刻后，凌藍面上還保持著凶神惡煞的樣子，其實內心早已崩潰了，他面前的女子沒有後退半步，也沒有一丁點兒懼怕的神情，只驚奇地端詳著他的頭。

凌藍硬著頭皮繃緊臉與她僵持著。

不一會兒，凌藍的四隻爪子開始發麻，一般的龍在地上用四肢撐著身子堅持半柱香的時間都很難，他能忍耐到這樣的程度已經超越了龍的極限了。

思慮著自己若在此種情況下縮回身子會顯得太狼狽，凌藍突然急中生智，用左邊的龍鬚輕輕掃過他面前女子的雙眸，害得衍析不得不閉上眼睛。

等衍析再睜眼時，凌藍已經不見了。

「真是莫名其妙。」衍析感嘆。

「怎麼就莫名其妙了？」凌藍在衍析後面的石榻上躺下，故作不動聲色地問。

衍析聞聲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和自己穿著同樣衣服的男子慵懶地躺在一方鋪著絨羽的石榻上。

衍析的眼裡突然漫上了驚喜的色彩，抬手指著凌藍說：「你恢復原樣了啊！」

凌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凡界的人，我的真身是龍，何談『恢復原樣』？」

「真身？」衍析眨了眨眼，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

「你不會不知道自己真身是什麼吧？」凌藍又問。

衍析點點頭，又搖搖頭。

凌藍此刻恨不得伏潭長嘯……看來自己得再跑一趟蕪靈江了，這鏡子的靈識不曉得被什麼吃了，萬一自己接錯了豈不是讓然翁失望。凌藍拿不準然翁何時會再吹靈哨，事不宜遲，他起身整了整衣衫就往洞口的方向走。

「你去哪兒？」衍析邊跟著凌藍邊問他。

凌藍突然不耐煩地停住步子，衍析也一同停下。見狀，凌藍低頭輕嘆了一口氣后笑意盈盈地抬頭，然後他側過臉看著衍析說：「我要去一個很危險的地方完成我的恩人吩咐給我的任務。你要同我一起嗎？」

「很危險嗎？那我不去了。」衍析笑得比凌藍還燦爛幾分。

凌藍保持笑容嗯了一聲，回過頭目視前方走了一步后臉色就變了。

真是穎悟絕人！凌藍想。

今日蕪靈江的水勢比昨日友善多了，可蕪靈君的藤網並沒有撤下，凌藍還是游得不夠暢快。如果早知道會發生什麼，他絕對不會跑這一趟。

這次一到溟川澗口，他的頭就被一隻鳥啄了，雖然有龍鱗護體的凌藍並沒有感覺到疼痛，可他好歹是龍族前太子，他怎能容忍一個翼族的小小生靈在他的頭上放肆，所以他快速地出爪一擊，就弄暈了那隻鳥。要不是想著這鳥可能是然翁要他接的靈物，他早就讓它歸元了。

凌藍握著暈過去的鳥等了許久，見四周再沒有任何異動，他左思右想后決定返回。

凌藍一離開陰夕山，衍析就出了山洞。

陰夕山外籠著一層霧障，鬼族的生靈望著山體時會看到黑石滿布的景象。從凡界看陰夕山時應該也會受霧障的影響，但還沒有生靈從凡界邊境的那邊望過此山。

他族靈物去往凡界，大都是為了一覽人間美景或者享受塵世生活，也許有誰曾對陰夕山充滿好奇，但一入凡界，身心皆逍遙，沒有幾人願意再去荒涼的邊界之地望一座山。

處樂易失志，萬物都是如此。

漫山遍野的奇花異草群群簇簇，原始形態的小動物不時就竄到衍析眼前。陰夕山頂的飛瀑十分懸奇，山腰上裂石而出的翠樹比比皆是，東面山腳下的幾處凸脊四周布滿了獸齒……

盡情在山上遊玩的衍析感覺分外暢然。

凌藍拖著沉重的身子回到了燁煊潭，他隨意地把手中的鳥往石几上一扔，然後突然現出真身騰躍進了深洞里的水潭中。

終於恢復了些許力氣，凌藍不情不願地躍出水潭，又在一瞬間化成了人形。

等凌藍返回到洞口處的石几旁時才發現，那隻野蠻的鳥已經奄奄一息了。

被凌藍的龍爪猛烈地擊暈后又喝了蕪靈江中的許多髒水，那鳥沒死已實屬頑強。

凌藍粗魯地抓起鳥的身子，運術給它傳靈息，心裡滿是怨念。

然翁啊然翁，你要的到底是什麼靈物？凌藍無聲發問。

突然，凌藍反應過來哪裡怪怪的了，那輪鏡子不見了。

想著自己辛苦地反覆涉江，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接回來的哪個是然翁要的，不到最後一刻，他不能讓任何一個離開。

不多久，凌藍覺得自己渡給那隻鳥的靈息已經足夠了，他立即把它撒手丟開，轉眼就消失在了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