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山匪之禍
大約二十日後,林深收到了伍虞的來信。
他在信上說,再過幾日,他要回南城與林深晤面,到時敘談。
林深很意外,伍虞已成當今新帝,竟還是寫信來回他。
意外之餘,倍感殊榮,愈加看重自己和伍虞的這份情誼。
皇帝駕崩,凌藍和衍析聞訊后,感悲之餘,還要隨禮表哀。男去冠女截髮,凌藍從沒束冠,密府的人也就沒有管他,但衍析就沒這麼自由了。
自消息傳開起,她的房裡不斷有女婢來請她截一縷發,她實在不耐煩就答應了,然後,她二十幾日沒有出門。有一日,林深來拜訪他們,衍析趕忙找了個借口躲了起來,虧得凌藍招呼了林深。
陪在衍析身邊的凌藍雖面上若無其事,其實他憋笑憋得很辛苦。
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那些女婢從衍析右耳邊挑出來了一綹不算少的頭髮,剪得和她的耳垂平齊,衍析那本來瑩白凈亮的耳前若有几絲發點綴也不會影響她的美,可綴得多了,就顯得笨重而奇怪。
靈物有個很特別的特性,人形上的任何變化都要遵循凡界的自然之律。衍析倒是想運術把自己的那縷頭髮變長,可她根本就不會這種術力,世上也沒有這種術力。
這日,衍析和凌藍在院里喝茶,兩人坐得很近,手擺的也是同樣動作,但各自的心中所想卻大不相同。
凌藍一如既往地最先坐不住。
「今日,要不要出去走走……」
「——依你看,」衍析忙放下茶杯開口說話,「伍公子的心情是怎麼樣的?」
凌藍雖然對衍析這樣插話的行為很不悅,但他還是忍不住回道:「你要注意措辭,是當今聖上!不要再叫『伍公子』了。」
腦袋被戳了一下的衍析立即四處看了看,然後俏皮地朝凌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凌藍無奈地笑著望她:「你剛才說什麼?」
「又沒聽。」衍析伸出手指朝凌藍的頭上點了一下。
「我說,你覺得聖上現在如何,是對龐然大權的興奮還是感覺忐忑和負擔多一些?」
凌藍面帶喜色地看著衍析,稍稍有些驚訝她學自己做那個動作,莫名還想再來一次。
沒有得到回應的衍析瞪了凌藍一眼,轉頭喝茶了。
凌藍不再說要出去的話了,這幾天難得見衍析有這樣的好心情,他恍然覺得一直這樣待著也挺好。
南山,黑風寨異常熱鬧。
黑老大趁著舉國同喪的機會進城了好幾次,每次回來都所攜頗豐。
這天,全寨的人飲酒吃肉,寨中還有山匪們掠來的婦女,她們有的為眾人看火,有的怯怯懦懦地倒好酒再分遞給山賊們。
冬歌看著在匪群中艱難地來往穿行的弱婦們,心口一酸,她強忍著怒意將手中的酒碗遞給了近旁的一個喝得酣暢的醉漢,自己去了后寨。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景,但她還是做不到坦然視之。
如果不是已經下定了決心要給二哥報仇,她一刻也不能在這裡待下去。
幾日前,她費了好大力才察探到黑老大的住處,剛想潛進去,自己就被二當家的從身後猛擊了一記。
醒來后,她躺在後寨的一小處閑地上,二當家的在她旁邊的木墩上坐著。
「你救過我,當還你恩情,我不刁難你,但這種事兒,不要再做了。」
冬歌不安地縮了縮腳,把手伸到腰后撩起衣裳,握住了自己別在腰間的短刀。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啊,小兄弟?」二當家的猛地轉頭,一臉疑惑不解的急惱樣。
「大家都是在這山頭苦活的,不想進城又獨自混不下去,為有一口飯吃,你就安安穩穩的吧,別生幺蛾子了!」
冬歌忽然不敢動彈,裝作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睜大眼望了二當家一瞬又連忙低頭看地上。
二當家的見她的樣子可憐,兩步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與她平視,拍了拍她的肩,朝她作了個「停止」的手勢。
冬歌愣了一瞬后定定地點頭。
過了一會兒,二當家的又朝她做了個臉躺在雙手上的動作。
冬歌再次點頭。
「嗯,安安穩穩的,別多想,二哥我以後給你升成匪頭,你不要惦記老大那些錢,我們又用不上,這多虧是我,要是讓別人看見就壞了,你知道以前偷錢的兄弟被發現後下場有多慘嗎?」
冬歌搖頭。
「你是聽不著還是……」二當家的驚異於冬歌的反應,她的回應與他問的話接起來有些意外順暢。
冬歌再次搖頭。
「唉,你要不是個聾啞的人,一定不會來做匪,可惜啊。」二當家的同情地看了看冬歌,起身走了。
原來自己跟著黑老大找到的是他藏財物的房子,二當家的想成那樣的理由應該就是這個。
暴露了一次,接下來冬歌決定先按兵不動一段兒日子,之後再做打算。
「夫子,夫子!」一位穿著南山書院門生衣服的年輕男子邊往書院里跑邊叫喊。
千玄放堂后還未走,若他在松院,可能聽見這幾聲還需些時間,可他人在堂室,慌亂的聲音一起,他就聽到了。
「發生了何事?」還未見到叫他的人,他就連忙起身往門口處走,關切地放大了聲音問著。
那位門生跑得太快,翻腳絆倒了自己,下一刻竟跌到千玄腳邊。
他來不及站起,忙回夫子道:「白申被山賊擄去了!」
「山賊!」夫子急聲,「你可看清楚了?」
「我沒看到,我,我……」那門生已經慌神到語無倫次。
千玄自己眉頭緊皺,卻冷靜地出言安慰學生:「別急,你慢慢說,發生何事了?」
「放堂之後,我和白申商量著去城西買紅薯吃,我走了一段,就想解手,他說他在原地等我,我就放心地去了。等我再回去找他時不見他人影,那處正好是個背街口,有位大娘的貨攤放在一旁,她自己癱坐在地上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我情急去問,她說,她說……」
「她說什麼?」
「她說我要找的灰衣書生被三五個作山匪打扮的人擄了去,她看見了就大聲喊,路過的人都害怕地跑遠了,結果從背街側牆的掩處後面又冒出來幾個匪漢,還有人返回到她跟前揚刀,最後又未傷她。」那門生說完后仍粗聲喘著氣。
千玄嘆息,山匪之禍終是越殃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