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承救聖靈

綠草如茵，青坪綿延，一條水流貫穿輕行。

空中彌散著細細密密的水霧，天幕除了明亮的光色再無別的，那是因為太陽身上的一部分將上空填滿了。

一道道淺暈的小彩虹在空中忽而展開，忽而隱逸，輕嘶的白馬滿目彩色，臉上還灑繞著暖暖的光。

「醒了，醒了！」

披頭散髮的年幼女子手舞足蹈地跑出樹穴，柔順的絲袖也高興地晃啊晃。

「母親，母親，聖靈醒來了，聖靈……」

婀斑如一陣風似地衝進了青冠叢，聽她口中不停喊著的話，眾靈皆是一愣。

「當真？」婀沁主聽聞，格外地興奮，說著竟從靈主座上站了起來。

「真的，真的，她還衝我笑，笑完就搶了我的髮帶。」婀斑眼裡閃著光，咽了一下嗆急的口水，急忙為她的母親解釋。

婀沁主忙打斷她的女兒：「不是搶，怎能說聖靈『搶』了你的東西？」

「何方聖靈？」一白髮蒼蒼的老者抬起長眉，額上松沓的層層皺紋已經懶得動了。也許是運息有加的緣故，他說話時並不犯喘。

婀沁主看向族中那位長老，眉目喜悅地解釋道：「您還記得嗎，千年前曾有一外物被蕪靈江送到我族？」

「是。」居恆長老點點頭，「我記得，是一頭靈鹿。」

「對！您知道它的來處嗎？」

居恆目光晃開一瞬，微微搖了搖頭。

「它是蒼虛聖守白澤親馴的寵侍，您一定知道。」婀沁主笑了笑，「我族是溟川水性靈脈的最南處的靈部，試問，還有何方聖地的靈物能借著蕪靈江的水力到這裡？」

「溟川天境！」矮樹靈擎天驚呼。

「溟川蒼虛！」螢蟲靈淺盈同時驚呼。

「青瀾澗口！」白馬靈墨宇此刻也驚訝得雙眼都瞪得如銅鈴一般大。

婀斑一看見墨宇那副神情，自己的小臉突然羞成了蘋果，感覺兩頰上像是有火在燒，她怕別人發現，忙將臉轉了過去。

「大家說得都對。只有身在溟川天境的聖地——蒼虛的靈物才能從青瀾澗口進入蕪靈江，才能被送到我族的地界。」

婀沁主悅然地看著座下諸位，居恆長老卻局促地摩挲著自己的柄杖，眼神輕微地飄忽。

正在大家議聲漸沸時，又有一個小小身影飛沖著進入了青冠叢。

那不是婀沁族的靈物。

「婀沁，溟水賜字了！」

婀沁族眾靈聞聲去看，原來是蜂族的小王，欽華。

眾靈對於他不約而至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因為他總像糖膏似的粘著婀沁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婀沁族和蜂族屬於同一個靈部。

待欽華化成人形落定后，他那玄明相間的衣袍瞬間傾散到靴邊，黑髮垂瀉，金色頭冠簡致微巧，劍眉中間的流滴形靈紋閃著金光，熠熠的星目里全然映著一身花色的婀沁。

「當真？」

「我怎麼會騙你？」欽華前行的腳步頓住，似乎突然生氣了。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太激動了。」婀沁無奈地笑了笑。

欽華的臉色當即緩和，繼續急步往前走，邊走邊道：「果然如你所說，你族承救的真真是個難得一見的聖靈，我的靈石在水中只浸了眨眼功夫，溟水便賜了一字靈文。」

婀沁瞪大了眼，她已經驚喜得說不出話了。

欽華很自然地一腳跨到婀沁族靈主才能活動的座台上，忙把現了字的靈石奉給婀沁主看。

蜂族擅長釀蜜，每個靈物都習慣提煉香蜜中的精華為自己造一個專屬於自己的靈石用以修術，他們最寶貝的東西就是這一物。

欽華是蜂族小王，他的靈石呈深珀色。

雖然這靈石所凝的靈息不是精純至極的，但它有個十分厲害的地方，那就是，它意外可以和蕪靈江水相互感應。

「這是何字？」婀沁看著那個方方正正的小字，疑惑地皺眉。

不知底下是誰偷笑了一聲，欽華突地就朝聲音的源處瞪了一眼。

「你不認識？」收回眼神的欽華轉頭溫柔地對婀沁說著，「它讀『衍』。」

「衍？」婀沁微微抬頭看向欽華，聲音拉得老長。

「對。」欽華低聲笑了笑。

婀沁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轉回目光到那個帶著些晶瑩感的郁色靈石上。

「它下面是不是還有一個字啊？」婀斑湊了過來，她正好與欽華平伸出來的手一樣高。

欽華正想挪手蹭蹭她的小鼻子，結果聽她如此一說，立即定睛往自己的掌間看去。

是衍字沒錯，但不算特別清晰，看著總像覆壓在什麼字上面。

欽華靜靜地盯了靈石許久，他靈光一閃，慢慢伸出另一隻手將靈石翻了過來。

婀沁驚訝了，沒想到在這扁扁的小物的另一面，竟還有一字。

「藍？」婀斑一瞬便認出了那個字。

「這是怎麼回事？」一直在仔細留意他們的居恆霎然茫惑。

溟水吞靈識，噬靈息，但它獨蘊靈性，感應萬事，若能與它產生感應，就一定會知道它想傳達的聲息。這個與它相互感應的東西，可能是常年傍它而存的、能與它產生通性的一個修術的靈物，也或許是一個靈性特異到恰好能感現它意的物什。

總之，能感應溟水的東西極少且極異，茹丘的每個小部族幾乎都是僅有一二，有的小族甚至連一個也沒有。

無論是茹丘的小部族間戰事將起前生靈們前去求指引之時，還是在發覺日光有異後生靈們去問寓象所意時，它永遠都是以一字恩予，從未多出其他。

由往至今，皆是如此。

「靈主，靈主！蜂王來我族找小王……」一個頭頂扎草的靈使戰戰兢兢地跑進了青冠叢里來，在看到婀沁身旁站著的欽華時，他鬆了一口氣，然後雙腿沉沉地一跪。

「欽華殿下，您家大王和一大群族靈在婀沁族門外叫嚷，我族守門的那些還需紮根在地里的幼小花靈們耳朵都快聾了，您快去看看吧！」

靈使聲淚俱下的語調聽得婀斑沒來由地心煩。

看了看他乾巴巴的雙眼，接著看了眼離他不遠處的墨宇俊俏的臉，小婀斑跑了出去。

「婀沁，我去了。」欽華給了婀沁主一個眼神後轉身走開。

「等等！」婀沁愣了一瞬，急忙叫住欽華。

欽華聞聲即刻回頭，溫柔地望著婀沁：「怎麼了，婀沁？」

「到底是何字？」婀沁當然知道溟水傳意的習慣，這其中定是有一重一輕之別的。

「我是受你所託才將靈石浸入江中的，我一眼眼看著，它最先現出的字，確是我拿來給你看的第一個字。」欽華耐心地解釋，「我……」

「——我知道了，我信你。」婀沁柔柔一笑。

欽華輕輕勾唇，鞠身作揖後轉身離開了。

「衍……」居恆的心猛烈地跳著。

莫非是那位淼川靈？可是……傳說當年淼川一劫，她的六體靈息迸散，五位靈體遺失，最慘的是，她的本體靈息完全碎滅，歸靈后連一星半點的飛沙都沒有留下，何談復生？

那種情狀，哪怕地母返生為她施還靈之術去救應該也是回天乏術。

但如果不是她，那又會是誰？

也許旁人不知，但居恆深解，除非靈息至純至厚，否則靈物一旦從青瀾澗口墜入溟川的蕪靈江，如果沒有殞息，也必定會失修性，永生都會保持原形，以蒙昧之態活下去，而且再也無法汲取任何外力所助傳的靈息。

婀沁主說得對，確實只有從蒼虛墜下的靈物才能到婀沁族，但還要看靈物具不具到達時能讓靈息不散，同時化成人形之術不破的能力，而靈根強大如是的，一是在溟川天境修術的靈物，再者，則是淼川靈。

除此兩類靈物，恐怕再無第三……

婀沁族的綠藤門障一打開，欽華立即奔到門外一側，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他那生性暴躁的哥哥就沖頭闖進了婀沁族。

「欽華，快，回咱們族裡去！」欽元著急得顧不上化出人形，只嗡嗡嗡嗡地對欽華大叫著。

「發生何事了？」欽華淡定地問此刻身軀小小的欽元。

「我們承救了一個聖靈，急需你用靈石去貼一貼他的額，然後再浸到溟水裡去感現靈意！」欽元用力地撲閃著翅膀，急得在空中打轉。

「……好。」欽華面色微動，而後輕鬆一笑。

「我知道怎麼回事了。」

「什麼？」欽元還在打轉。

「我說我知道溟水賜給他的一字靈文。」欽華放大聲音朝欽元喊道。

「不行，你再測一測，快，隨我回去！」

「知道了。」欽華無奈地化出原形，跟上了欽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