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窮奇（上）

灰燼散開，煙塵落定，深坑裡隱隱有紅光閃爍。

魚魚和句芒疑惑地對視一眼，擦擦眼淚，相互扶持著踏入坑裡。

深坑裡布滿一道道被天雷劈出的銳利溝壑，紅光從深坑最中心的一道溝壑里發出。

離那道溝壑還有一丈之遙，句芒反手攔住魚魚：「你就站在這裡不要動，我先過去看看。」

正要搶先跑過去，卻被魚魚一手揪住衣領，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魚魚嘆了口氣：「獃子，要是真有什麼意外，你哪有我跑得快？梅妖……你不能丟下我一個。小心為上，我們都不靠近。」

說著，她從頭上拔下簪子，一揚手，數寸長的簪子伸展成丈余的方天戟。

她握著方天戟，戰戰兢兢地往溝壑里探去，輕輕一挑，一團發著紅光的東西被挑了出來。

那是一團紅色光霧，兩隻手掌恰好能把它捧起。捧在掌心，毫無重量，像是承托著一捧空氣，但能感受到光霧傳來的涼意。光霧裡包裹著一朵拳頭大小的紅梅花，層層花瓣交疊，燦然怒放。最底下的花瓣卻卷著邊，無力地下垂著，隱隱透露著腐敗的氣息，彷彿盛極而衰。

句芒像捧著一個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話都不敢大聲說，話音顫抖著：「這是梅妖的精魂，精魂還在。」

「那，是不是說，梅妖還活著？」魚魚眼中冒出光亮，滿臉希冀地輕聲問。

「可是說是還活著，但又不算真的活著……」

妖精的神識和法力盡在精魂中，一旦精魂破滅，這隻妖就徹底消亡，不復存在。梅妖的精魂還在，相當於梅妖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但是梅妖的形體已經沒有了，被天雷劈成煙塵碎屑。精魂沒有了容器，也就沒有了能量來源、沒有了生命力的滋養，只能逐漸萎靡，最後破滅。

聽完解釋，魚魚想了想，問：「有沒有辦法做一個形體來盛放梅妖的精魂？」

句芒搖搖頭：「精魂和形體本為一體，無法替代。天地萬物皆有原由歸處，強硬做出替代品，先不說你我沒有這種能力，就算做出來、能用，也很容易出問題，很危險。只有一些數萬年前早已被禁的邪術，才會才用這些違背天理的方法。」

魚魚難過地低下頭，看著句芒掌中的光霧，光霧在眼淚中逐漸模糊。

句芒沉思許久，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難掩激動地對魚魚說：「我在書上看過一篇記載，或許能讓精魂自己重新長出形體來——」

話音未落，天邊傳來一聲長嘯，緊接著，一團陰影籠罩大地。

一隻巨獸頃刻間從天邊飛至眼前。

那巨獸身長丈余，形似猛虎，頭頂長一對青銅色尖角，白額吊睛，血盆大口怒張，露出白森森的兩排尖牙。粗長的尾巴上根根硬毛倒豎，尾巴尾端卷著一坨灰灰黑黑的東西。背上有一對數丈長的羽翼，看似緩慢地扇動著，其實移動速度驚人，每扇動一次，便會帶來一陣狂風，直接颳得魚魚和句芒摔倒在地。

巨獸落在深坑中，一雙碧幽幽的銅鈴大眼冷漠地掃向被狂風掀翻在地的句芒和魚魚。它看見句芒懷中發著紅光的光霧，似愉悅似滿意地眯起了眼睛，噴著鼻息，不緊不慢一步一步地往句芒走去。

「快跑！是窮奇獸！最是嗜食妖類精魂，也吃各種妖獸仙靈！快帶著梅妖跑！」句芒顧不得爬起來，大喊著，把掌中的梅妖精魂拋給魚魚。

魚魚一個鯉魚打挺跳起身，又把精魂塞回給句芒，一手拾起方天戟，一手抓起句芒用力往遠處一拋：「你帶梅妖跑！我拖住它！」

窮奇獸見看中的精魂被句芒帶走，一聲怒吼，扭頭就要去追句芒。魚魚大喝一聲，揮起方天戟擋在它跟前。

然而窮奇獸根本不屑於搭理魚魚，一扇雙翅，就要騰空而起。

魚魚再一次被羽翼扇起的大風颳倒，她想都沒想，直接全力把方天戟對著窮奇獸投擲過去。方天戟破空而去，直指窮奇獸暴露在下方的胸腹。

眼看方天戟就要刺中，窮奇獸感受到了武器破空帶來的震動，腰部微扭錯開，避開了方天戟。

方天戟一擊不中，帶著余勢繼續上行，然而力量已經逐漸衰竭，待觸碰到窮奇獸的羽翼時，只是輕輕擦過，而後無力落下，沒有帶去絲毫攻擊力。

這挑釁顯然激怒了窮奇獸。

「嗷！」窮奇獸爆發出排山倒海的怒吼，震得地面發抖，怒吼聲中從半空中往地上的魚魚俯衝下去。

魚魚再一次撿起方天戟，雙手緊握，尖矛往前，鋒利的月牙刃泛著寒光。

她並沒有多少信心能戰勝窮奇獸這惡名在外的凶獸。自她練習方天戟起，幾乎沒有真正實戰過，學的招式也是空有其形而缺其神。她只希望能拖住窮奇獸，儘可能地多拖一陣、一刻、哪怕只是一瞬，只要句芒能帶著梅妖跑得遠一些、再遠一些。

窮奇獸的青銅色尖角已到眼前，魚魚改橫握方天戟，擋在胸前。

當——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窮奇獸角抵住了方天畫戟，擦出幾星火花。

膠著相持片刻，窮奇獸突然猛力一抬頭，把魚魚連人帶戟挑起拋落。

魚魚一身悶哼摔在地上，聽見自己右肩胛骨幾聲輕微響，一陣劇痛，想來是骨頭碎了。

窮奇本想順勢再鬥魚魚，但它想起了原本的目標——那團看起來非常美味的精魂，決定先去追逃跑的精魂，回頭再來處理這個討厭的東西。

句芒並沒有逃多遠，甚至還未跑出這片樹林。而且，他擔心魚魚，跑了一陣，又折回來了，恰好看見魚魚被窮奇獸甩在地上。

他化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巨大刺棘罩子，擋在窮奇跟前，衝進深坑，要扶魚魚起來。

窮奇冷不丁撞上刺棘罩子，鼻子被刺棘戳痛，連退幾步。

它生氣了，又是一聲震天動地的吼叫，待要強行衝破那刺棘罩子，又突然收腳，後退幾步，猛一甩尾，甩出尾巴上卷著的那團黑乎乎東西，像一隻鐵球一樣砸向刺棘罩。

那隻東西不停地慘叫，先是「轟隆」一聲在刺棘罩上撞出一個大洞，而後伴著刺棘碎屑落砸倒句芒，最後彈在魚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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