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峽谷

小窮奇獸站起來，嗚嗚叫了兩聲，有點不知所措，往前走了一步，又馬上往回縮了兩步，愣在原地，瞪著眼睛怯生生地看著句芒。看了一陣，忽然受驚一般轉身跑走了，消失在草叢間。

也是只可憐的小傢伙。

句芒想著，顧不上管它，挪到魚魚跟前，扶著樹枝拐杖費力地蹲下來，捲起衣袖把她臉上的泥土碎草擦掉。

他知道魚魚右肩骨頭在跟窮奇獸作戰的時候碎了，仔細檢查下，發現還有兩根肋骨斷了，雙腿也有幾處骨折，比自己傷得重多了。

沒有法力給魚魚治傷，也不敢隨意搬動魚魚，怕拖拽之下傷勢惡化。他折來一些樹枝和藤條，把魚魚身上骨折的地方都綁好固定，再摘了些止血藥草，用石頭搗爛了敷在傷口處。

小窮奇獸不知什麼時候又回來了，可憐兮兮地蹲在一邊，默默看著句芒給魚魚上藥。

句芒處理完魚魚的傷口，對小窮奇獸比劃了幾下手裡的草藥，招呼它過來。小窮奇獸猶豫片刻，走了過去。句芒把它傷處的刺棘碎片挑出來清理乾淨，也敷上搗碎的草藥止血。

做完這些，句芒停下來，有些迷茫——然後呢？

魚魚昏迷不醒，怎麼樣才能讓她醒來？怎麼樣才能治好她的傷？傷好了，怎麼才能從這峽谷里出去？為什麼自己法力全無？天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祝融三哥和阿咸怎麼樣了？

太多太多問題，太多太多未知。

句芒嘆了口氣，發現谷底又暗了下來。抬頭眯眼看去，不是被雲遮住了峽谷，而是天色漸晚。

不知道這峽谷里晚上有沒有野獸出沒，得找個安全的地方容身。

正想著，手被一團毛絨絨的東西拱了拱。是小窮奇獸，不知往哪裡去亂跑亂鑽了，鑽了一身草，敷上的葯也蹭掉了不少。

小窮奇獸超一個地方嗷嗚叫了叫，咬著句芒的衣角，示意他過去。

句芒不敢在這個不明狀況的峽谷里留魚魚獨自一人，找來藤條樹枝做了個簡易擔架，小心地把魚魚平放上去，用藤條綁牢固，卻發現自己一個沒法抬擔架，只好又扭了幾根藤條綁住擔架，當雪橇拉。

跟著小窮奇獸一路走，七拐八拐，到了一個山洞前。

洞口不大，句芒彎著腰才能進去。洞里空間不算小，能站直身子，三五步寬，七八步深。洞里地勢略微抬高，比外面乾燥。

句芒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什麼蛇蟲鼠蟻蜘蛛毒蛇，拍拍小窮奇獸毛絨絨的腦袋，把魚魚連擔架一起拖進洞里。

他揮手想變出一扇刺荊門擋住洞口，揮手之後洞口空空如也，才想起來自己沒有法力。苦笑一下，出去折了好些樹枝，編了扇門擋住洞口。想了想，又推來幾塊大石頭頂住門。

推完石頭，滿頭大汗。他一邊擦汗一邊想，要是魚魚醒著，肯定又要笑話自己沒力氣。

轉頭看，魚魚躺在擔架上沉沉地睡著，渾然不知身處何方、發生了何事。小窮奇獸蜷縮在她腳邊，打了個哈欠，把腦袋埋進前爪里，也睡了。

句芒很累，很困，很想睡覺。

但他不敢睡，他怕有野獸在夜色中出沒，發現這個小山洞，闖進來。看看那扇薄薄的樹枝門，還有那幾塊不算厚重的擋門石頭，句芒不得不承認，就算他醒著，如果有野獸要闖進來，他也無能為力。

他也不能睡，萬一半夜魚魚醒了呢，萬一半夜魚魚傷勢惡化呢，他得醒著照顧她。

夜深了，越來越冷，寒氣從樹枝門縫裡一點一點往山洞裡滲。句芒脫下外衣，寒氣凍一凍，昏昏沉沉的腦袋更清醒了。他把外衣蓋在魚魚身上，摸一摸窮奇身上蓬鬆的軟毛，很是暖和，便把窮奇也塞到魚魚身旁充當暖爐。

熬過了上半夜的困意，挺過了下半夜的寒意，將要引來天明的曙光之時，句芒覺得肚子餓了。

餓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很新鮮。因為正常來說，仙人是不會覺得餓的。仙人有時也吃東西，比如天界東邊還有一整條小吃街，專賣凡間各種小吃，冰糖葫蘆灌湯包子麻辣小龍蝦棗泥花生酥什麼的，總是擠滿了逛街的仙人。但他們吃東西不是為了充饑，而是為了解饞，仙生漫長嘴巴癢。

凡人吃東西，是為了給身體提供能量，沒有能量了，就會覺得肚子餓，飢餓是提醒自己要吃東西補充能量的信號。有別於凡人，仙人的能量並不來源於食物，而是來源於天地靈氣。跟凡人一出生就自然而然會呼吸一樣，仙人一出生就自然而然會從周圍吸收靈氣。這種吸收是無意識的吸收，自己並沒有主動吸收、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吸收。在學堂的時候，仙師講過，世間是有主動吸收靈氣的仙法的，如果學會了主動吸收仙法，就等於由被動進食升級到了主動進食，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法力能在短時間內快速提升。這麼好的法術，當然很難學，所以現如今大多數仙人都不會。不會也沒關係，反正靠本能也能過得好好的，不會餓肚子。

但是此時此刻，句芒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餓了。腸腸胃胃像是被刮空了，嘰嘰咕咕大聲叫囂著「餓了餓了！要吃東西！」，肚子癟得要貼上脊梁骨。

句芒難以置信，活了一千多年，第一次體會到飢餓是什麼感覺。這是怎麼回事？自己莫名其妙變成凡人了？還是這個峽谷有什麼古怪之處？

沒法繼續思考，太餓了，餓得腦袋發暈眼冒金星，小小的山洞裡充斥著從他肚子里傳出的咕咕響聲，加上迴音的共鳴，把小窮奇獸都吵醒了，抬起腦袋一臉奇怪地盯著句芒。

句芒尷尬地把它腦袋摁下去：「看什麼看，沒聽過肚子叫啊，睡覺去。再盯著我看，我把你烤熟了吃掉。」

小窮奇獸嚇得一哆嗦，趕緊埋下頭去，閉緊眼睛，很快打起了小呼嚕。

魚魚依舊靜靜躺著，沒有知覺。

她是不是也覺得餓？待會兒她會不會餓醒？要是她餓醒了，那可不好辦，上哪找吃的去？難道真的把窮奇烤了？

句芒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盼著天亮。等天亮了，先去溪邊灌一肚子水壓壓餓，再去找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