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女兒身

秦凌雲悠悠醒轉，第一眼就看到不遠處站著兩個身影，一個渾身黑炎跳動，一個渾身黑色甲胄覆蓋。

「秦兄，你終於醒了。」

金鐵般的聲音傳人耳中，秦凌雲單手往地上一撐緩緩半坐了起來。舉目四望，只見印入眼帘的都是無窮無盡的綠色，在他周圍植被茂密，各種低矮灌木相互掩映。在斜對面處，有一簾銀白色的瀑布自山崖處傾瀉而下，下方是一泓碧綠的潭子。瀑布飛流直下，擊打在潭水之上激起一層薄薄的水汽，原來他們現在正身處一處山林之中。

「我們現在何處？」

秦凌雲問了一句。

「無垢南界。」

鬼幽王答道。

「那我昏迷了多久？」

秦凌雲略感驚訝。

當時他發現那道巨大雷弧是沖著他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多做應對，倉促之間只來得及稍微調動些許靈力護住心脈，剩下的也只能聽天由命了。然後他就感覺到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狠狠壓在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體內五臟六腑都好像移位了一樣，之後整個人就不省人事了。現在看來，他可以保住一條小命，也是莫大的幸運了。

鬼幽王又答道：「四日。」

「什麼？」

秦凌雲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鬼幽王頭部向他微瞥了瞥又轉朝一邊，口中淡然道：「四日之內從無垢北界到南界除了乘坐傳送陣之外還有一種方。」

「空間。」

秦凌雲木然開口。

「不錯，本來以我一人之力自是難以辦到，但是這次鬼尊與我合力倒是輕鬆破開了空間一路飛渡到此。」

「鬼尊！」

秦凌雲又是大吃一驚，鬼尊的大名他以前顯然也是有所耳聞，忍不住朝另外一個鎧甲人看去，此人必然是鬼尊本人了。

「怎麼幽冥界的人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一個奇怪的念頭自心底極為突兀的冒了出來。

渾身黑色甲胄的鬼尊顯然也發現了秦凌雲的打量，「鏗鏘」一聲，他腳步移動往秦凌雲這邊走了過來。

一旁鬼幽王身上黑炎抖動，卻也沒有任何動作。

鬼尊才朝著他這邊走來，秦凌雲就感覺一股巨大的壓力迎面而來，接著肅殺蒼涼的感覺自心頭生起。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隨著鬼尊慢慢靠近，他只覺壓力在不斷攀升，自己隱隱有了不支的跡象。

這時，鬼尊突然停下了腳步，居高臨下的看著秦凌雲。秦凌雲單手撐地，也仰起頭來與之對視，眼中毫無懼意。

「你就是秦凌雲？」

也不知對視了多久，鬼尊低沉的聲音自厚重的烏黑盔甲里穿出，他居然識得自己，大概是鬼幽王告訴他的吧。

「正是。」

秦凌雲朗聲答道。

「你不怕我？」

鬼尊又問道。

秦凌雲輕笑一聲，傲然道：「若是在下現在修為是巔峰之時，必定要與你戰上一戰。看看昔日讓無垢眾修士聞風喪膽的鬼尊究竟強到什麼地步。」

「哈哈哈哈……」

鬼尊聞言並不動怒，反而開懷大笑起來，笑聲朝遠方擴散出去，直震得遠處山崗簌簌顫抖。

「有點意思，早年我在北戎邊界時也時常聽聞凌雲真君的大名，早就想與之一戰了。不過你現在的修為太過難看，我也不欺負你。百年之後無論你修為如何，你我在兩界邊界一戰，生死各安天命，如何？」

「這是要和自己死斗啊，果然是個狠人。」

秦凌雲心道。

他也不甘示弱，昂首道：「甚好，若是到了那時在下還沒有恢復修為，也確實應該斃於閣下手中了。」

「哈哈哈。」

鬼尊又是一陣大笑，暢快之極。

見兩人交談已畢，鬼幽王身上黑炎一閃，開口道：「好了鬼尊，你先去外面等我，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鬼尊似乎十分聽從鬼幽王調遣，聞言也不多說，默默朝山林外飛出，片刻就不見了身影。

秦凌雲看著他離去的地方，若有所思。

「那陸道人說得果然沒錯，亂世就要到了。」

鬼幽王突然莫名的說了一句。

「你是說鬼尊？」

秦凌雲大吃一驚，不過他腦子也轉的挺快，馬上就想到了關鍵之處。

鬼幽王點了點頭。

「嗯，鬼尊向來對無垢界虎視眈眈，如果不是最近兩百年間北戎界屢屢犯界，拖住了他，他早就來了。如今北戎之事已了，只怕下一步他的目標就是無垢界了。」

「那你我的約定？」

急切間，秦凌雲連忙問道。

「哼，你我之約自然作數，你以為我會言而無信？」

鬼幽王冷哼了一聲。

「那這鬼尊？」

秦凌雲有些尷尬，又接著問道。

「我幽冥界有北幽南幽之分，雖說兩邊都統一歸一人調遣，但如果真關係到本族榮辱存亡之際，他們也可以對我的命令選擇性聽從。而且，北幽毗鄰北戎界，他們歷來尚武，民風彪悍，鬼尊在北幽部族又極有威信，如果他要帶著整個北幽部族背叛於我，恐怕都不會太難。」

說到這裡，她略微停了一下。

「倘若真到了鬼尊不顧我的調遣，一意要入侵無垢界我也絕不會坐視不理。那時候可能整個幽冥就要攻打無垢界了，畢竟我是幽冥之主，不可能棄我的子民於不顧。」

聞言秦凌雲默然，他知道這事鬼幽王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想了想，他只得道：「那你是否可以拖上一拖？」

「我也不知道可以拖多久，聽那陸道人的語氣，亂世降臨對哪一界都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我會盡量。」

秦凌雲心下稍安。

沉默了片刻，鬼幽王有些奇異的道：「秦兄，你是否感覺到身上哪裡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

秦凌雲一頭霧水。

鬼幽王朝他身上指了指。

秦凌雲低頭向身上一瞅，頓時大窘。

原來他剛才一醒轉便看到了鬼尊，心神大震，之後再遇到的事都是非同小可，一時間竟然沒有發現他現在正赤身露體，修長的身軀更是毫無保留的暴露在三人眼前。

「那日我們離開北界之時，秦兄全身經脈盡數扭曲不堪，身上更是焦黑一片，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好皮。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幾日你身上傷勢竟然自行復原，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加堅韌了。」

鬼幽王有些奇異的看著秦凌雲道。

秦凌雲心中一動，馬上就想到了那個夢境。

「難道夢裡所見都是真的？」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更那個夢境有關，又想到當初陸無為所說的話。

「是不是和我體內的古怪力量有關？」

秦凌雲試探著說道。

「料來便是如此了。」

鬼幽王緩緩點頭。

「如此看來，這改變也算是好事。」

隨後她又道：「但不知秦兄今後作何打算？」

秦凌雲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鬼幽王見狀說道：「如今這無垢界是萬萬待不下去了，幽冥界你也不願隨我同去。」

略微沉吟一下，她又繼續開口。

「秦兄何不往北戎界一去，北戎雖然彪悍，但對外來之族並不排斥。」

「外來之族？莫非除了三界之外還有其他地方的人來？」

秦凌雲奇道。

鬼幽王似是笑了一下。

「世界之大遠遠超乎你我的想象，這個秦兄到了北戎界自然會知曉。我適才所提，但不知秦兄意下如何？」

秦凌雲凝眉沉思，細細考慮了一陣，正色道：「這倒是一個絕佳的去處，只是在下在無垢界還有些事未竟，需要多耗費一些時日才行，這段時間裡我會小心一點。」

「既如此。」

鬼幽王想了想，伸出一隻手來，頓時身上黑炎盡數朝著手臂處匯聚。不多時，便凝聚成一團極度深沉的黑色火焰，這火焰宛如實質，似乎下一刻就要滴落下來，秦凌雲呆住了。

不是因為這奇異的黑炎，隨著黑炎散去，鬼幽王整個人都顯露了出來。身姿窈窕，丹鳳眼，卧蠶眉，唇如點絳目似秋水，只是眉目間流露出的一絲煞氣讓人不敢靠近。

「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秦凌雲早已忘記思考，為什麼這鬼幽王會是女子，現在他完全被她的美貌驚艷住了。

鬼幽王似乎對他的表現頗為滿意，嘴角微微泛起一絲笑意，手下更不容情。那團漆黑火焰一甩，飛快落到秦凌雲身上。

秦凌雲驟然一驚，隨即焚燒之感迅速遍布全身。一時只覺身上灼痛難忍同時又像是萬千隻螞蟻在啃噬著他的每一寸血肉，呼吸都不自覺困難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凌雲都有些麻木了。鬼幽王手一招，黑炎又回到她的手上，她好像費力頗巨，臉色有些發白。

「我這幽炎乃是世間至寒至陽之物，藉助幽炎之力，我可以改變你的容顏十年，十年之後你便會恢複本來面貌。所以有什麼事，你最好在十年裡儘快解決。」

此時鬼幽王聲音清越，完全沒有了以前那種嘶啞之感。說話間，那黑炎又迅速覆蓋住她的全身。

「到北戎界需要從幽冥界穿過，到時候你到幽冥界外將這塊黑玉捏碎，我自會出來接你。」

她自身上摸索出一塊冒著黑炎的玉佩，交到秦凌雲手中。

他接了過來，感覺這玉石極其溫潤，摸著暖洋洋的，但是玉石之外的黑炎卻有絲絲寒意傳來，端的是奇異無比。

秦凌雲想要把玉石收在身上，手才一摸過去，驟然想起自己現在可是一絲不掛。剛才倒沒什麼，但是現在發現了鬼幽王女兒身的身份后，心中泛起一抹異樣的羞恥心來。顧不了現在渾身虛弱無力，強撐著躍起竄入不遠處一個低矮的灌木叢里，只露出一個頭沖著鬼幽王尷尬一笑。

鬼幽王對此視而不見，又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柄紅色長劍和一個畫軸放在地上，身子凌空飛起，轉瞬間消失在了這片山林。

「秦兄，保重。」

秦凌雲有些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