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灰飛煙滅
這是一間書房，室內兩側擺了幾排書架，正中擺著一個案幾並一個蒲團，想必是穹華帝君平素讀書習字的地方。
那案幾後面的牆壁上掛了一幅畫，是一個女子抬頭望著一輪明月，雖只是背影，卻讓人莫名覺得傷感。
邊上還題著四句詞，竟是「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原來穹華帝君同師父品味相似，竟也喜歡這首詞，還把它題在了畫上。
從前不覺得我這名字如何，如今連著這畫與詞來看，竟覺得儘是蒼涼落寞之感。
若還能見到師父那老傢伙，一定讓他給我換個名字，免得影響了我歡脫的形象。
正想著，那小毛團兒又飛至我的面前，這次我著實不知道它是何意，這屋中肉眼可見的大小，除了我們方才進來的那扇門，並無其他門窗。
也就是說，除了原路返回，實在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可是剛進來就出去，這小傢伙究竟想要做什麼。
「你是讓我來看這幅畫的嗎？」我問道，「現在可以出去了？」
那小毛團兒點點頭又搖搖頭，過了一會兒又飛到畫的旁邊「嗯嗯嗯」的撲扇著翅膀。
「你讓我把畫掀起來？」我指著畫問它，心說難道這畫的後面還有什麼機關不成。
誰道這小毛團兒竟重重地點了點頭，又急切的撲棱起翅膀來。
這卻叫我著實為難起來。
若畫后真有什麼機關，我恐怕便要落實了私闖帝君宅邸的罪名，我身上已有了一個仙容不整之罪，這回要是再犯了事，恐怕不會被輕饒。
想著穹華帝君那氣勢非凡的仙容，我不由縮了縮脖子，很沒骨氣的對小毛團兒道，「這家的尊上著實厲害，我可是怕極了他，小毛團兒你就不要為難我了。」
誰知那小傢伙聽了我的話，似是恨鐵不成鋼的冷哼了一聲，竟大力朝那畫上撞去，只聽咔噠一聲，似是觸動了什麼機關，我突然腳下一空，直直掉了下去，嚇得我大叫不止，聽來極為凄厲。
小毛團啊小毛團，初次見面，你何苦如此害我。
不知是否已經成仙的緣故，從高處摔落，雖然是屁股和後背先著地，卻並不覺得痛。我爬了起來，上下摸了摸自己，似乎也沒什麼地方受傷。
周圍略有些黑，想是一間密室，過了一會兒才有些適應。這時我聽到耳邊有呼扇呼扇的聲音，原來是那小毛團兒也跟下來了。
我氣憤的看著它道，「你這小傢伙，到底要做什麼？待那穹華帝君回來，見到我在這裡，豈不是要扒了我的皮。」
小毛團兒搖了搖頭，竟從口中吐出一個小火球兒，那火光漸漸變得如掌心一般大，漂浮在空中，照的周圍如白晝一般。
沒成想毛團兒竟還有這般手段，可見它果然是只不尋常的仙獸，只是看它對這裡如此熟悉，難不成是穹華帝君的寵物。
等下被那帝君抓到時，若我說是受他的仙獸蠱惑，不知他會不會相信。想著穹華帝君那種神仙中的神仙，一臉高冷的抱著小毛團兒撫摸的樣子，我不由笑出聲來。
這小傢伙見我突然笑了，歪著腦袋狀似不解的看著我。
我收了笑容，趕緊打量四周，才發現原來這密室距離地面極深，抬頭看原先我掉下來的洞孔，就只有手掌大小，想著自己尚不會任何仙術，不由絕望的很，卻是如何才能回去呢？
那毛團兒吐出火球自在前面引路，我無奈只得跟著它，希望能找到上去的路。左拐右拐的走了一會兒，發現眼前竟聳立著一座寶塔。
塔不是都應該建在地面上的嗎，竟還有把塔建在地底下的？
我心中疑惑，在火球的映照下，抬頭見這塔極為高大，上面彷彿還掛著一塊牌匾，只是太高了，無法看清上面的字。
隨著那火球越飛越高，我凝神細看，只見其上赫然寫著「鎖經塔」三個大字。
鎖經塔？那日玄和星君說司命星君因罪受罰，所有命簿案卷都作為罪證被封存，不就是封在這鎖經塔之中嗎？也就是說，只要進這塔中找到命簿，便能夠找到師父和師兄他們了。
我心下大喜，快步向那塔走去，誰知剛到塔下，便聽到周圍響起了細細嗦嗦的聲音，似有什麼在爬動。
循聲望去，原來那塔后的牆壁上，竟還藏著一個黑乎乎的洞穴，聲音便是從那裡發出的。
只聽那聲音越來越近，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從那隧道里鑽出來了，嚇得我不由閉上了眼睛。
聲音不知何時消失了，我睜開眼，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張巨大的怪臉，那怪臉上沒有嘴，鼻子上發著幽幽的藍光，最恐怖的是，它只有一隻巨大的橫著的眼睛！
毛團兒的火球不知何時已熄滅了，那眼睛發出幽幽的光亮，就那麼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已是嚇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被迫與它對視，這才看清那巨大的眼睛上方，還有一隻閉著的豎著的眼睛，那怪臉還連著一條巨大的尾巴。
不，與其說是尾巴，應該說那是它的身體，巨大的蛇一樣的身體！
這究竟是什麼怪物？為什麼逍遙宮的地下竟會有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傢伙？
我和毛團兒摟抱著抖成一團，看它這模樣，應是不知道這怪物的存在。
那怪物突然又發出了低沉的吼聲，它沒有嘴巴，聲音應是從腹中傳來的。從前我聽七師兄說過，巨蟒是用身體把人纏死，再整個吞下去的。如今，這大蛇雖然沒有尾巴，卻不妨礙它把我纏死啊。
果不其然，那大蛇的尾巴開始動了起來，想著竟然就要命喪此地，我拼盡最後的力氣，叫出了一聲「師父」，隨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昏昏沉沉中，仿若有人扶住了我，我努力想看清他的模樣，眼前卻一片混沌，只感覺那懷抱暖暖的，就像小時候我賴在師父懷中一樣。
或許，這就是灰飛煙滅前的幻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