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竹林怪人
「仙上真是太會說笑了，我們做仙娥的不能有七情六慾，否則便是犯了天條，會被除了仙籍的，此話斷不可亂說。」凝汐仙子略正色道，「這月初七便是我家君上的仙誕日，因此特來為元君送上壽宴的請柬。」
「你家君上？莫不是那個穹華帝君？」一說到這四個字，我便連舌頭都在發顫。
凝汐仙子並未留意到我的異樣，頷首道，「正是，我家君上每十萬年方慶祝一次壽辰，故而此次遍請漫天神佛，請元君務必撥冗前來。」
我哆哆嗦嗦的接過請帖，想著那日心痛不止，加之玄和星君日前的告誡，心中著實不願再和那穹華帝君打什麼交道。可是面對美人，幾番躊躇，卻又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也罷，既是遍請漫天神佛，便多我一個不多，且不說如我這般微末小仙，恐怕連那穹華帝君的正臉都未必能見到，縱是真的見到了，又有什麼好怕的。左右閑的無聊，便去湊湊這熱鬧吧。
主意已定，我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道，「多謝仙子，小仙一定按時赴宴。」
「那便恭候元君了。」凝汐仙子亦笑道，「我尚有幾份帖子要送，便不打擾你清修了。」
送走凝汐仙子，我反倒有些坐立不安，方才貿然答應赴宴，倒忘了問一個重要的問題。
我初來天界，不曉得這裡的規矩，一般祝壽都要送人家禮物，記得從前在凡間時，每逢師父壽辰，我們總要冥思苦想給他老人家的賀禮。
這天界是不是也是如此，人家連請柬都送來了，我若空著手去，豈不是太不成體統，平白讓人看輕了我們從凡界飛升的神仙？
想到這裡，我便決意去請教玄和星君，正好亦可約他那日一同前往。誰知，竟又被他府中仙娥告知，「仙上公務在身，近日都不在天庭。「委實令我鬱悶不已。
話說他一個掌管人間文運的神仙，雖說仙階是高些，可說穿了不過是個閑差，從前也未見他有多少正事，不過日日同我飲茶閑聊罷了，怎麼前幾日去了一趟凡間，回來便忙得不可開交了。
鬱悶歸鬱悶，正事還是要辦，於是我便去請教我那仙侍子晟。
我這宣和仙府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天帝老兒除了給我這一處房舍，還順便附送我四名仙侍，六名仙娥，只是不曉得為何其他九人都如木雕泥塑一般，平日不言不語，唯有這仙侍子晟還願同我聊幾句閑天。
聽到我問他，穹華帝君的生辰要送什麼賀禮時，這子晟抓抓腦袋道，「穹華帝君他老人家據說十萬年才過一次生辰，屬下如今才五千歲，實在是沒有經驗。左不過這漫天的神仙都會駕臨，仙上不拘送什麼，大致表個心意就是了。」
我翻了個白眼，這不等於沒說嘛。於是我打發了他，又自己苦思冥想了半天，突然福至心靈，所謂禮物，須得要合人心意才好。
當年師父生辰，我為他做了一個蒲團，裝上的就是自家洞府門口那株銀杏的葉子，幽香襲人，甚是好聞，從此他日日打坐都要用它，很是喜歡。
這穹華帝君那日對著銀杏樹站了頗久，想必亦是鍾情於它，我便用那銀杏葉為他做個枕頭好了。
拿定主意，我就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去找那個小院，誰知在附近轉了幾圈，卻怎麼也找不到，迷迷糊糊的反而誤入一片竹林之中，那竹子長的甚是高大，每一根都有碗口粗細，幾乎遮天蔽日，我在其中走了好久也未找到出路。
待我轉身往回走，才發現來路已被霧氣籠罩，正迷茫間，突然聽到一個清冷的女聲道，「清寒，真沒有想到，你竟會這般陰魂不散。「
「誰？」我一個激靈，大聲喊道，卻久久沒有回應。
轉眼間，霧氣竟又散了，周圍的竹林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前方不遠處正是那個記憶中的小院，那銀杏樹仍是滿樹黃葉，在微風中搖曳。
難道是因這幾日思念師父師兄，茶飯不思，故而產生了幻覺？否則周圍的景物怎麼會變化的這麼快。只是，我自覺剛剛的聲音十分耳熟，卻是在哪裡聽過呢？應該也是幻覺吧。
最近發生在我身上的怪事實在太多，連白日飛升這種大餡餅都能砸在頭上，還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們做道士的，生性最是洒脫，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也罷。
我拍拍自己的臉頰，果然神思清明了許多，便快步朝那株銀杏樹走去。
幸好樹下空無一人，我在地上撿了許多落葉，裝在事先帶來的包袱里。雖已成仙，但無人教過我一星半點的仙術，如今我處處仍如同在凡間一樣，做什麼都是用凡人的法子。
回到自己的府中時，天色已晚，我急急的把撿來的銀杏葉鋪開晾曬，這葉子須反覆晾曬幾日，待完全去了水分，再將其裝入枕中，方才會清香滿滿，否則既會有一種霉爛之氣，也不易保存，無法長久。我又趁夜做了一個枕套，只等葉子幹了做成枕芯塞進去便可。
長日無話，不覺到了初六，經過幾日晾曬，銀杏葉已是干透了，俯身一嗅，便覺暗香撲鼻。我喜滋滋的用它們做了個枕芯，填入預先做好的枕套中，便大功告成。
因想著應再去問問玄和星君回來沒有，我便出府往天權宮走去。不意卻在他宮門外和一人撞了個滿懷。
我摸了摸腫痛的前額，抬起頭便看到眼前站著一位年約十三四的少年公子。
只見此人粉面桃腮，著一件桃花色長衫，髮髻上還別著一隻桃木簪，他手中握著一柄摺扇，扇柄墜著一縷桃花色流蘇，雖看著面嫩，倒是有幾分風流雅緻。
我因拿不准他的來歷，想著先致個歉總不致失了禮數。誰料那少年略一愣神，竟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道，「你便是他們常說的，那個從凡間上來的宣和元君吧？」
我被這少年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忙抽出手來道，「正是在下，仙上是哪位？」